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戲

秋樹

小時候我的老家有個戲班子，嚴格來說不只是我們那個村的，而是臨近幾個村合湊的一個戲班子。我一直不知道是屬于采茶戲還是花鼓戲的戲種。我很喜歡看這種戲，現在我還能哼上幾句。老家的戲在我單色的童年里給我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令我至今也回味無窮。 　　戲班子里的人很少，不超過十個，而且都是清一色四十歲以上的男人，最大的都有七十歲以上。但吹拉彈唱樣樣都有，生旦凈末丑每個角色都齊全。因為他們既是演員又是樂器手，所以不管唱哪出戲都那么得心應手應付自如。我們那里幾乎沒有專門的戲臺，大多是在一些老祠堂或者大一點的宅子里演出。戲臺布景服裝道具都很簡單。他們在戲臺中間橫掛了一塊布，前面是戲臺，后面就是化妝換裝場所。戲臺兩邊擺好簡單的樂器，這就可以唱戲了。 　　戲班子并不是一年四季都唱戲，一般只在過年期間的正月里唱。臨近的五六個村每個村唱兩三個晚上，從初一就唱到了元宵節。在我還沒有離開家鄉的那些年，幾乎每年都是如此。輪到我們村唱戲的那幾天我們會早早地吃好了晚飯，然后扛幾條長凳去戲場搶占最佳看戲位子。戲還沒開始唱時，我們就跑到戲臺上去看他們化妝換戲裝。戲開始唱了，我們就坐在凳子上津津有味地看戲。直到幾出戲唱完，才扛著長凳回家。他們都是用我們那里的方言唱的，極具我們本地特色。因為要連續唱幾個晚上，白天簡易的布景就還在臺上，我們幾個小伙伴會跑到戲臺上也學著唱起戲來。有時也學著化妝，但沒有專用的油彩，我們就會把墨水和印泥抹在臉上。墨水印泥很難洗，特別是印泥洗了十天半個月都還在臉上。父母見了打屁股揪耳朵，但還是嬉皮笑臉地樂在其中。 　　到了我讀初中的時候，戲班子多了一些年輕人，人數也多了不少。到2000年左右，戲班子開始有三四個女孩唱戲了。戲臺布景服裝道具都有了很大的改觀，還有燈光效果和耳麥音響。戲雖然還是那幾出戲，但比以前視覺效果好的多。可是到了2010年左右，已經不見戲班子唱戲了。一打聽才知道現在看戲的人很少，年輕人幾乎不進戲場。每次演出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半睡半醒地看戲，這對年輕的演員來說是多么大的打擊啊。年輕人不愿唱戲，而原來那幾個臺柱老了，已經撐不起戲臺了，所以慢慢地戲班子就這樣散了。真的很可惜，也令我落寞萬分。這也算我老家的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吧，就這樣消失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真的叫人黯然神傷扼腕嘆息。 　　其實我也知道早晚有這么一天，因為時代不同了，人的精神追求也不同。當我還是孩童時期時，那時候晚上根本沒有什么可看可玩的，看戲看電影成了惟一的精神追求。農村開始通電后，電視就慢慢地普及了，看電視成了每家每戶晚上的消遣。2010年以后農村又接通了網絡寬帶，上網又成了年輕人新的消遣。再說了90年代后年輕人基本上都在外面打工，繁華的都市里豐富了年輕人的精神生活。所以再也沒有人喜歡看這陳腐單調的家鄉戲了。 　　我雖也常年漂泊在外，但我還是懷念那個戲班子，因為它是我孩童時期的一種時代烙印，無法抹去。我常在想當時不是為了一心只讀圣賢書，我真想去學唱戲。雖然我即便是戲班子中的一員，也無法改變什么，但能彌補我心中的遺憾。現在的家鄉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家鄉，我們這代人也漸漸地老去了。多少年以后，還有誰跟我一樣會想起家鄉的那個戲班子？兒時的童趣還有誰會跟我一起回味？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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