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七八搭，?由一樁古早往事引發

zouyi

得知J君去世的消息，是在2024年的元旦前夕。 這天，我正倚靠在古城公寓19樓的陽臺邊，北方冬季的屋暖令我穿著夏季的連衣裙。 窗外，隱隱傳來陣陣喧囂，那是年輕人旺盛的荷爾蒙，為迎接跨年而騷動噴發。 說實話，我其實和J君的交集少之又少，少到今生攏共僅有兩次。 聽說他去年剛剛過了七十大壽，事業有成，慷慨大度；聽說他與人和善，妻賢女幼。 又是一位幾多不容易的同齡人，好一陣唏噓與嘆息。同時，另有一絲別樣的心緒乍然萌出，仿佛筆尖的一滴墨落上宣紙，漸漸暈染。 這滴墨的份量，應該是被我低估了，2024年已然過去了四分之三，一滴墨，匯成了溪，它以胸當石，一浪一浪掀起水花。 允我一吐為快吧。 和J君的第一次交集發生在五十五年前，我歲正及笄。 那個特殊年代里，中小學生的學業除了學工學農，就是宣傳“思想”。我和J君當時同在一個學校宣傳隊里，他比我高一年級。 進入宣傳隊沒多久，發現J君有些另類。參加宣傳隊的孩子，那個不是會唱會跳呀，但他開口就跑調，舞又四肢不協調，只能常常坐在冷板凳上。 可他好像完全無所謂，依然按時天天報到，直到某一天排練結束解散放學的時刻。 J君在樓梯拐角處輕聲叫住了那天落單的我，悄悄遞給我一個小小的紙片，又若無其事迅速地趕上了前面的同學，留我呆楞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我手里是一個被折成“又”字疊“又”的紙花，好奇地拆開后，那天回家的三里地，是由驚嚇和惶恐一路陪伴的。 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這片紙花，一張24開練習簿上的紙，就是那種薄薄的封面印有各種“革命”圖案的學習簿子。J君居然在細小的橫杠上密密麻麻寫下了滿滿一頁的字。 字跡端正纖秀，文句通暢。大意是，他選擇參加宣傳隊，皆因“喜歡你”（這三個字，在當年就是三顆超級地雷）。 接著介紹自己家里有誰有誰，家庭成分（當年過來的人，應該都懂的）。家住哪里哪里，連門牌號碼都寫得清清楚楚。 最后是希望我給他回信，但信又不是寄往他家，而是讓放在我們每天上學路上必經的一個某小區的門衛室里（諜戰味。可當年只有階級斗爭，沒有諜戰劇，不知J君如何設想的）。 后面是落款，沒寫全名，只有他名字的最后一個字。 如果說，前面的三個字還算是超級地雷的話，那J君最后落款一個字的行為，就是在我這里扔下了一顆廣島原子彈。 低俗！齷齪！面對如此嚴重的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思想，我被炸得魂飛魄散，手足無措。 還沒容我做好自我“革命”，J君的第二張紙花又到了。同樣的紙張和筆跡，這一封字數很少，只是焦急地詢問，怎么不回信。 落款又是一顆原子彈。 不能再炸了，我決定了。 第二天中午，我看準學校食堂開飯時分，C校長一如既往蹲在樹蔭下啃饅頭的機會，將J君的紙花鄭重其事地交到了校長手上。 沒有收到期待中的表揚，C校長很平靜地接過紙花說了句：我知道了。嘴角還依稀憋著一絲奇怪的笑。可笑嗎？我在失望中又添上了一份摸不著頭緒的氣惱。 因著這段往事花絮，令我對當年一所普通中學的普通校長記憶了一輩子。 山東人，四十多歲，高高大大，每頓二個饅頭或一碗面條。 J君自此再未扔過原子彈，但也未曾離開宣傳隊。他依舊每天坐在冷板凳上，笑瞇瞇地看著我們又唱又跳，直到各奔東西的那一天。 2019年，口罩之前，當年學校宣傳隊的幾位隊友相約五十年后再聚首。 那一次是和J君的第二次交集。 這一次的所謂交集，不過就是幾個看盡人間繁華與蒼涼的老頭老太，客客氣氣地相互寒暄而已。 那天互加微信的當口，我腦洞忽悠大開，跳出了好幾個“如果”。 如果當年有手機，J君還會給我寫紙花嗎？如果當年有手機，我還會向校長報告嗎？ 加了微信的我們，從未有過私信交流。也許，一段屬于兩個人的往事，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樁古早往事的第一位聽眾，是我的寶貝孫子，一個今年正巧也是十五歲的少年。 他如聽《山海經》一般聽完我的敘述后，發出了無憂無慮地哈哈大笑：“啊？怎么這樣！” 他的笑話總結一下，攘括為這樣三點。 一，女生收到男生的情書，應該高興、激動、榮幸，又不是每個女生都能收到的； 二，你向校長告狀的行為，太、太‥‥‥無語； 三，你應該向人家道歉，這下欠“債”了。 哦，孩子，我們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橫亙著五十五個春秋冬夏的兩個十五歲，決定了這個叫做“青春”的名詞，并不同色。 今天孩子們的十五歲，五彩斑斕，絢麗燦爛，璀璨地令我輩景仰。但，我注定更愛我們昨天的十五歲，盡管它單調的只有綠和藍。 關于“債”，我與少年的認知也大相徑庭。為什么要有一個道歉呢？我應該欠下了一句：感謝。 感謝J君、C校長，是他們為我的青春留下了如此具象的表達。 我將J君的微信頭像，小心翼翼地珍藏在通訊錄里。這個永遠不會閃亮的頭像于我而言，不再代表某個人，而是一個有關青春的符號，屬于我的青春。 一樁古早的往事，引發了以上的自言自語，瞎七八搭。以此慰籍自己吧，呵呵，老太我也青春過。 2024.9.30 于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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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七八搭，?由一樁古早往事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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