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海寧觀潮</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就聽說海寧觀潮的盛事,“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我雖心向往之,卻愣是讓瑣事纏著無暇去。有朋友知道后大為詫異,直言暴殄了天物。蘇軾說“廬山煙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那么壯觀的大潮不去看看,也難怪恨意難平了。于是攛掇道,今年是龍年,運氣好的話能看到那白浪翻滾,狀似龍抬頭的“龍頭潮”,會給自己帶來好運呢。好運且不說,為了一飽看潮的眼福,我和妻早早的便作了安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潮辰這天,碧空如洗,秋涼早就褪去了暑氣,可謂清爽宜人。經由西塘去海寧的鹽官,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當年西漢吳王劉濞煮海為鹽,曾在這里設司鹽之官,故名鹽官,國學大師王國維就是鹽官人,老先生博大精深、學貫中西的胸懷怕是少不了大潮的洗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車簡餐后稍事休息,隨著一拔拔觀潮的人群,我們走過白玉石橋,登上氣派的白石臺,只見旁邊高聳著一座樓閣式的鎮海塔,距今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巍峨高大,典雅古樸。佛塔的東西兩側各有一頭黑色的鎮海鐵牛,前蹄內跪,后腿盤地,這種奇特的姿勢據稱能夠“水牛克水,以牛治水”,原來這鐵牛是用來克水、祈福平安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海塘大堤上早就人山人海,古塔、中山亭和闊大軒敞的觀潮臺全是黑壓壓一片,擠滿了人流,像這樣幾萬人擠在一處,人與大自然的狂歡,我還是第一次,氣氛比節日還熱鬧。過去一直以為錢塘江挺神秘,現在它就平靜地橫臥眼前,江水悠悠,天地蒼茫,江面越往東越寬闊,越往東看越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頓悟水天一色的妙處,而江的對岸,卻是胭脂林障,翡翠山屏。</p> <p class="ql-block">導游小吳是個熱心人,怕大家等的著急,就先和我們聊起了錢塘潮的成因。所謂觀潮,就是觀賞錢塘江入海處,因海潮倒涌入江內而形成的奇觀。它的發源地在安??休寧縣的板倉山,流經安徽境內稱新安江,進入浙江境內稱富春江,過了聞家壩才叫錢塘江。新安江和富春江大都慢悠悠地穿行在崇山峻嶺之中,受江水的滋養,其間山水多清麗,亦多柔情;而下游的錢塘江則性子火暴,壯懷激烈,像是一身陽剛之氣的漢子,桀驁不馴地常年奔涌在浙東平原上,浩浩蕩蕩地在杭州灣注入東海。入海口呈喇叭狀,外寬內窄,寬處超過百里,窄處僅有十里左右。錢塘江潮是受月球引力所形成的一種自然現象,海潮自外涌入,受約束越來越緊,浪濤自然會越來越洶涌。特別是海潮與江流的搏擊,其聲如“海面雷霆聚,江心瀑布橫。”觀之極為震撼。頗感意外的是,海寧潮可以一潮三看,丁橋大缺口一帶可觀交叉潮,老鹽倉可觀回頭潮,我們去的鹽官公園則是觀一線潮的絕佳位置,這里也是偉人當年觀潮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等潮的心情很復雜,長時間的引頸張望,腿也有些骨軟筋麻,眼睛也是酸酸的,時間仿佛被放慢了腳步,萬眾雎睢中不知誰家的孩子鼓噪吶喊,“潮來了!潮來了!”,引來陣陣哂笑。想是那大潮的身份太過尊貴了,架子十足,不肯輕易現身,怕掉了身價。正當眾人苦候著有些躁急和忐忑不安時,涌動的人潮中忽地有人大喊“潮來了!現在真來了!”一看時間,正是二點零七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竄出大片烏云,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海風,吹在身上涼爽爽的。驀然東望,果真潮頭初臨了,很多人激動地舉起手機,和大潮來了個同框。“方其遠出海門,僅如銀線,既而漸近,則玉城雪嶺,際天而來,大聲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勢極雄豪。揚誠齋詩云‘海涌銀為郭,江橫玉系腰′者是也。”這是南宋文學家周密當年觀潮的描述,非常傳神。未見潮影,先聞潮聲。原本風平浪靜的江面上陡然閃現出一條橫貫江面的白練,并迅速西移,呼嘯的風聲裹挾著濁浪如千軍萬馬一樣疾馳而來,爭先恐后拚命地向前擠著、沖著,又隱約像是冤死的楚國大夫伍子胥怒不可遏地駕著素車白馬在錢塘江中奔騰吼叫,“不知幾點英雄淚,翻作千年憤怒濤。”隆隆的聲響,酷似天邊悶雷滾動,只是這滾動的聲響又多半被鼎沸的人聲蓋去了。</p> <p class="ql-block">潮頭由遠而近,飛馳而來,正以每秒十米的速度向前推進。潮頭推擁,嗚聲漸強,傾刻間,白練似的潮峰奔來眼前,聳起三米多高的水墻直立于江面,“欲識潮頭高幾許,越山渾在浪花中。”傾波瀉浪,噴珠濺玉,當大潮涌激起巨大回響之后,潮水又坦然飛逝而去,當真是“潮來濺雪俗浮天,潮去奔雷又寂然”了,過不一會,又恢復了先前平靜的模樣,只是堤下的江水巳暴漲了兩丈來高,依舊輕輕拍打著逶迤前行的堤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所謂“等潮兩小時,看潮兩分鐘。”看著倏忽而逝的大潮,眾人都有些驚詫,不意這大潮也太快了,很多人還沒看好呢,不禁生出“微波有恨終歸海,明月無情卻上天”的感喟,潮起潮落,也是沒辦法的事。回去的幾日后,妻還幽幽地叨念:“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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