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欄前會議

陳敏

民國三十年十月、辛己年。公元1941年。?中共福建省委書記曾鏡冰收到：七月七日《中共中央書記處指示》電文，主題是：“精簡短小與積蓄力量，及隱蔽政策和實行特派員、聯絡員的組織形式”的指示。“撤退紅干部，撤退的方向是淪陷區、軍隊民團土匪中、基本地區、新四軍活動區域，但應著重的派遣到淪陷區軍隊中與基本地區去工作”，“基本地區頑固派的軍隊向我進攻危及我之生存條件，又無勝利把握與之斗爭，且斗爭將使黨與群眾遭受極大損失時，則應主動的有計劃有組織同群眾一起，以群眾面目出現，實行假自新。但決不能做破壞黨的組織工作，否則即時叛徒”。“中央任命劉英同志為華中局特派員，負責指揮浙江、福建、江西三地區工作”。電文中提出了“精簡短小與蓄集力量”、“隱蔽政策”、“基本地區”、“特派員”、“聯絡員”。為了貫徹中共中央書記處新政策和組織形勢的指示，為了總結第一次國民黨反圍攻斗爭的經驗教訓。中共福建省委書記曾鏡冰決定召開省委干部領導會議，將開會地址定在建陽縣麻沙鎮交溪老鼠崗山上，時間定在十月。省委派出政治交通員張翼、章志廉等，前往崇安縣、閩東，閩南、建松政。十月，曾鏡冰在中共邵光建中心縣委、青年部長程勝福帶領的武委隊員和省委警衛班的掩護下，攜帶電臺（電臺臺長高振洋）離開邵武二都鄉大山村藍禮貴家省委駐地。途經四都陳皮村、翻過筆架山，穿過建陽縣五里考村、巖下壟、凹頭洋，來到麻沙鎮交溪村老鼠崗牛欄前。會議設在海拔千米的老鼠崗山頂上的萬人坪。這里的萬人坪，是指有一塊較為平整地域，能有萬人占立而得名。有村民在此聚集居住，行成分散的個體小村落。會議警戒、保衛、生活安排由程勝福負責。參加這次全省主要領導干部會議的有：經建松政到建陽江坊找到省委的王一平、崇安縣的汪林興、建松政的陳貴芳、閩南的黃國璋、建松政的莊征及李鐵。會議快結束的時候，左豐美、葉良運、夏潤珍等由江西貴溪攻打門房街鄉公所，繳獲糧食、槍支、生活物資，留下宣金堂帶領十幾名游擊隊員們在千仙崗打游擊。籌款回到老鼠崗，參加了本次會議。開會之時，正是日軍占領福州，國民黨對閩北放松了清剿，無形中為開會創造了一個平靜活動時段。 曾鏡冰主持了會議全過程，會議主要檢討了第一次敵人清剿圍攻斗爭中教訓。第一項：針對二月建松政特委曲解黨的隱蔽政策，錯誤作出埋槍分散隱蔽的決定。造成特委軍事干部“豆腐老”（小名），浦城縣委書記郭三妹、水吉特區委書記周策祥、特區委婦女部長陳珠欽等被捕犧牲，特委書記張鼎良動搖跑回家，建松政黨組織遭受嚴重損失。因建松政埋槍是集體討論的，顧只對莊征做出嚴肅批評。大家領會到沒有武裝就沒有生存，就被敵人圍追殺害。與會者對“隱蔽政策”還是提出了不少看法，即然“隱蔽”那又如何斗爭？斗爭了又怎么“隱蔽”？會上出現了二種不同的看法：莊征、王一平提出了到城市中才能“隱蔽”的策略，陳貴芳提出的在農村依靠群眾來隱蔽一種看法，黃國璋提出了把隊伍“隱蔽”在敵人內部中的看法。會議一開始，就爭論不休、看法不一。曾鏡冰首先分析了一年多來的斗爭形勢，日本以入侵到福州、廈門等地，國民黨頑固派暫時放松了對我們的清剿行動。明確提出：“武裝斗爭和合法斗爭相結合的方針”。指出“這種新的斗爭方式，是中國革命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福建黨組織為了生存，為了保持抗日陣地，需要堅持武裝斗爭，同時又由于國民黨力量比我們強大，而且又是處于國共合作時期，因而必須運用合法斗爭形勢來發動群眾，取得抗日反頑斗爭的勝利”。曾鏡冰要求大家：認識執行黨的正確“短小精干”隱蔽政策的重要意義，“要統一的、完整的、辯證認識、中共中央書記處的指示。說明這是：“中央要保持在閩北游擊戰略基點，要保存黨在福建的武裝力量。在國民黨軍的圍攻之下，必須首先保護群眾，採取靈活的合法斗爭，保持自己能生存策略”。會議期間，大家學習討論《中共中央書記處指示》電，認真理解電文中提出的“基本地區”這個概念。體會到基本地區就是中共中央所指的“共產黨在國民黨統治區內以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老蘇區，老游擊區為主體的一個區域，依靠人民群眾，將非法的活動，利用統一戰線來轉變合法的斗爭”。會議鑒于沒有武裝會受到損失；武裝斗爭又容易遭國民黨軍圍剿，決定“有步驟、有計劃、有組織的轉變到秘密工作為主的斗爭形勢”。大家一致認為不能放棄武裝，要注意隱蔽，在一個地方隱蔽不了，就轉移，以灰色面目出現，來保存自衛的有武裝力量。會議另一個重要議題，就是進行“審干工作”，“開始使之符合黨的機關應極端秘密”的精神。會議決定對黨員干部搞清查和審定工作。從省委委員開始，都要有一份個人鑒定表。以后逐步發展到基層，方能純潔了黨的隊伍，鞏固了黨的組織。第二就是堅決執行“精干政策”。干部分散，獨立工作。把紅的干部撤到鄉村，停止黨員二個月組織生活，停止聯系，停止一般黨的工作。盡一切可能打入國民黨機構或社會民主政黨里。建立倆個以上的平行組織。堅決執行“隱蔽精干”政策，必須保全大部分城市黨組織成員。（由于會后動員行動慢了點，造成閩江組織有林建成、姚明珠、鄭挺等七人被捕，其他地方也有十來人被捕）。曾鏡冰在會議上要求堅決執行華中局轉來的“短小精干、隱蔽武裝退卻”的斗爭策略。按照中共中央書記處、中共中央華中局在隱蔽政策和實行特派員、聯絡員的組織形勢的指示方針。決定“有步驟、有計劃、有組織的轉變到以秘密工作為主的斗爭形式”。執行成立：閩浙贛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閩浙贛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名稱來源于曾鏡冰）。下設二個機構：一、農村基委，左豐美任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書記，基委成員：左豐美、汪林興、王文波、王一平。陳貴芳任武裝部隊政委，王一平任宣傳部部長兼省委秘書長，汪林興任民運部部長。二、城市工作特派員，由曾鏡冰親自抓。“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直屬于中共福建省委管轄。機關設在牛欄前，學習辦在老鼠崗上頂的萬人坪。并在山頂開設短期培訓班，張翼擔任培訓機關黨支部書記，負責日常工作。由于城市工作日益重要，曾鏡冰受中共中央華中局委托決定親自兼任城市特派員，直接指導城市斗爭工作。新成立的閩浙贛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堅決按照中共中央華中局的基本地區的策略：“在基本地區國民黨行政機構，要爭取開明紳士或真心同情共產黨的紳士擔任。注意保持黨的作用影響，并通過他們開展統一戰線工作，以取得他們的掩護和避免刺激頑固派，對群眾組織一般利用合法形式與社會習慣形式——如大刀會、兄弟會、姐妹會等，如不可能，著重以黨為中心，保證每個黨員團結幾個至幾十個群眾在自己的周圍。把廣大群眾聯結與組織起來，為利用地主厭惡內戰的情緒，集中力量對國民黨頑固派的武裝進攻“應強減稅，不應過于強調減租。對國民黨兵役，不公開反對，但也不幫助。在有理的情況下，支持群眾合法要求。對待捐稅，只交正稅，反對苛捐雜稅。要加強國民黨地方武裝的黨組織”。會議最后決定：統一全省武裝力量。將建松政、閩北、閩東武裝部隊合編為：閩浙贛游擊縱隊（曾鏡冰語），縱隊長葉良運。下設三個支隊：第一支隊長何天福，第二支隊長葉風順，第三支隊長黃垂明，共計有一百七十余人。為了和中共中央華中局閩浙贛三省特派員、浙江省省委書記劉英取得聯系，派莊征擔任閩東北特派員，擇時到江西省河口鎮以開設商鋪為掩護，設立秘密中共福建省委交通聯絡站，打通福建省委和浙江省的聯絡。（但在1942年2月，劉英在浙江溫州遭叛徒出賣被捕，同時被捕的有浙江省委機關十人，浙江省委遭到徹底破壞。5月17日，蔣介石由重慶發急電：?速處決劉英。18日，劉英在永康方巖馬頭山秘密就義。就此。劉英被捕就義一事，曾鏡冰并不知情，依舊按照牛欄前會議上制定計劃，派出了莊征及妻子揚瑞玉、張樹雄（張顯宗）、劉靜貞到河口設立聯絡站。到達河口時，被叛徒吳友松出賣，莊征、揚瑞玉、張顯宗、劉靜貞被國民黨第三戰區長官司令部直屬聯絡站逮捕。引出后來“以特反特”斗爭。會議最后強調“加強統一戰線工作，注意合法斗爭，堅決貫徹：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的指示。把合法斗爭與武裝斗爭結合起來，斗爭要有理、有利、有節”。同時確定了“實行組織隱退，不要做刺激國民黨的活動”。“將紅的干部撤退到主力，隨主力到基本地區外去開展工作，或上山訓練”。 曾鏡冰：“牛欄前會議的召開，無論在方針政策上，還是組織建設上，都為今后革命斗爭的勝利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這次會議被黨史稱之為～牛欄前會議。 二十多天的牛欄前會議結束后，曾鏡冰帶領王一平、王文波來到邵武縣二都大山村，不久轉移到二都樟樹源村（白塔山）。指派王一平到邵武縣做城市工作，由中共地下黨員原邵武縣公沽局局長林立同志安排，去做邵武縣長袁國欽的統戰思想工作。福建省委書記曾鏡冰于1941年12月至1942年2月初在邵武縣樟樹源元峰崗山頂完成了牛欄前會議上所做的《中共福建省委關于基本地區的工作指示》的總結文件。其主要內容是：1、基本地區的具體環境，2、在頑軍進攻中基本地區工作的經驗教訓，3、根據基本方針我們的具體步驟，4、各種具體策略。并將目前省委組織工作、基委工作、省委武裝力量、敵頑固派情況，電報中共中央華中局。二月五日，中共中央華中局向中共中央轉報《閩委關于基本地區反頑進攻的總結》報告。同日，省委收到《中共中央華中局關于最近國際形勢與閩浙黨在國民黨武裝進攻中的任務的指示》的電文。電文核心是：“保存組織、保存干部、保存武裝…”。二月六日，中共中央華中局再向中共中央轉報《福建武裝工作報告》電文，同日，省委收到《中共中央華中局關于閩委組織工作報告》。現根據以上電文的收發時間在2月5日至6日推算，均來自當年省委駐扎在邵武二都樟樹源元峰崗山頂的元峰庵。大年三十晚（2月14日），曾鏡冰在樟樹源元峰崗元峰庵里宴請了中共黨員馬日全、香菇場丁土生和同志們一起吃了年夜飯，主菜是香菇炒辣椒、最為豐盛的就是邵武地道的名菜老鼠干肉炒辣椒。游擊隊員們在元峰崗山頂，輕松渡過大年三十之夜。春節一過，曾鏡冰接到由水北李家墩何榮貴聯絡站傳遞情報；駐邵武縣第八十師李良榮部一個團又一個營，要進山清剿，隨即安排了群眾及部隊撤離工作。在程勝福的護送下，帶領孫竹云及警衛人員離開樟樹源元峰崗，進入邵武水北李家墩、大池、高陽一帶隱蔽近一個多月。四月，因貢獻（高鵬）叛變，曾鏡冰在程勝福、李好奇、劉玉林、陳邦興著便衣，身穿長馬褂，戴禮帽，著墨鏡。再度冒險進入邵武縣城，來到張翼聯絡站，要求張翼撤離交通站，必須保證宋梅英母女安全。粘文華與張翼對接后，安排宋梅英母女乘汽車離開邵武到建陽丁蘭英家，再轉移到南平陳明家，（宋梅英王助遺孀，在邵武縣城基督教醫院分娩）。曾鏡冰要繼續辦事，程勝福和李好奇留下，夜宿水北劉水珠家秘密聯絡站。曾鏡冰秘密通過林立拜訪了袁國欽縣長，袁國欽設宴款待，并在邵武縣府留宿一夜。（檔案資料及程勝福回憶）第二天，曾鏡冰由程勝福接送到邵武水北劉彩珠家休息一夜，天亮后化裝八十師便衣隊出哨卡時，亮出八十師通行證，順利通過哨卡（推測八十師通行證，是拜訪袁國欽時，袁為其方便離開給予的）。到李家墩何榮貴、李秀秀家拿米后，經樟樹源、下交坪、大山村、二都村、四都陳皮村，翻過筆架山，來到交溪村牛欄前山洞隱蔽。不久經麻沙太白街、井窟、馮墩、茶播橋、嶺根墻，四至五月轉入建陽書坊貴溪南門丁厝，太陽山一帶。同期，省委機關人員分批來到太陽山桂溪南門丁厝，在此重新建立新的中共福建省委駐地。 組織名稱：閩浙贛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成立時間：一九四一年十月下旬在建陽縣麻沙鎮交溪村老鼠崗。書記：左豐美。宣傳部部長兼省委秘書長：王一平。民運部部長：汪林興。?武裝部隊政委：陳貴芳。閩浙贛游擊縱隊?縱隊長：葉良運。第一支隊長：何天福。第二支隊長：葉風順第三支隊長：黃垂明總兵力約170余人槍機關駐扎在老鼠崗萬人坪。 ? 此山洞只為曾鏡冰、程勝福在會議期間和警衛人員居住。其他人員分散駐在萬人坪山頂。在會議期間，程勝福發動交溪村群眾鐘宗耀、肖章生、傅七生、張九宗，為省委機關人員買米、買菜、買鹽、買生活日用品，傳遞情報。 在牛欄前半山半腰處，有一條長年流水的山澗瀑布，高度落差有三十多米，右側上方三十米有一個天然的山洞，洞口寬度約三米、深約四米，高度在1.6米。面積大約在八平方米。洞中最深處，有人為燒火留下的痕跡，沙礫中有大量的碳化的木炭顆粒。說明居住時間較長，燒火時間長。山洞的頂上和前面就是斷崖，沿著山洞右側巨大的巖石壁角線，明顯是人為走出行成兩腳寬的小“路”。走出十來米，向上可通往萬人坪山頂。這里林木茂密，面向東南方向。在山洞尋找到的瓷碗底坐和瓦罐碎片。 老鼠崗 年事記錄：一、民國三十年十月至十一月，中共福建省委在建陽麻沙交溪村老鼠崗萬人坪召開全省主要領導干部會議，后被稱之為“牛欄前會議”。二、民國三十一年一月（1942）。省委政治交通員張翼同志由建松政特委來到中共福建省委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機關駐地老鼠崗，當訓練班主任。一月底，曾鏡冰指派張翼（化名張越民）到邵武縣東關中山路開設米店為掩護，建立省委情報站。三、民國三十二年（1943），國民黨軍對建陽書坊、邵武二都進行大規模的第三次軍事圍攻清剿行動，左豐美、王一平率部隊撤到老鼠崗。國民黨軍對老鼠崗圍攻，中共南平縣委工委委員、婦女部部長、省委機關支部書記蔡翔云（蔡靜儀）、被圍困山中二十多天，被救下后，搶救無效餓死在牛欄前山下路邊。國民黨軍圍剿牛欄前大山，左豐美為了部隊輕裝突圍，下令將電臺掩埋，部隊朝建陽、崇安方向成功突圍。事后取回電臺已不能使用，省委和華中局電臺中斷。四、民國三十三年四月下旬，左豐美率沈崇文“英勇”，葉良運“頑強”主力部隊，離開老鼠崗，經建陽、順昌、建甌，五月抵達古田縣游擊區村頭村。至此中共福建省委基本地區工作委員會結束在建陽麻沙交溪老鼠崗萬人坪牛欄前的前后三十余月的駐扎期。 五、民國二十四年五月，閩北獨立師師長黃立貴、政治部主任曾鏡冰率部隊在建陽五里考遇到敵11師的三個團，激戰二天二夜，由于敵人太多，情況明顯不對，采取分散突圍，黃立貴指揮一部突圍成功，吳先喜指揮一部，突圍成功，祝為根團長帶一部轉了幾天才突圍成功，但損失很大。有十幾位重傷員，被轉移到建陽交溪老鼠崗山頂的萬人坪養傷。由林敏同志負責，隨帶一名醫生和衛生員，中共邵武縣委動員二名婦女為大家燒飯。二個多月后，傷愈歸隊。林敏，崇安縣人。1933年到邵武二都任巡視員，后任二都區蘇維埃副主席、組織科長，1942年擔任華家山區委副書記，解放后擔任尤溪軍分區政委。隨后，師長黃立貴、政治部主任曾鏡冰率一、三團攻打離交溪老鼠崗只有五公里的界首元觀山，在中共邵武縣委書記劉新友帶領邵武縣委獨立營的配合下，消滅守軍一個連。 本文參考資料：《中共閩浙贛邊區黨史研究論文集》、《中共閩浙贛邊區史》、《中共閩浙贛邊區黨史大事年表》、《閩浙贛黨史編寫參考資料》、《閩浙贛黨史文件資料選編》、《曾鏡冰同志對閩北黨革命斗爭的回憶》、《閩北革命史》、《中共邵武黨史大事記》、《邵武黨史座談會專輯》、本文曾鏡冰細節處，來自王一平、程勝福、張翼、劉靜貞老同志們在1983年12月邵武黨史座談會上的記錄及曾鏡冰本人敘述回憶。實地探訪建陽區麻沙鎮交溪村牛欄前山洞，採訪交溪村民口述當年事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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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欄前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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