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門》作者；聞名

聞名

風蝕了的，斑駁了的，滄桑了的，是這古城里滿街的紅門。 人們愛這老街里的人間煙火氣，更愛這老街里的紅門，在被歲月風蝕撕裂了的紅門的細紋里，寫盡了人們熬在時光里一樁一樁的往日故事。 從北平街向南走不遠，便是中山街，街巷兩邊全是明清的老建筑，房屋大都是灰磚青瓦，紅色的門庭古樸肅穆，山墻的青磚上雕刻著精美的圖案，牡丹花層層疊疊，花鳥千姿百態，各家各店鋪的門板都是一樣的朱紅色，街道上每個房子二樓的窗格精美典雅，沿街道兩邊家家戶戶的紅門便是充滿了煙火氣的市井人家。 在那個遙遠的過去，這里是古城里最熱鬧繁華的街道。 順著古城中山街向南拐出了南陽門，便是那條汩汩流淌了百年的渭河，在舊時代河兩岸有船只擺渡。 當街道里的那棵百年老槐樹葉兒泛黃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個秋天了。 下午日頭偏西，樹下，孩子們圍著一架子車柿子，小點的孩子，踮起腳尖，小手抓緊車幫子，饞的那個眼睛呀都成了甜的。賣柿子的男人黢黑的臉上泛著油光，上下兩排黃牙一松，煙鍋子便隨著煙霧從口中拿了出來，他把露著腳指頭的布鞋一抬“啪啪”兩下，便在鞋底子上彈了煙鍋子。 巧蓮坐在自家門口樹下，掀開了碎花花襖給小寶喂著奶，四歲的大寶從架子車旁跑來給娘要柿子吃。“媽！我要吃柿子”非吃不可的樣子“……”巧蓮沒吭聲。他把懷里的小寶打了個顛倒，又換了個奶子給孩子吃，小寶的頭鉆在巧蓮碎花花的衣服里，用勁的吮吸著。巧蓮頭一偏看向了旁邊的裁縫鋪，兩條烏黑的辨子也滑過了肩頭，"只康！”聲音亮而清脆。“媽！你給我買一個好不好嘛？”大寶蹲下來抱住巧蓮的腿有些哭喊。巧蓮一只手撫摸著大寶的頭，眼睛里充滿了慈愛。只聽裁縫鋪里正在踏縫紉機的只康喊了聲“大寶，別纏著你媽了”這聲音像是憋了很久的悶雷大寶不敢哭喊了縫紉機噠噠聲停了，只康走出了店門，朝著買柿子的兩口子喊到“鄉黨，柿子咋賣呢？”“娃想吃就給娃拿”那個和老漢一起賣柿的女人順手就捏了幾個柿子，捧在手里，她兩腮紅潤，頭發在陽光下泛著黑亮，笑盈盈地捧著柿子就走了過來。只康急忙搖手說“大嫂，這個咋行呢？”“沒事，給娃拿上吃”說著便走了過來。架子車旁的男人急切的說到“自家樹上的不值個啥錢” 此時，大寶早已從巧蓮身邊站起來，從賣柿子的女人手里抓了柿子，笑喜喜的跑進了裁縫鋪子旁邊的院子里去了。“大嫂，看來今兒是賣不完了”巧蓮關切地問。“怕是今黑回不去了，沒事兒，車子上拉被子著呢”女人顯得很無奈。巧蓮問“你家哪的？”女人走向架子車扭頭笑著說了一句。“塬上的。” 60，70年代，遠鄉的村民進城賣東西實屬不易。拉著架子車步行從鄉下進城，布兜里裝著饅頭和鍋盔便是充饑的干糧，老夫妻倆一路奔波走來，艱難程度可想而知。當日頭從屋頂落下去的時候，街道漸漸的暗了下來。巧蓮進院子做晚飯去了，只康和賣柿子的男人在門口拉著家常。“老哥，今晚我讓媳婦多做點飯，一起吃飯，晚上將就著住店里。”只康誠懇的說到。“不了，兜兜里有饃咧，今晚上去北門口的馬車店住。”說著他眼角的皺紋擠得更緊了，笑瞇瞇的眼睛里充滿了感激，賣柿子的男人接著說，“兄弟，聽你口音好像是外地人”“哦，我是陜南人，為了討生活已經來到了這里幾年了”只康是陜南商洛山里的農村娃。家境貧寒，二十歲后便在縣城前進裁縫鋪跟王師傅學了裁縫。這一干便是五年。由于勤奮聰明漸漸的學了王師傅的全部手藝。又過了幾年的一個夏天，師傅語重心長的說；“只康，你早已經出師了，現在上有老下有小，也該為自己奔個前程了。不是師傅趕你走，你可以走出大山，去外面見更大的世面。”師傅青瘦的雙手落在了只康的肩上。透過師傅厚厚的眼鏡片，可以看見他眼中對徒弟的不舍。 沒過多久，只康回到山村里，告別了家人來到了省城西安。由于第一次走出大山，西安的熱鬧喧囂讓他感到很興奮，又讓他覺得這個城市有些陌生的讓人恐慌。他根據娘給他說的地址，找到了太華南路251號，當時在西安大華紡織廠上班的小姨家。臨時在小姨家住了幾天，把西安城轉了個遍，也沒找到合適的鋪子。其實還有一種原因，就是鋪子都比較貴。由于小姨夫的家是咸陽的，所以他建議只康去小城市比較容易發展，所以只康就輾轉來到了咸陽中山街，通過小姨夫的親戚介紹找到了中山街這間比較理想的鋪子，也就在這里安頓了下來。由于剛來，人生地不熟也沒太多顧客，所以裁縫鋪里收拾的也很簡單，鋪子里中間的墻上，和師傅在商洛縣城那間前進裁縫鋪一樣，貼了一張毛主席的像，其它的墻干干凈凈的用報紙糊了，也沒起什么店鋪名號，簡單的寫了三個大字，“裁縫鋪”就算開業了。 在那個舊時代，一般老百姓家里的女人都是縫縫補補的做衣服。一件衣服都能穿好幾年，只有經濟條件稍好的人家才來裁縫鋪做衣服。 所以剛來這里的頭大半年里，人生地不熟的，賺的錢基本上剛夠生活。過去人們衣服樣式少而簡單，男人幾呼全是青一色中山裝，女人則是中式的開襟衣服。四月的河岸柳已成蔭。 這一天，只康來到渡口送姨夫乘船去河南岸回西安。微風吹動著河水緩緩的流著，船繩栓在岸邊的木樁上，船在淺岸就隨波擺動著，等著上船的人們，岸邊搭的窩棚里冒著炊煙，老船工的女人正在棚子里燒柴做著早飯。 等上船的人都齊了，老船工解開了木樁上的船繩，對著窩棚里做飯的女人喊了一聲；“抽板！” 然后，便邁向了搭著的踏板上了船。女人出來抽了船沿上的木板。站在船頭的老船工，抬手把頭上的帽子壓了壓，把粗壯的竹捍一揮扎入了河床，順勢腰部扭轉著，使勁的一撐，船便離開了岸。 告別姨夫，只康便向河堤走去。 在上河堤的小坡處，只見一個扎著辮子的姑娘，肩上挑著兩捅水慢慢的走下來，她的留海早已被汗水粘在了額頭上。在下坡時腳下一滑姑娘吃驚的喊了聲“啊”，只康順手一扶，姑娘才沒摔倒，只見兩個桶也滾落到了小坡下，扁擔也甩出去好遠，這時兩人底頭一看，他們的褲角和布鞋也全濕了，此刻，姑娘一雙有些驚恐的大眼睛看著只康，頓時臉頰緋紅。 窩棚里做飯的女人剛好出來抱柴火，聽見擔水回來女兒的喊聲，便急切的朝堤岸方向喊了聲；“巧蓮！” 巧蓮媽急切的朝河堤岸走來。“媽，沒事，就是腳下滑了一下，大哥扶了我一把，才沒有摔倒”巧蓮和只康走下了小坡。 巧連媽看著他兩都濕了褲腿，急切的對著只康說“哎呀，多虧你了！”然后順手撿起了空桶“看看，衣服都弄濕了”“沒事，一會就干了”只康底頭看了看腳上的黑布鞋。"趕緊到棚子里給你烤烤" 巧蓮媽感恩的說道。順手就扯了只康的衣袖。“不了不了，我回去換了就行”"不行，鞋濕了走路多難受啊”巧蓮聲音不大，卻很真切。巧蓮的紅布鞋上也沾滿了泥。此刻，只康腳趾便在鞋子里動了動，感覺到鞋子里濕滑的很。巧蓮彎腰撿起鐵桶時，辮子也垂落到了臉頰，紅頭繩被風吹起，如飄舞的柳技一樣動人。“來吧！"巧蓮媽像下了道命令一樣，話音剛落便向窩棚走去。 只康撿起了扁擔，把巧蓮手里的桶往扁擔鉤上一掛，然后扛上了肩，便跟在巧蓮后面，只感覺到每走一步，腳丫子都在鞋里濕溜溜的打滑。挑在肩上的那只空桶在身后吱吱的響著，胸前扁擔的那個空鉤也咣當，咣當在空中蕩個不停。 四月的微風掀起了巧蓮衣角，鬢發被風斜斜的吹在了臉上，窈窕的身姿被風吹著，向著炊煙裊裊的窩棚走去。 到了窩棚前只康放下了桶和扁擔，“快進來，快進來”巧蓮媽招呼著只康走進了窩棚里。 這個窩棚不大，里面簡單而整潔，算是船工臨時的家。大小兩張木板床用布簾子分隔著，床邊有一張舊桌子，桌子上放著搪瓷缸子和一個竹編的熱水瓶，木柱上掛著個草帽和一把褐黃的色煙葉子，柱子上和視線平行處，還掛了個小圓鏡子，靠近門口便是鍋灶和一個黑瓷大水缸，每日的生活用水是要去堤岸上的人家去挑，在水缸旁邊還放著一輛老舊的自行車。窩棚中斜拉著繩子掛了些衣物。菜板的上方掛了一些大小不一曬干了的魚，還有蘿卜干，辣椒和不知名的干菜。這個窩棚雖然看起來有些簡陋，但也算是船工一家人遮風擋雨溫暖的家。 此吋，巧蓮已經脫了濕鞋子烤在了爐火邊。巧蓮媽拿了自己男人的布鞋，放在了只康的腳下并說：“先把這雙換上吧，把這濕鞋子烤一烤”只康只能很難為情的脫下了濕鞋子，然后，把自己的兩只濕鞋緊挨著巧蓮的紅鞋也放在了爐子邊上。 巧蓮媽給火塘里加了柴，爐火更旺了，鐵鍋里的包谷珍稀飯，咕咚咕咚的冒著熱氣。“一會兒飯好了，在這吃了飯再走”巧蓮媽微笑著，對坐在板凳上的只康說到。“不了不了，我等會要回去開店”只康急忙擺了擺手。巧蓮坐在床邊，輕輕用手擰著長長的辮梢，然后，微微的抬頭看了一眼只康擺動的手，只康的手便垂了下去。三個人在窩柵里說著話，只聽外面船工喊了一聲：“搭扳”此時船已經回來靠了岸。 巧蓮媽聽到了喊聲，便走出了窩棚，巧蓮坐在床邊輕聲的問只康；“你剛說要趕回去開店，你開什么店的？”“我來這里時間不長，開了個裁縫店”只康又說“我出去幫忙吧”巧蓮說：“你不會弄的”只康還是緊跟了巧蓮母親走出了窩棚。到了岸邊巧蓮的母親接過了老伴甩過來的繩子，并用力拉了拉船，然后熟練的把繩子栓在了木樁上，栓完繩船也停穩了，在抬木板時。只康上前幫忙抬起木板的一頭搭在了船上，乘船的人們踩著木板才按順序下了船。 在渭河南岸的很多村子，由于離市區較近，村民除了種植庒稼外，還會種一些蔬菜進城來賣，人們都習慣了挑著擔子進城賣菜，當時過大橋進城要繞很遠的路，所以有些村民還是喜歡乘渡船進城來賣菜，大家走親訪友乘船過河也很方便，婦女們則喜歡帶著孩子進城或給家里買些生活用品，船工一家人這些年在這里渡船，也給兩岸的人們往來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據書上記載，在古時候，咸陽古渡口，本為漢唐西渭橋（即便門橋）的舊址。故址在今咸陽市東南里許。橋廢后，至明嘉靖（1522-1565）年間，以舟為橋，后則冬春設橋，夏秋舟渡。通隴通蜀，欸乃之聲，徹夜不息，為秦中第一大渡。咸陽古渡幾千年，名聞遐邇。贊曰：往來名利之客，絡繹不絕。沽舟泛泛，漁艇悠悠。黑鰻赤鯉，沉浮于綠水之中，白鷺青鳥，出沒于煙波之上。樵士羊腸而往，牧童牛背而歸。歌喧斗草，曲唱采蓮。可見一派好風光。等最后一個挑著菜擔子的男人下了船后，船工終于松了口氣才算忙完。巧蓮媽從窩棚里端了一搪瓷盆水出來，放在了門口對船工說；“洗洗準備吃飯吧！”“嗯”船工應了一聲卻蹲下了身子，從兜里拿出了煙袋鍋，裝好煙，劃著了火柴，一股白煙便從嘴里邊冒了出來，這煙瞬間便被風吹散了。船工問只康；“等船的嗎？”巧蓮媽忙的還沒來急介紹，船工還以為只康是等著乘船的人。巧蓮急忙說；“爸！他是開裁縫店的”這時，船工突然發現只康腳上熟悉的黑布鞋，便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女兒，手中送往嘴巴里的煙袋鍋便停在了嘴邊`，嘴巴微微的張了一下，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巧蓮媽在窩棚里忙碌著，只聽見鍋蓋和碗筷細碎的響聲，瞬間，飯香也從窩棚里飄了出來。 （未完待續）2024年9月21晚 老街記憶中的明清建筑。 文廟 老裁縫鋪 古渡 老街 老街 裁縫鋪師傅 鳳凰臺 裁縫鋪 老裁縫 老街 忙碌的老街市井 舊時光里的市井生活 老街區 儀鳳南街老院子 中山街明清老房子 中山街道路建設 老鋪 修建中的中山街 老房子里的小商店 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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