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

耕云種月

獨孤 文/秋芳 生命中有一種美，叫獨孤，就是偶爾躲起來，躲在讓自己舒適和安全的“窩”里。于我而言，這個“窩”，有時候是我的閣樓，有時是樓外滿是花草的小露臺，有時是山腳小院后面大大的園子，有時候，是我縱情山水路上搖上車窗，把我和外界隔開的車內，更多時候，這個“窩”，是一個個不想入睡的夜…… 此刻，我獨自來到依然荒著的小院，腳下站立的這個小院，便是我現在處于的“窩”，我躲在里面，一棵一棵拔出扎根很淺卻齊腰深的雜草。每個七月，都是最熱的季節，我彎著腰，任憑汗水順著臉頰一直往下滴，時處大暑，順應節氣，出出汗確是極好，更何況，還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盡管我很小心，還是打擾到生活在這里的兩只戀愛的螳螂，它們一只灰褐色，一只綠色，在我撥開草叢的那刻，慌慌張張貼著墻角朝著兩個方向逃去。我索性停下來，坐在屋檐下低矮的水泥臺階上，環顧我的小院。幾只翠綠的小蚱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驚嚇，在我腳邊蹦來蹦去，有的還跳到了我的裙擺上，我輕輕一抖，它便迅速跳開了；印象中，西瓜蟲到了晚上才肯出來，可能是因為拔草驚動了它們，暴露在明亮中的它們，四處逃竄，驚慌地尋找能夠藏身的石縫，只是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一條難看的黑棕色多腳條紋蟲慢條斯理地從我身邊經過，它一定不知道，剛才是誰故意用草棒輕輕觸碰它的頭，讓它好幾次改變了行走的路線……看吧，當你正在獨處，享受孤獨，等周圍安靜下來的時候，不一樣的世界便發生了，姹紫嫣紅的萬千氣象，也開始縹縹緲緲，慢慢彌漫于你的眼睛，升騰于你的靈魂之中，譬如此時…… 這幾年，我變得不太喜歡遠行，而是愿意守著屬于自己的東西，用目光溫柔地籠罩著它們，反反復復，一遍一遍，相看不厭，比如我這個看起來破舊的小院。雖然我還是沒有能力，讓它變成我想象的樣子，可是，我依然那么喜歡它，只因為，它屬于我……曾被遠方繁華震撼過，也被眼前的質樸感動著，我在這兩種體會之間，丈量著生命能夠擁有的厚度，每個日子也由此慢慢清晰、豐盈且舒展…… 一直覺得自己小園結出的黃瓜最好吃，似乎有一種獨特的味道，那種好吃，可能只是源于每天去給它們澆水，再看著瓜苗在蓬松的陽光中，舒展著身子，一寸一寸向上攀爬，然后開花，繼而結果，在付出和期待中得來，必然有別于其他。有人說，福祉就在兩只胳膊的末端，親手參與便能隨時觸摸幸福。知道嗎，自然當中的好東西，都是緩慢的，太陽一點點升起，花一朵朵開，就像糧食成熟，瓜果膨脹，這些東西都是慢慢來的，相反，那些驟然而來，突然而至的，看似一個個的“驚喜”，不一定屬于你，也不一定守得住，所以，也許不爭不搶，不追不求，慢慢等，便是對的。 我常常滿懷虔誠，敬畏土地，雙腳站在泥土上，體味她的體溫和變化。秉持草木之心，心懷對四季的感恩，因為我懂得，土地最擅長回饋默默勞作，撒下汗水的人，雖然我還不曾在這小院撒下過什么種子。 我一直相信，你需要什么，世界就存在什么，也永遠篤信干凈和本真的情感。父親常說，人生一世，不要老和自己交戰，要學會與其言和，也不要因為存在欲望感到愧疚，要時不時去滿足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所以，這個小小的院子，就成了我對自己的大大的獎賞。 此刻，我在依然荒著的小院拔草，我的心還在等著。也許我期待的是小院兒的木門“吱扭扭”被輕輕推開，我抬頭，是你，披著陽光站在我面前，我直起身，撣撣身上的土，你走過來，把我散在臉上的一縷發絲拂到身后，我們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然后，都笑了……也許，我等的并不是某個具象的人，或者我不知道這個“你”到底是誰，可是，即便“你”沒來，我依然會在踩過的草地上等著，且在等待中溫良，并孤美著…… 這時，微陰的天空開始落下雨點，落進草地，變成一堆零零散散的文字，于是，我彎腰一個個撿起來，用了很長很長時間，在山腳的這個小院里，仔細地用情絲一根根穿起，放在這里，全部呈現給你。來，試試看，能不能讀到我心底的那些哀感頑艷、芳馨悱惻的細密的心思？ 其實，強大了才會溫柔，松弛了才能平靜，或許在你眼中此刻的我，寫滿了憂郁、感傷和孤獨，可你怎會知道，此時的我，正站在思想的頂端，與靈魂共舞，纏癡，我想，除了自己，再無人能體會這是一種怎樣的歡愉了…… 只是倏的一下呀，我的內心最深處，又開始升騰起那股的無可名狀的幸福感，如同一股清泉，一絲一絲娓娓游離而出，慢慢聚集，直到占領我整個胸腔，繼而翻騰，奔涌，終于，我再也抑制不住，又一次向這愛了許久的人間，深情地表白…… 7.23，于北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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