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孫恒毅同志曾是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軍.第四野戰醫院的一名護士。1950年10月加入中國人民志愿軍保家衛國赴朝參戰,1952年1月勝利歸國,時年17歲。 于1995年 1月從原陜西省輕工業局生產處,付處長崗位上離休,現己90高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戰地日記”是孫恒毅同志當年在部隊的隨筆日記,曾為紀念抗美援朝五十周年活動時提供的稿件,在新浪網上被采納發表過,現在這里分享給戰友和讀者朋友們,以勾起大家共同回憶那段戰火紛飛的年代,抗美援朝,揚我國威, 意氣風發,保家衛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孫恒毅同志在家中近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49年8月5日在西安書院門陜西省師范學校,由第一野戰軍后?部駐西安辦事處主任許磨介紹,考入第四野戰醫院?士學校學習,加入人民解放軍。 1950年2月到院三所實習,實習期間,于1950年10月26日,由臨潼出發乘火車出山海關到我國東北,在沈陽火車站換朝鮮人民軍軍裝,于12月6日夜,在遼寧省寬甸縣長甸河口跨過鴨綠江,加入抗美援朝的中國人民志願軍。1952年5月l日復員回到西安,5月13日由設在昌仁里的西安市復轉軍人安置辦公室分配到由西安市民政局管理的西安市公營建華營造廠診療所任護士。1953年元月,陜西省西安工農速成中學招生,經領導批準西安市人事局介紹到校學習。1956年夏參加全國高校統一考試,被交通大學錄取。】</span></p> 戰地日記 一、臨潼起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九五零年六月初,我所在的第一野戰軍.第四野戰醫院駐在臨潼縣城、北田、雨金、粟邑廟一帶進行整編。十日前后,第一批復員的軍人離隊,第二批復員動員工作即將開始,時局突然變化:我國東鄰朝鮮發生戰爭。我部接上級命令:停止復員、生產待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九月十五日,美軍在仁川登陸,占領漢城,越過“三八”線,奪取平壤繼續向中朝邊境推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們第四野戰醫院遵照上級命令于十月二十六日集結臨潼火車站,乘火車開赴東北。“野司”衛生部副部長曾育生等領導蒞臨車站送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列車從臨潼出發后,經洛陽、保定、山海關、沈陽、四平諸站停車吃飯,于十一月二日到達黑龍江省北安市。</span></p> 二、山海關車站印象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軍車行駛渭南之東途中,有兩人跳車逃跑,迫使列車在潼關停車,派人返回追逃,故延到第二天中午才到達洛陽車站。深夜時分車過黃河鐵橋,十一月二十八日停保定,二十九日中午抵山海關車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山海關車站南邊是渤海,在初冬溫和陽光下,平靜的海面像一堵深藍色的高墻矗立在我的眼前,我的神智深陷在這蔚藍色的境界中。迷茫中,一絲海風微微漾過,帶起一道白色的浪花,才使我醒過神來。初下火車的剎那間,天水相連、廣闊無垠的藍色,使我既迷惑又震撼。面對大海,我們這群從高原黃土地上來的年輕人無不驚詫,無不放聲高呼,數日乘車的疲倦蕩然無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放眼看這車站廣場緊依渤海,東端是馳名的萬里長城盡頭的山海關,“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高懸在山海關的城樓上。童年正當抗日烽火時期,抗日勇士血濺喜峰口、古北口,歌曲“長城謠”在童稚的心靈上留著深刻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今天,親臨長城腳下、山海關前,面臨平靜的大海,心情之激動是任何美妙的語言都難以描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廣場東頭,李儀政委向全體官兵宣布,部隊開赴東北執行任務。東北行政區劃分為:黑龍江、松江、吉林、遼東、遼西、熱河六省,成立了東北人民政府。東北使用東北幣,我們每個人將自己的人民幣兌換成東北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設立在山海關車站的兵站,為出關官兵供應的伙食是大米飯、大肉豆腐、燴菜,這是乘車幾天來伙食最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夕陽西下時列車啟動,戰士們紛紛扒在車窗、擠往車廂門口,一邊留戀地凝視著渤海,一邊順著列車前進的方向觀望著山海關高大的城樓。城樓上“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在夕陽的照射下槢槢生輝,列車匆匆駛出長城的第一關。這“天下第一關”和蔚藍色平靜的大海,山海關車站和車站內的廣場,給我留下終生難以磨滅的印象。</span></p> 三、出征衛生列車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部隊抵達北安后,休整了幾天。十一月四日,我們護士排新編了班,我的班長宋日模(漢中人)、副班長高平(延川人)、孫恒毅(長安人)、楊國禮(漢中人)、李榮高(米脂人)、呂保慶(山西保德人)、李友(保德人)、賀思榮和楊云勝(渭南人)、路文才(平原省內黃人)。另外還有三個班,護士長劉漢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一月五日夜,護士排離北安乘夜車于次日凌晨到達齊齊哈爾,住在軍隊招待所,當日下午第四醫院管理局局長劉祺瑞到招待所看望我們。劉祺瑞曾任第四野戰醫院院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齊齊哈爾住了一宿,七日上午,大家抽暇瀏覽了齊齊哈爾市容,到公園里看了動物四不象。吃過中飯后,背著背包到火車站乘車。八日中午到達哈爾濱,即到鐵道部駐東北特派員辦事處報到,被安置住在東北鐵道學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此后幾天里,陸續有幾百名鐵路工作人員從東北各地到達這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一月十二日,在鐵道學院禮堂召開誓師大會,鐵道部駐東北特派員辦事處特派員蘇洪做《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政治報告。誓師會后,我們第四野戰醫院的四十多名醫護人員,分別編入衛生列車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隊,我們班編在第十五隊,隊長馬憲斌是我們二分院的醫生(陜西省子長縣人),指導員姓趙,是鐵路上青年團的干部。護士增加齊齊哈爾鐵路醫院來的陳金芝、費玉珍二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衛生列車編組是:宿營車一節、餐車一節、醫療車一節,另外十節車是硬座車改裝成的病床車,每節車在走道兩側原座椅處,上下兩層共四十個床位,定員四百人。每個床鋪備有棉被、褥、枕、床單各一條,是全新白布制成,上面印著鐵路路徽和“東鐵”。車體外殼涂成土黃、淺綠、灰等色的偽裝。餐車配廚司長一人,廚師三人,燒水工一人。檢查行車安全的檢車員二人,車電電工一人,病床車每節列車員二人,全車工作人員四十二人。醫療衛生車由醫生和護士負責,工作人員住宿營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衛生列車的任務是將前線轉到兵站醫院的傷員運送到后方醫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一月十三日早飯后,我們由東北鐵道學院步行二十多里路到達三棵樹。三棵樹是哈爾濱東邊的一個小站,這里有一個鐵路車輛的車庫,車庫內停著衛生列車,一到這里就上車住在車上。我們上車后,立即裝大米、蔬菜、煤炭等生活用品,醫療車上已裝好醫療急救藥品和器械。十一月十四日上午九時列車由三棵樹出發離開松花江南下經五常、舒蘭、永吉、磐石、輝南、梅河口,于十六日下午抵達遼東省的通化。列車在通化火車站停的時間很長,等待上級指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通化是中朝邊界的縣城,據傳當時朝鮮人民軍司令部設在這里。城內到處可見朝鮮人民軍的軍人,城外正在訓練的人民軍戰士隨處都有。有的投彈,還有爬在冰凍的田埂上練瞄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一月十八日傍晚,列車出發駛向中朝邊境的小鎮集安。深夜,在集安抬上車三百九十余名傷員,多為戰傷。列車北返經吉林、蛟河、敦化、延吉、圖們、牡丹江、雞西到達松江省長白山下的密山縣,時間是十一月二十一日的下午。在密山縣火車站,站臺上鑼鼓喧天,歡迎由前方下來的傷員。傷員們一個一個由車窗處抬下車。這次傷員較重,雖長途運送,在車上只做簡單治療但一路平安。沿途的兵站在火車站向車上供應食品,有的兵站送上車的饅頭凍的像石頭一樣硬。列車連夜順原路南返,十一月二十四日凌晨一時到達遼東省的臨江。臨江是鴨綠江上游靠近江邊的縣城,隔岸就是朝鮮,臨江是朝鮮戰爭爆發后,唯一遭到過敵機轟炸的邊境縣城。在臨江接送的傷員多是凍傷和燒傷的。從傷員談話中得知這批傷員是第九兵團二十軍屬第三野戰軍。由于傷員屬凍傷和燒傷,大多能自由行動,為防止傷員和傷員、傷員和工作人員之間發生意外或糾紛,醫生兼隊長馬憲斌同志,帶領我們十名護士,每個車廂、每個車廂地向傷員陳述:我們是第一野戰軍第四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在這趟列車上執行醫療運轉任務,車上醫療條件有限,只能搶救危重傷員,希望“三野”的戰友配合,協助我們安全地完成任務。馬憲斌同志的講話,得到輕重傷員的理解,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一野’是我們的老大哥,我們聽老大哥的,安心養傷。由臨江到通化沿北上的鐵路線經牡丹江到達佳木斯市南邊的樺南縣由當地的縣醫院接受了傷員,這次運送傷員二百零七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第三次是十二月二日晚十時,列車駛過圖們江鐵路大橋進入朝鮮,到達朝鮮的慶源車站。在這里接受了九百多名朝鮮人民軍傷病員。這些人民軍全是中國籍朝鮮族,家住中國東北各省。原為第四野戰軍的戰士及連排級干部,有些人還參加過渡江(長江)、渡海(瓊州海峽)作戰,解放海南島,“六二五”后回到朝鮮參加解放戰爭,幾乎都能講漢語。在由圖們經延吉、敦化、蛟河到吉林途中,凡列車到站停車,就有住在車站當地或附近地區的傷員離車回家。在吉林、長春兩地交送第一、二批傷員,都是在夜晚。繼續北上陶賴昭轉向東,到五棵樹和閔家屯同一天分別轉交完全部傷員。由陶賴昭到榆樹這段鐵路是新鋪的軌道,因為是白天行車,車又走的慢,可清楚的看見路基上沒有道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榆樹距哈爾濱較近,列車于十二月三日夜晚返回三棵樹,進車庫整修。接連三次運轉傷員,前兩次只是在傷員上下車是工作緊張,運輸途中還算平穩,而第三次因傷員多,吃飯由餐車供應十分困難,幾乎是全天都在吃飯,忙壞了四位廚師,開水供應不足,不間斷的請車站送開水應急,加上傷員不辭而別,顯得運送工作紊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二月四日上午九時,在三棵樹車庫我們接到東北軍區命令,調我們急速返回沈陽。列車指導員姓趙,他動員十五隊鐵路上的工作人員自愿捐錢,助我們乘汽車離三棵樹到哈爾濱,不然我們得背著背包走這段路。三棵樹到哈爾濱的長途汽車前邊,燃著一個直徑約半米、高一米的木炭爐,汽車的發動機是利用這個炭爐轉變的能量驅動,約一個小時抵達哈爾濱。我們由汽車站背著背包到鐵道部駐東北特派員辦事處,冒著凜冽的寒風站在辦事處門口,馬憲斌同志進內聯系。一會兒,他拿了一張鐵路乘車證,我們又步行到火車站進入車站候車大廳時已經快十二點了。一個上午的奔波大家都餓了,車站的餐廳就在候車室的一角,我們十一人走進餐廳,坐到餐桌旁。餐廳的廚師是俄國人,服務人員有中國人,餐廳只供應西食牛奶和面包,俄國人把面包叫列巴,廚師從烤箱內拿出像枕頭一樣大的黑呼呼的面包,一人切一塊列巴,一杯熱牛奶,列巴是土豆粉做的,可能是餓了,吃起來挺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下午上了火車,夜間車過長春,十二月五日上午八時四十分車到沈陽,下車后徑直到東北軍區衛生部報道,在衛生部大門口我們冷凍了兩個多小時,才招待我們到馬路灣東北軍區招待所休息。招待所中午飯是高梁米飯,菜是大白菜燴豆腐,豆腐很多。招待所有暖氣還可以洗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們衛生列車共四個隊,十五隊第一個回來。以后幾天其他三個隊陸續來到招待所。這時第四野戰醫院總院副院長蔣桂榮的警衛員也住到招待所,我們方知道部隊已經出國參戰,緊急命令我們由衛生列車撤出,是讓我們盡快追趕部隊接受任務。</span></p> 四、換裝出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二月七日,我們去衛生列車工作的四十多名醫生和護士全部集中在沈陽,住在東北軍區馬路灣招待所。凡入朝人員必須全部換上朝鮮人民軍的軍裝,并且告知:凡有中國字樣的物品一律不準帶,包括筆記本、日記本。離開陜西時在臨潼火車站發的印有“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擦面毛巾上的漢字,用剪刀剪掉。不能帶的物品集中起來,以班為單位包扎好,送往北安留守處,我只得將日記本包好放在其他同志的包裹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這天上午換裝時發生了一點爭執,原因是東北軍區的護士接排級待遇,送來的軍裝四十多套全部是連排級軍官棉軍裝。朝鮮人民軍軍官的軍官服面料織地較細顏色為淺黃色,在褲縫外側、衣領邊沿、袖口處鑲著紅色條邊;戰士軍服顏色草綠色,前襟是掩胸大襟、襟、后背、衣袖、褲腿全部用機器豎直軋成寬二寸的長條,面料、棉花、內襟扎連在一起。我們第四野戰醫院醫生是排級,護士是戰士,為此爭執了起來。爭執的焦點是安全問題:一些有戰場經驗的同志說,我們近五十名身著軍官服上前線目標太大,只攜帶幾支老式步槍,子彈又很少,朝鮮到處是特務和奸細,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如果受到襲擊如何應急?最后議定醫生和護士長著軍官服,護士和通訊員著戰士服,蔣院長的警衛員自己留下一套軍官服穿著和我們一同入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這次換裝是我們今年穿的第三套棉軍裝,每人還發了一雙半高筒布面毛皮靴。軍區衛生部還給醫生和護士送了該部編印的《戰傷療法》和《護衛手冊》三十多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當晚,由沈陽車站乘火車經本溪半夜抵達鳳凰城。下車后,住到一個騾馬大店里,這個店是通鋪,炕燒得很熱,室內還燃著一個大火爐十分暖和。十二月八日,鳳凰城車站我們乘拉煤的火車到灌水。在灌水住在農民家,各班找農民買大米自己做飯吃,班長宋日模是漢中人,米飯做得很好。吃完飯,由灌水步行到寬甸縣城,后勤三分部第八兵站設在這里。兵站安排住宿,我被分配住到一個磨豆腐的農家,這家五、六口人擠睡在一個炕上。我打開背包擠在最邊上靠墻,炕上很暖。兵站供應高梁米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二月九日,原為二連連長的毛久徳和我的同學楊景康等人也到這里。這天,兵站在縣城的一個食品廠為我們每人加工了約五斤甜餅干,這是出國后三天的干糧,我把糧袋裝滿后還剩下不少,就順口吃了。天傍黑,我們上火車(悶罐車),經長甸河口過鴨綠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車過朔洲,到大館附近下火車后,我們就迷失了方向,帶隊的人看見公路就走,有一位從西安剛來的醫生,錯把北斗七星誤認為北極星,本應往南朝龜城方向走,他卻指東南方向的路。天黑的很,除了天上的星星,其他什么也看不見。路上除了我們五十多人的腳步聲之外,再沒有什么聲音。我們只顧趕路,急急往前行,走著走著發現前面閃閃火光及隆隆炮聲。身后公路上傳來汽車馬達聲,接著拽著榴彈炮的車隊匆匆而過。車隊過后,公路旁山上有特務向我們放冷槍,大家頓時警覺起來,攔住一輛人民軍的炮車,一問,這條路通往云山前線。毛連長等幾位同志一核計,即刻往回走。這四、五個小時走得人又累又渴,待返回到正確道路時,天已微明,又急急尋找蔭蔽處。我們班到距離公路不遠一個山谷的小村子旁的松樹林邊休息,我裹著大衣睡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醒來時,眼前是一個教室,教室里的黑板上寫著朝鮮文字,約八點多鐘,十幾名朝鮮孩子和一位女教師來到教室上課。九點多鐘,聽到飛機聲,老師帶著孩子躲進防空洞,我們也向松林中隱去。飛機掠空而過,盤旋了一圈離去,教師又帶著孩子回到教室上課。中午時分,高空出現兩條平行、弧形白線,隨之聽到空中傳來嗡嗡聲,順著空中逾遠逾細的白線頂端,看見兩個銀白色的小點,這是入朝后第一次看到超音速噴氣推動殲擊機,當時還不知道這是什么新式武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這天是十二月十日,我們吃著自備的干糧,喝著水壺里的冰水。傍晚,離開山村邊的松樹林走上南去的公路。公路已經是炸彈坑連著炸彈坑,與公路相鄰的鐵路,鐵道連著枕木一節一節被掀翻在田地里,我們沿著坑坑洼洼的公路由朔州向龜城方向前進。途中遇見總院院部通訊員到三分院送信,我們三分院的醫護人員四十幾人在他的帶領下到達柏上里,三分院院部設在這里,我們出差一個月后,在國外趕上部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由于白天隨時可能遭到敵機的襲擊,入朝初期每天早晨六點前吃飯,晚飯七點后炊事員才開始操作做飯。開始我們全都住在山頂的防空洞里,隨著前方戰線的南移,敵人飛機騷擾的次數減少,我們搬到通往銀谷里礦山公路邊的民宅內居住,并等候開赴前線的命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九五一年元旦到了第一野戰軍衛生部發來慰問信,慰問信的好消息是將一九五零年上交的生產金,全部返還部隊作為獎金發給工作人員。元旦早晨,每人發一斤面和一小筒牛肉罐頭包餃子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元旦后,我們分院開始往前線移動。五連從柏上里,六連由銀谷里分別出發夜行軍一百多里到達龜城附近的車五里。在車五里休整了幾日,又連續三個夜晚行程到達定州西北邊約十公里的魚湖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魚湖洞,我和路文才、李友、李榮高四人和朝鮮人一家擠在一個炕上,主人家有一臺收音機,每天可以聽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春節到了,我們聽中央臺發的“春節祝詞”。正月初一,魚湖洞的朝鮮女孩子穿著華麗的衣裳,方感到春節的氣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由于在行軍途中,春節我們吃的是燴高粱面大餅。</span></p> 五、過清川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正月初五,上弦月的月牙兒斜掛在深冬的夜空我們沿著一個月前還是殊死戰斗的,被炸彈或炮彈轟隆得坑坑洼洼的道路。穿過大寧江、清川江等河流,經定州、新安州、安州老城、魚波、順安,落腳點是大同江北岸距平壤約十公里的山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通往清川江公路兩側的稻田里,到處遺棄著被擊殘的吉普車、載重軍用車、炮車、坦克。公路旁的高地上、戰壕、沙袋堆積的機槍陣地,成堆的榴彈炮彈殼,榴彈箱依然歷歷在目。開始兩天,我和李榮高、李友幾個人還借白天放哨的機會到高地的陣地上慨嘆,由于連續行軍,人人都極度疲乏,再也沒有精力去觀賞戰場的余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夜晚行軍約在下午六時啟程,一般情況下是五里一小憩,十里一大憩,小憩五分鐘,大憩二十分鐘。第一天約走四十多里,還不算累,第二天走六十多里,行走時就開始打瞌睡,走著走著眼皮就睜不開了,只有跌倒或撞到走在自己前邊人的身上才會醒過來,再繼續往前走。每當傳來口令休息時,全都把背包背著斜靠在路邊睡了,雖然有令不讓睡,怕凍壞,但實在太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北朝鮮冬季的夜晚十分寒冷,每個人的棉帽上都掛滿了白霜,口內呼出的熱氣在眉毛上先形成水珠,再結成冰擰在眉稍。行走時脊梁上虛汗涔涔,每當停下休息,后背冰涼沁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這次行軍,我們班女同志隨著分院部,由漁湖洞出發的第二天晚上,我腳掌磨起了泡,當晚在距清川江約十里,公路邊一個小山村宿營,洗燙完腳呼呼沉睡。第二天中午吃飯時,佟保山協理員見我走路一拐一拐,就找來一根縫衣針,讓一位女同志從頭上拔一根頭發插入針孔,用針穿過血泡,頭發絲順著針眼拉出滴滴血水。腳上的泡癟下去,頓感輕松許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下午約四點鐘,突然一架敵機由山頂竄下來,隨之機關炮的嘎嘎聲震耳欲聾。此時,這個院子的草棚下集中著五連全部人員等候開飯。敵機的襲擊使大家極為震驚,佟協理員緊呼大家隱蔽,不要暴露自己。飛機在山的四周盤旋了一陣離去。大家急匆匆吃完飯背著背包離開山村。走上公路,看見一條牛被打死在公路上,剛才敵機的機關炮就是襲擊牛和牽牛的人。約走一個多小時天黑了,我們走到清川江邊,稍作休息準備徒步過江,江面已經封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清川江是朝鮮北部橫貫東西的一條大江,十月下旬到十一月底的兩次戰役全在這條江的以北地區。現在戰場推倒“三八線”附近,但敵人為阻擾后勤運輸,用飛機晝夜轟炸,封鎖清川江面。我們快走到江邊時,敵機的嗡翁聲和炸彈的咆哮聲不時傳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踏上凍得光滑的江面,幾乎每個人都連著跌跤,大家不得不手拉著手緩慢地在冰上走著。快到江中心時突然敵機拋出一個一個照明彈,掛在夜空中,把江面照得透亮,江面上繁忙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汽車、馬車、騾子、炮車,川流不息的人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佟保山同志站在江心,沉著堅定地招呼著同志們:小心滑倒,跟上前面的人不要掉隊。轟隆、轟隆炸彈的爆炸聲在我們行走的西面鐵路橋處響起,隨著炸彈的閃光可看見沖天的水柱。江面上頓時緊張起來,行軍走路的顧不得滑倒,在冰面上跑了起來,原來默然行進的汽車按響了喇叭,趕馬車的叭叭甩起鞭子驅趕牲畜,都爭著盡快跑離江面,以免遭到隨時都有可能的炸彈爆炸的襲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們連隊跑出江面,顧不上休息,快步穿過煙火彌漫的新安州市區、布滿彈坑的老城安州。據說,新老安州之間到處是爆炸不完的定時炸彈。不能停下休息,疲乏和勞累已顧不上,只能趕快脫離這個地區。在穿過萬城街道時,敵機投下的燃燒彈正在爆炸燃燒,更促使我們加快行進步伐到達肅川宿營。這晚行軍一百四十多里路程,闖過敵機重點封鎖地區。這晚我雙腳上的血泡因用針挑了沒有影響走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第五夜是由肅川附近一個小村子出發,村邊有一條約兩米寬的小河,河水潺潺,河面上架著兩根碗口粗的木頭小橋,在朦朧的月色下,我根本看不清橋,只影影綽綽地看見前面的同志一晃就過去了,我蹲下身子一步一步摸著木頭過橋。當時,每到天黑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后來全院許多人到天黑就視力不清,方知是患了夜盲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這晚行軍走著走著我的小腿就沉重得抬不起來,真想停下來坐著歇一會兒。當隊伍在一座山腰的公路邊休息時,我剛坐下就睡著了。猛一下醒過來,面前沒有人影兒,我知道自己掉隊了。行軍時大家前呼后擁,現在孤零零地一個人不知往哪邊走,我只好坐在路邊的溝里傻等。聽見有人走來,我立即爬上公路,遇見收容隊的幾個同志,我們一起到宿營地。第六夜經順安、斧山面,半夜時到達最后一個宿營地西陽里。這一天是陰歷正月初十,公歷一九五一處二月十五日。</span></p> 六、鏖戰西陽里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西陽里在平壤西北約十五公里,一個南北方向山谷的谷口,公路經谷口南到平壤北往順安。四周環山長著松林,一股小溪從谷內流出。西陽里全稱平安南道大同郡斧山面西陽里,里設人民委員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二月十六日,我們接替原住西陽里的華北醫院的任務,該院在移交后,當晚即啟程赴沙里院開城前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三分院院部設在西陽里村內最里面山邊的一間朝鮮農民的房子內,佟協理員、奕介休院長、政治干事劉力學、文書王必干、張景民住在這里。供給股、藥房、護士排、工作人員食堂都住在小溪西邊。護士辦公室在村子最中間的南端緊接山包的一個院子,傷病員灶房在村子東端最南邊,傷員住在村子東側的民房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們到達西陽里時,第四次戰役已經打響,從源源不斷轉運下來的傷員,足見前線戰斗的殘酷。在半個多月的時間里日以繼夜,重傷員很多,全是用擔架抬下汽車的,有的傷員是直接放在擔架上連同擔架一起,從前線運來的。傷員多,一個村子住不下,派兩名護士帶一名炊事員和兩個支前的民工,另開辟一個村子,有時另開辟七、八個村子。白天,為傷員注射、服藥、交換敷料繃帶,手術室搶救,初夜,抽人到公路上擋汽車進村轉運傷員。轉運傷員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成批運送:先抬傷員上汽車,拉到西浦火車站再抬下汽車,又抬上火車直接運送回國;又一種方式是抬上汽車運到下一個兵站醫院,汽車后運的多是較輕的傷員。每天送走傷員已臨近半夜,還未緩下氣休息,前方傷員又送下來,從汽車上抬下傷員,一個一個安置到民房里休息,天就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成批傷員轉運下來,沒有碗吃飯,沒有面盆洗臉,炊事員連軸轉做飯。護士抽空到附近的間里火車站被炸的彈藥庫,拾彈殼做碗,拾彈藥箱做臉盆,以應急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夜晚為防空襲不能點燈,做靜脈注射時,先用碘酒、酒精棉球消毒,在傷員肘彎處用左手手指摸著靜脈血管右手插入針頭,劃根火柴借著火柴的亮光看針管回血了再推進藥液。總之,一切治療活動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正月十五日的夜晚,空中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下,我和楊國禮一人懷抱一枝步槍,在刺骨的寒風中蹣跚值游動哨。不時傳來敵機的嗡嗡聲,機關炮的嘎嘎聲,山林的松濤聲,這些不協調的夜景使我想起《木蘭辭》中“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的句子,只有戰地,也只有戰地夜色的月光下,才能體念到這辭的真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進入三月,傷員仍然很多,由前方轉來的重傷病員也多了,病員發燒昏迷,朝鮮流行傷寒。我們護士中戚智、王保振、張桂花三人及醫訓隊的楊玉華都患了傷寒,發高燒,每天給他們注射葡萄糖、青霉素,輸林格爾氏液,約半個月才恢復健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這期間,李文玉、李俊祺、高子文三人在護送傷員回國途中,在清川江南岸萬城附近所乘火車遭敵機轟炸掃射,李俊祺同志搶救傷員時被敵機機關炮擊中腹部腸子流出犧牲。李俊祺陜西米脂人,犧牲時還不足二十歲。駐萬城的我部一分院的同志們將他安葬在萬城附近一個小山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之后,相繼有徐之勝護送傷員途中被彈片擊傷左眼失明,李治平醫生受傷回國治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天晚上,我為一個重傷員值特別護理,這個傷員是右骨骨折固定著托馬氏夾板,左腿纏著繃帶,頭的面部及胸部全都裹著紗布,露出十個黑黑的手指,前方是用擔架抬上車并連同擔架一起放在車上運送來。到西陽里后為減輕傷員痛苦,又連同擔架一起抬進病房。傷者處于半昏迷狀,呻吟聲時斷時續,已不能再轉運了,二十四小時特別護理,靜脈注射葡萄糖,皮下輸液,心力衰弱時打強心針以維持治療。夜里約四點鐘,傷員突然清醒要喝水,我給他喂了水,他呻吟了幾聲,我點上用炮彈箱做成的遮得微微透亮的燈,照著他用紗布掩蓋著的臉,只見他嘴角動了動就沒有了聲息。我摸著他手腕上的脈搏已經不跳動,立即注射強心針,又翻開他的眼皮見瞳孔散大。我解開他頭上繃帶,用酒精擦去臉上的血斑,拿藥棉蘸著酒精塞入他的鼻孔、耳孔、嘴里,揉了揉他微微睜著的雙眼,讓眼睛合上。抄錄了寫在他棉衣內襟上的姓名和部隊番號后,立即向護士長報告傷員犧牲。劉漢興護士長說:你去找張隊長派兩個人抬烈士上山。張隊長是遼東省莊河縣農民,“支前”當擔架隊長。張隊長披衣起床,拉起睡在他旁邊的一個小伙子。我們三個人到病房他倆抬擔架出屋,我背著槍跟在后面。夜色里,除山頂上時時升起的曳光彈劃破長空外,顯得十分凄涼,走到山腳下,抬擔架的人不愿走了,我說:我走在前邊,你們跟著走,我邊走邊向山上打槍,連打了四、五發子彈。到了山上一個防空洞前,我說就抬進這個洞,聽了我的話,他倆扔下擔架,不顧夜里天黑路狹,踏踏踏向山下跑去。丟下我,為了壯膽,我又連著向山頂打了幾槍,然后放下槍,先將死者從擔架上抬下來,再一步一挪地倒退著拖進洞內。我爬出防空洞,扛起步槍和擔架下山走回護士辦公室時天已朦朦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出國以來長途行軍及日以繼夜的工作,不能很好休息,主食是高梁米飯,副食是咸黃豆,人的體質漸差,一個月前依稀出現的夜盲癥,普遍地流行在工作人員中。后來,從國內運魚肝油等藥物醫治才好了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四月,五連連部成立,毛久德任連長,郝來成任指導員。護士排的人員也作了調整,我仍在五連。第四野戰醫院的每個人發了上一年上交的生產金。六連由西埔遷到下山里,專門護送傷員回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五月,天氣漸熱可單衣未發,同志們只好耐心地把棉衣上機器軋的豎條線縫一針一針地拆開。掏去里邊的棉花當夾衣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護士節那天,每個護士發了一聽牛肉罐頭。節后,護士評定技術等級,護士屬醫務第三等,三等又分三級,我評為三等二級。三等二級每月按三斤半的豬肉價格發技術津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第五次戰役結束后,傷員不多,空閑時間分院組織大家學習。同志們在連部后面的山凹中辟了一快場地并裝了籃球架,買了籃球,休息時可以打籃球。</span></p> 七、一九五一年之夏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六月,北朝鮮進入夏季,連著多日前方未有傷員運來,少有的清閑,劉漢興護士長帶領戚智、嚴紀安和我等七、八個人到平壤去,一路步行,看到朝鮮農民修整稻田、起秧苗、插秧。水利設施很好,不時可看到由地下涌出的水柱澆向田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我們去的是西平壤,西平壤平房多樓房少,街道寬闊,有電車道。我們在一家由中國人開的飯鋪吃了面條,又集體在一家寫真館照了像。平壤位于平安南道的大同江畔,分東、西兩部分,西平為居民住的老區,高樓大廈集中在東平,又是中央政府所在地,所以是敵機轟炸的重點,據說被炸得一片廢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蚊子開始肆虐,黑色蚊蟲又瘦又長,隔著被單咬人,幸而很快每人發了一頂蚊帳才好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上級布置挖防空洞,工作人員挖自己住的洞,傷病員住的洞由民工隊挖。民工隊換了人來的是鐵嶺縣的,張隊長三十多歲,喬隊長二十多歲。挖洞使用十字鎬,山是石頭山,鎬尖很快磨禿,民工隊張隊長做了一個鐵匠爐子,升起爐火,先把十字鎬頭放在爐火上,再把收集起來的炸彈爆炸后隨處可見的彈皮,也放在爐火上,兩者燒紅錘鍛在一起,有時一天要把十字鎬這樣錘四、五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防空洞挖成后,戚智帶著我和另外兩個人住進去。這年夏天,北朝鮮的雨水非常多,幾天霪雨防空洞內處處滲水,蚊帳全部是濕的,被褥返潮,郝來成指導員進洞看了之后,讓我們立即搬出來,他令翻譯靳金蘭與西陽里人民委員會聯系住處,我們四人住到里人民委員會的院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在挖防空洞最緊張的一天中午,傷員灶房內集中了十多名為傷員打飯的護士和六個炊事員,敵機空襲西陽里,第一架野馬式飛機低空掠過頭頂,炊事員老王沉不住氣推開房門往外跑,想躲進山邊的防空洞,誰知他跑出房門能有四米遠,第二架俯沖下來的敵機開了機關炮,炮彈正擊中了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炊事員老王臨潼縣驪山鎮人,待人和藹勤勞,犧牲時二十五、六歲。戰友們四處搜尋他那被敵機打得東一塊,西一塊的肢體、肉塊,裝殮入一個炮彈箱做成的棺材內。在籃球場為他開了追悼會,文書王必干用一架破舊的美國手風琴,演奏了歌劇《劉湖蘭》就義后鄉親們悲憤的一段歌曲,寄托我們的哀思。他安葬在西陽里東山崗上的松林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七月間,有一天陰雨連綿,烏云蔽天,敵機轟炸平壤,我們駐地頻頻傳來高射炮的轟鳴和炸彈連續的爆炸聲。傷員不斷送來,全是高炮陣地上的傷員,最重的傷員沒有了四肢,他告訴我們,敵機輪番轟炸,炮不停的打,炮筒都打紅了,爆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七月底,傳來停戰談判的消息,傷員日益減少,原來夜以繼日緊張工作的狀況改變,精神松弛了,互相之間議論停戰后自己回國的打算,因為我們都很年輕,希望有學習的機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隨著形勢的需要,連隊傳達上級的指示:“要樹立長期打算的思想”,并指示“抗美援朝戰爭時間短于抗日戰爭,長于解放戰爭”。為了安定軍心,由醫療隊隊長紅軍戰士莫異祥做紅軍長征的報告,以發揚艱苦奮斗精神。</span></p> 八、下山里記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九月,六連由護送隊改為傳染隊,月底我調到六連,這時青年團書記張景民告訴我:支隊大會通過了我的入團申請。我填寫了志愿軍政治部印制的“入團志愿書”,介紹人是馬駿、戚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六連連長郭建功,政治干事李凡民協助他工作。護士長王保振,班長馬沛年,副班長賀思榮,班里還有曾憲愚、崔長彥、孫建龍、高春雨和吉林朝鮮族姑娘崔貞淑等人。駐地南下山里,連部在北下山里。南北下山里之間約五百米的一條川,中間有一條小河流過,小河由西邊山谷流出,往東穿過通往平壤的公路。山谷內駐扎著人民軍的汽車團,晚上常有汽車順河道進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月間,金城前線戰斗激烈,傷員也隨之增多,一天,班長馬沛年讓我帶上簡單醫療器械,隨同他另外開辟安排傷員住宿的村子。我立即帶上消毒煮沸器具、鑷子、搪瓷盤、注射器等應急器械,和幾個民工到了一個山村。夜里來了一百多傷員,因天氣熱,傷員的傷口化膿,急需更換敷料繃帶。我負責器械消毒,這是換藥的第一道工序,臨時設立的換藥室聚集著四、五名醫生和護士,只要我把消毒過的器械送上去,換藥的工作即刻就可以開始。我給消毒鍋內注滿水,把清洗干凈的鑷子、瓷盤、用紗布包裹好的注射器浸入鍋內,找了兩塊石頭當支架,把鍋放上去,點著火架上劈柴,待鍋燒開后看了鐘表表針的時間,立即到院子外面用鐵鍬鏟了一個約一尺深的坑,這時民工將傷員用擔架抬到換藥室,煮沸消毒十分鐘也到了,我順次撈出瓷盤、鑷子、注射器送入換藥室,所有工作人員都瞧著我的工作。我隨時拿出換藥用過的瓷盤、鑷子,將瓷盤內由傷口沖下的蛆蟲用開水燙死,倒入新挖的坑中,再用清水洗凈瓷盤、鑷子上的膿血,繼續煮沸消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雖然敵機在頭頂盤旋,飛機機關炮,高射機關槍、高射炮的轟鳴不絕于耳,我們都置若往聞,認真地、沉默地工作著。在長達六個多小時的換藥過程中,我有條不紊地操作,沒有使換藥停頓片刻。這次我單獨操作,班長馬沛年多次在會上稱贊我,給他留下好的印象。后來我調到別的班,他仍很關心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南下山里有三十多戶人家,原村民不甚富,住房多為稻草苫頂,也有幾座院落用石板蓋著屋頂。一天夜晚我值夜班,為患痢疾的賀思榮同志治療后走出病房,敵機哇的俯沖下來,機關炮炮彈紅色彈頭擊在石板屋頂上迸起藍色火花,石板響得劈劈叭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到六連后,我認識了從齊齊哈爾兒童教養院參軍的孤兒崔長彥,我們年齡相仿,他會唱歌,夜晚閑暇時,我們一起從山下的病房,到半山腰的防空洞邊走邊唱歌劇《白毛女》插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一月間,我調到連部住的村子北下山里。北下山里是個大村,村民的住房大多是石板苫的屋頂。村中住著我們的醫院外,還住著人民軍聯隊的指揮機構,向村外通著幾十條電話線,吉普車出出進進,白天還看不出多少破綻,可夜晚敵機飛來時,就有奸細發信號彈為敵機指引目標。我和戰友多次看到信號彈由地平面飛向天空。有一天,傍黑,敵機空襲,是信號彈引來敵機俯沖掃射和投擲炸彈,呼嘯的彈片橫飛,眼看著一塊燃燒著的碗口大小的火球擊中傷員灶房外的水缸,第二天從水缸中撿起一塊直徑八十毫米左右的園輪,這是炸彈上的零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又有一天夜晚,一輛運輸汽油的汽車在兩個下山里之間的河道中亮燈行進,被敵機擊中起火。起初,火較小,突然一個油桶騰空而起,在空中爆炸燃燒,連著十數個油桶被拋向天空爆炸燃燒,河中間被煙火籠罩。當晚,我們班住在村邊一家農民涼曬糧食的小樓上,汽車燃燒爆炸的景況看得很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還有一晚,奸細的信號彈招來敵機空投了幾枚照明彈,懸在河的上空,四周如同白晝,幸而,敵機投的燃燒彈在公路附近爆炸燃燒,我們只是虛驚一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南北下山里之間河道較寬,四周駐有中朝軍隊的機關、醫院、汽車團等多個單位,奸細猖獗;我們護士經常議論這個地方危險,易遭敵機襲擊。果不出所料,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十六日晚七時前后,敵機對南北下山里施行地毯式轟炸,僅我們醫院內科隊、傳染隊就犧牲三十一人,又三十多人負傷。王濤英醫生死于此難,她是三連連長韓陸的妻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這張照片是我的戰友孫康凱</span></p> 九、離隊回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十二月初,我們連灶事員與一位傷員因吃面條發生爭吵,事件牽扯到幾個醫生和護士,在此事件中,因我偏袒醫護人員,造成我十二月底離隊。一天,晚點名時,連長宣布我等幾名護士學校結業的護士為正式護士。這個月,連里發《人民功臣》獎章和西北解放紀念章,我領了一枚西北解放紀念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九五二年元旦快要到了,回憶一年多來的情況,我的體質比前幾年都好,業務技能也有很大提高,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元旦前夕,連部召集趙呈林、徐之勝、王文生、楊蘭、李進明等同志開座談會。連長講:入朝參戰一年多,戰線移到“三八”線附近,現在停戰談判有了進展,部隊整編,動員我們幾個人復員。雖說讓我復員使我事感意外,但叫我回祖國,我是很高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九五一年的最后一天,我們要復員的人員,在總院院部集中,由指導員曹高世、連長韓陸帶領下,當夜起程,于一九五二年元月三日早晨回到祖國安東。結束了我出國參戰歷程。這一天,是我十七歲的生日。</span></p> 十、我們曾經年輕過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從保衛延安到抗美援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2、</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3、</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4、</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5、</span></p> 十一、抗美援朝老戰友近況 致敬最可愛的人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鏗于我們這一代進入暮年,雖然記憶力還未十分衰退,可腿腳不靈確是事實。經杜德勞同志的女兒,孫慷慨同志的兒子孫巖,宋樹一同志的女兒,烈士陳斌同志的女兒陳曼萍,王耀珍,趙振英,李鼎森,吳志盛,蘇岫,張秀愛,劉漢興,翟珊支織及《抗美援朝老兵咸陽幫扶組織》的支持,邀請延安中學校史館的李瑞翔老師參加,旨在將《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及延安的革命精神,革命友誼傳承給下一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下面這張照片是孫恒毅同志2024年5月1日在西安與當年的戰友護士長劉漢興(清澗人航天醫院離休干部)相見時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注:劉漢興是在綏德師范上學時加入中國共產黨的黨員。也是習仲勛在任緩德地委書記時的黨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后附:</span></p> 轉戰地方后日記 工農速成中學學習記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52年5月,我由朝鮮戰場歸國回到故鄉陜西,西安市復員轉業軍人安置辦公室分配我到西安市公營建華營造廠工作。年底新元和建華兩個營造廠合并組成西安市建筑工程公司。此時《群眾日報》刊登了一篇“陜西省西安工農速成中學”招生的啟事,其招生對象是“凡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參加革命工作滿三年的在職于部以及具有三年工齡的產業工人”,都可報名。我看后,向單位申請,到這所學校報考,經考核被錄取。</span></p> 課程曾使用蘇聯的教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1953年1月15日,我持西安市人事局的人事關系證明到陜西省西安工農速成中學報到,我被編在第十三班。在我來之前已有七十多位同學報到,分別編在十二、十三班。同學們是來自西安地區的黨政軍機關、法院、銀行、院校、企業的基層干部和工人。陜西省西安工農速成中學是1951年夏季,由西安工農速成中學(原西北軍政委員會教育部副部長林迪生任校長)和陜西省工農速成中學(陳世斌為校長)合井而成,校址也由戶縣牛東鎮原“中美合作所”舊址,遷到西安市南郊大雁塔西側瑞禾村新建的校址。瑞禾村在學校南邊,距學校南圍墻不足百米,該村南邊是西北郵電學校;西鄰隔一片麥地是西北稅務學校,后更名銀行學校;校的北墻緊靠著一條約三米寬的土路,西到小寨,東達大雁塔,中間隔著一片農田,西邊可看見陜西省商業學校、西北建筑工程學校,東邊與西安市師范學校遙遙相望;東墻外是一條南北通道,是現在翠華路的雛型,隔路是西北畜牧學校,該校還飼養著十多頭乳牛;再往東就是大雁塔。學校按照教學計劃與學生特長,分為理工班、醫農班、文史班。開始時,使用的教材是東北人民政府教育部編譯的蘇聯十年制教育中學部分的教材,1954年后,用我國人民教育出版社編寫的中學教材。課程安排得十分緊湊,甚至連自習時間都排在課程表內,如代數課自習,代數老師要按時到教室答疑。</span></p> 誨人不倦的老師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這時學校的校長是陳世斌,一年后,陳校長調往渭南,籌辦南師范專科學校,教導主任陳立人成了校長,1956年夏,楊澍任校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們十三班的班主任是語文老師張暫我(山西人),他向我們講解他的名字,我是暫時的,引導我們要變化地看待自己;算術老師彭志明是乾縣人。這一學期,學校組織全校同學參觀了西北大學、西北農學院、西北工學院、西北藝術學院,以明確學校培養學生的目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個學期后,我們十二、十三兩個班,重新調整,改編成理工班和醫農班。理工班的班主任是地理老師緱文貞(臨潼人),醫農班的班主任是生物老師孫正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速成中學的老師,是從全省教育系統各科教師中抽調的最優秀的老師,我的體會是凡教過我的老師,每位都是知識豐富,且認真教書,具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誨人不倦的品德。初中代數老師是趙建章四十多歲,上課時,手上拿著粉筆盒和巴掌大的一方教案紙,一節課五十分鐘(后改為四十五分鐘)講不完,下節課的老師已到了教室門口,他才心有不甘,笑瞇瞇地和對面來的老師打個招呼離開講臺。還有一位講平面幾何的老師,在講平面作圖時,五邊形是最難畫的他講給我們的口訣是:垂直相交兩半徑,半徑之心連它頂,截去半徑半半徑,剩下便是十邊形。這樣的口訣,叫人難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在理工班,語文老師是王觀悌,他是咸陽原上人,曾在南京國民政府任過職,講課時,聲音洪亮,激情時沫星四濺,眉飛色舞。1954年學校要建教學樓,因他學過建筑學,抽他去搞基建,語文老師由井循良先生繼任井先生是陜西省蒲城縣人,系陜西辛亥革命領導人之一井勿幕的親屬,他講課條理清晰語言簡練,深入淺出,給人成竹在胸的印象在校最后一年的語文老師是王字九(甘肅人)王老師的古典文學造詣很深,他講過的古典文學、唐宋詩詞、元曲,要求我們能背誦:理解和融會貫通。這幾位語文老師,不僅課講得好,還一再鼓勵同學們多讀書,要寫讀書筆記,要分析文章的時代背景,人物性格,用以提高閱讀能力,進而提高寫作水平。</span></p> 三年半學完普通中學六年課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954年署假,又有幾個工農速成中學合并到我們學校,學校聚集了一批文藝人才,如小提琴手解長德、趙連敏,二胡手戎冠印、毛仲文、姬存貴,舞蹈演員侯丹等等。學校成立了合唱隊、舞蹈隊、戲劇隊、管弦樂隊,文娛活動豐富多彩。學校排演了話劇《永不掉隊》眉戶劇《梁秋燕》,舞蹈《八音舞》等。西北戲曲研究院大型眉戶劇《梁秋燕》在該院新建的排練場彩排時,我們同學還扛著板凳去觀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學校在眉縣有個農場,師生平時吃的面粉都是農場磨的。在校的生活待遇開始時實行“包干制”,1955年元月起轉為“調干助學金”,師生吃住全在學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陜西省西安工農速成中學讀書,是我今生最愉快最無優無慮的一段時光。更主要的是在三年半的時間內,我們這些原來只有粗通文字的學生,學完了普通中學學生六年學習的基礎知識,使我們具備了進人高等學校深造的條件。1956年夏,全國高等學校統一考試舉行,我被西安交通大學錄取,攻讀車輛制造工程專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958年暑假,全國各地的工農速成中學,完成了提高工農干部文化素質的任務在向高等學校送完最末一屆畢業生后停辦。陜西省西安工農速成中學,遂更名陜西師范大學第二附屬中學,后改為西安市第八十五中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這是:孫恒毅同志珍藏中國人民志愿軍留守處開據的“通行證”</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編輯整理:強子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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