<p class="ql-block"> 這幾天心情都比較沉重,因為婆婆去世,我隔著千山萬水,不能回去送她最后一程,只能隔空和家里人討論、安排她的后事。今天靜下來,回憶婆婆的一生,有些事得寫出來分享給大家,或許對我們后面的人生路有所啟示。</p><p class="ql-block"> 我的婆婆享年95歲,出生在衣食無憂的開綢緞莊的富裕家庭,她上有長兄下有弟妹,可就是這個排行老二的女孩能不夠,她說她十三歲就掌管家里的錢財,大戶人家老兄弟幾家都住一個大院里,三進院落,一個屋檐下生活難免磕磕碰碰,因為她母親比較軟弱,她從小就會幫著她母親和其他妯娌們吵架。</p><p class="ql-block"> 初中畢業后,她做中醫的父親賣掉家里的幾畝地,讓婆婆去揚州學了助產師,這樣她和我公公相識組成了家庭,她比我公公小四歲,按照常理是公公照顧她多一點,公公在家也是撐門戶的老大,可是婚后硬被婆婆寵成了“掃帚倒了都不扶”的老爺,家里大小事都是婆婆奔上跑下。</p><p class="ql-block"> 記得我剛結婚那會,我們每個星期回去一次,每次去都看到婆婆從菜場回來手里提著大包小包菜,頭上花白的頭發亂糟糟幾乎豎在頭上,我的公公悠然地坐在餐桌前用撲克牌一個人玩“接龍”,飯菜做好了,公公坐主人位,然后是婆婆的兒子們一左一右靠著公公,我一邊是老公一邊是婆婆,婆婆當然是坐靠近廚房的位置,這樣在她吃飯期間方便進出廚房添個飯、熱個菜,現做的新鮮菜都放我公公和婆婆的兒子們面前,剩菜放她自己面前,然后她會端起剩菜一邊朝我碗里撥一邊說:就剩這點,我倆分了吃吧。</p><p class="ql-block"> 我默不作聲吃下婆婆撥給我的剩菜,心里那滋味,只有有同樣境遇的人才知道,我知道婆婆想將我培養成她那樣的媳婦,希望她兒子在自己的小家庭有“老爺”的待遇。</p><p class="ql-block"> 當然、她在這個家庭有全部的付出也有絕對的強勢,給我吃剩菜這一幕大家都看見,但是都視而不見。</p><p class="ql-block"> 在婆婆七十歲那年,公公走了,她經常一個人外出散步,一人看電視。有年暑假我讓兒子回去陪陪奶奶,一個星期后我去接兒子,婆婆說:一個人住真孤單,想說話都沒人搭話。我勸她:如果有合適的找個伴吧,干嘛余生過的這么孤單?她深深嘆口氣回道:我一輩子侍候你爸爸已經夠了,不想再侍候人了。</p><p class="ql-block"> 這一晃她一個人過了二十幾年,去年春節,在我家吃完團年飯后小住了半個月,白天就我倆在家喝茶、聊天,我看窗外飄雪了,趕緊給她拍下這張笑瞇瞇喝茶的照片。在聊天的時候,她流露出想去養老院的想法,我勸她不要去,她說了幾個要去養老院的理由,邊說邊流淚,看著一生要強的婆婆在我面前流淚,我也心軟了。</p><p class="ql-block"> 去年五月,一個條件比較好的養老院有空位,婆婆實地考察后決定住進去,我因為不在國內,只能看看照片,既然她決定要去,就隨老人的意愿。</p><p class="ql-block"> 等到去年十月,我回到國內,去養老院接婆婆回家過中秋,她見了我后,斷斷續續哭訴近十個小時,抱怨養老院各種不是:沒有自由、有小偷、沒有關系在里面護工都不待見她……,我老公說她老年癡呆癥嚴重了,這些事,都是她想象出來的。</p><p class="ql-block"> 我聽了她十個小時的哭訴,我不認為全部不屬實,建議給她接回來,可是兒子們覺得她身體有病了,在養老院就醫方便。</p><p class="ql-block"> 既然不能回家,我就找朋友托關系找到養老院的院長,換了老太太喜歡的護工,她們見到她也熱情打招呼了,老太太的感覺也好很多。</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可是因為他們在住養老院和回家的問題上意見不一,婆婆就罵我老公不孝順,老公萬分委屈,婆婆說什么是“孝”?!,“孝”的前提是“順”,你不順著我的意思就是不孝。于是出現了這張照片,我替代老公去養老院每周一次的探視,免得他們互動肝火,那天婆婆懶在院子里不肯去房間,并威脅我說:你今天不帶我回家,我晚上就自殺。后來我微信里讓老公喊了院長下來才將她帶回房間,快進養老院大門,她還不忘對院長說:我是給你面子,否則我不會回去的,哼!說我脾氣不好?你問問我媳婦,我們三十幾年婆媳沒有紅過臉。我連忙對院長大聲說:是的呢,我婆婆鄰里關系也好呢。</p> <p class="ql-block"> 春天我又離開國內,婆婆知道指望不了別人,只有靠自己斗爭才能離開養老院,于是上演了自己拿著衣服擅自離開養老院,被護工發現就攔她在電梯口,她把住電梯門說:不給我走,任何人都不準坐電梯;通宵罵人,我老公被喊去將她帶到養老院大廳讓她罵一夜;再揪同房間近百歲的老人耳朵,說她的眼鏡被這個老人偷了;夜里起夜可以喊護工,她硬自己去廁所,摔跤后兩個兒子深夜喊救護車送到醫院;總之各種“作”,越發讓她兒子們不敢接她回家。</p> <p class="ql-block"> 她終于耗盡了儲備一生的能量,干瘦如柴,時而一天不食,她的兒子們就開各種營養液喂她,養老院給的建議:老年癡呆最后會失去吞咽功能,如果哪天喂不下去就插管鼻食,我建議他們隨婆婆的愿 ,帶她回家,兒孫陪她一段時間,讓她順其自然安心走,因為不管各種治療和鼻食,最后歸途都是走,不如讓她走的踏實安心一點。</p><p class="ql-block"> 在她去世的前一天,老公去養老院喂食婆婆,我和她視頻,喊她不應,眼睛散光無神盯著天花板,我告訴老公她應該時日不多了,得準備壽衣和照片。老公答:她自己都準備好了。</p><p class="ql-block"> 視頻的第二天下午,養老院打電話說老太太不行了,幾分鐘后走了。</p><p class="ql-block"> 當他們將老太太壽衣拿過來打開紅布袋子,里面齊齊的放著五領三腰,大紅披風、大紅壽鞋、一張放大的笑瞇瞇的遺像…我聽老公描述到這里,我哭了,我說,這個要強的老太太,你能留點事給你的兒子們操操心嗎?操心、要強的人就是苦命的人啊,她就差挖個坑將自己埋了。</p><p class="ql-block"> 流水帳式寫了婆婆的一些瑣事,回顧她平凡的一生,就是不會示弱,替所有人操心,最后扼殺了家人的能力苦了自己,當自己力不從心的時候誰也靠不了;老了是住家養老還是去養老院,隨老人意愿,她在哪里開心就在哪里過;人生最后有病應實情相告</p><p class="ql-block">讓老人自己選擇是繼續醫治或放棄治療,總之尊重老人的愿望,順應他們的意思,真的是“順”了才“孝”吧。</p><p class="ql-block"> 配樂一首《心經》,祈禱我的婆婆,一路走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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