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為鬼雄 ?——弱水怪樹林

呦呦鹿鳴

胡楊死了。 死了的胡楊依然站著，一站就是上千年。 它們的站姿千奇百怪，有的昂首挺胸，有的扭脖彎腿，有的曲腰伸臂，奇形怪狀地構筑了一個侏羅紀公園般的世界，蒼涼、悲壯、堅毅、頑強，且又精靈古怪充滿神秘色彩，于是，人們稱它為“怪樹林”。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弱水，是這片怪樹林的故鄉。 　　弱水即黑河，是我國西北地區第二大內陸河，它發源于祁連山北麓中段，流經青海、甘肅、內蒙古自治區，全長948公里，流域面積4、4 4萬平方公里。黑河的下游古稱弱水，是張掖、金塔東部和額濟納旗綠洲等地工業、生活用水的主要水源。 為何叫弱水？《山海經》載“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惫湃苏J為如果水羸弱則不能載舟，因此把這樣的河流稱之為弱水，昆侖之北的黑河便屬此類。弱水確實是弱，由于地處沙漠，降水量極少，蒸發量極大，加之入河水量銳減，弱水部分河段逐漸干涸斷流。曾經生長茂密的胡楊林，由于河流改道水源斷絕大面積枯死，形成了這片尸橫遍野卻英雄氣概長存的“怪樹林”。 　　關于怪樹林，有個凄美的傳說：相傳西夏有位叫哈拉巴特爾的名將，駐守弱水畔的黑城，敵軍大兵壓境之時，為誓死保衛要塞，將軍將金銀財寶和自己的親生兒女全部推入井中埋掉，然后率部與敵軍決一死戰，最終寡不敵眾，將軍和全體將士戰死于這片土地，他們不死的靈魂最終化身怪樹林，繼續守護著故土黑城。 　　我們是看了額濟納的胡楊后來到弱水的。額濟納的胡楊青春年少，又有一條小河橫貫林中，因而長得格外的高大帥氣，葉子也被秋風熏染得金燦燦的，難怪人們稱秋季為“金秋”，額濟納的秋天，被胡楊裝扮得璀璨若金啊！ 　　胡楊存世三千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活著的，所謂“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活著的胡楊如此燦爛輝煌，死去的胡楊是什么狀態呢？來到怪樹林，才真正了解了胡楊的生命軌跡，真正理解了傲然立世的胡楊精神。借用易安居士的名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來對應，胡楊活著時是樹中的豪杰，死后亦是樹中的英雄，它巍然屹立、不懼嚴寒酷暑，孤獨站立千百年，自留一腔豪氣于天地之間。 　　在這靜寂的沙漠中，它們頑強地站立著，形單影只，落寞荒涼，但它們既經得起千年的輝煌，也擔得起千年的寂寞。它們把自己雕刻成各種模樣：奔馬馳騁，蒼龍出海，金蛇狂舞，天狗吠日……它們的枝干已如鋼鑄鐵澆，它們的根系已盤根錯節，但它們依然深深地扎根土地，緊緊地纏繞土地，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刻也不動搖。它們知道，站而不倒，就是生命繼續活著，靈魂依然健在，精神永遠存留。雖然各立一方，它們有親人，有戰友，有伙伴，它們或牽手，或相擁，或凝望，在秋風蕭瑟中迎接日出，在天寒地凍中等待春天。 　　站了成百上千年的胡楊累了也會躺下，但躺下的胡楊不是一段朽木，而是另一種風景。它們依偎在母親寬大的胸懷里，繼續吟唱生命進行曲。其他地方的樹木死了便逐漸腐了，朽了，爛了，成了一堆松散的垃圾。而胡楊則借助沙漠的干旱干燥，成了植物中的“木乃伊”。它睡臥的姿態也千奇百怪，伸胳膊登腿，歪脖子扭腰，盡顯站立時的英武豪放，灑脫張揚。 　　茫茫沙漠中，胡楊有忠實相伴的鄰居，這便是與它們一樣堅強的紅柳、芨芨草、駱駝刺。秋日的風中，紅柳紅著，芨芨白著，駱駝刺綠著，給沙漠平添了幾分姿色幾分生氣。號稱沙漠之舟的駱駝，三三兩兩散步于怪樹林之間，靜謐的沙漠便有了呼吸，有了運動，有了行走的生命。 更可喜的是弱水的人們正在引水入居延，使弱水不再弱，當居延海波光粼粼，弱水河水流潺潺時，怪樹林中的一些胡楊枯木逢春，竟又抽出新枝長出新葉，雖是星星點點，但終將成燎原之勢，屆時怪樹林將重回青春年少，煥發出勃勃生機，弱水旁的鳳凰林，不就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枯木新林嗎？較之其他地方的胡楊，它黃得更透徹，更燦爛，更美麗，五彩斑斕得猶如一幅美不勝收的油畫。 　　我祈盼著怪樹林浴火重生，我也希望這片死去的胡楊繼續詮釋生命的真諦，它是一首英雄的贊歌，是一曲悲壯的命運交響樂，它激勵著我們自強不息、不屈不撓，勇敢頑強地與命運抗爭，在艱苦的環境中活出自已的尊嚴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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