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鏘剪子嘍,磨∽菜∽刀∽∽∽。”這是多少年前鄉下街巷里經常聽到的聲音。長長的調子,像只有一句歌詞的鄉土民謠,抑揚頓挫。</p><p class="ql-block"> 聽到吆喝聲,拿著鈍刀鈍剪子的老人、中年、或受了托付攥著皺巴的毛角錢的孩子三三兩兩地圍上來。磨磨,蹭蹭,擦擦,不一會功夫,銹跡斑斑,切不開肉的刀,裁不斷布的剪,在手藝人的手中走一遭,脫胎換骨。刃,明晃鋒利;銹,不見蹤影。</p><p class="ql-block"> 長大后,再聽到這招攬生意的吆喝聲是在我工作的小區門口。腔調僵直,也拖著長調,緩緩地,一字一字,將聯系電話一并報出來:“鏘剪子,磨菜刀,換紗窗,刨菜板,1388462****”。即便沒有抑揚頓挫的腔調,聽到這熟悉的吆喝聲,一種久遠的鄉情忽而涌上心,溫暖,親切。</p><p class="ql-block"> 或許,是夏日天熱惹人躁,小區里有業主聽到一聲聲的吆喝起了煩。稱噪音大、被吵到,要求物業驅離。此時,我在小區做物業工作。雖說,不在園區內,沒有權利與理由驅趕,為了對業主有個交代,接到反映,我還是硬著頭皮出了大門。</p><p class="ql-block"> 循聲看過去,一位六、七十歲老人站在一輛藍色的三輪車旁。個子不高,戴著一幅老花鏡,背微駝,衣著樸素,單薄羸弱的身影與洪亮的吆喝聲有些不匹配。很顯然,聲音是提前錄好,用喇叭擴出來的。此時,并沒有生意,老人淡然地站在車子旁,臉上無喜無憂,有的是滿臉皺褶與蒼桑。</p><p class="ql-block"> 走近,輕輕地提醒老人,注意把聲音調低一些或離小區稍遠點。老人有些不情愿的樣子把喇叭關了關,嘴里低聲嘟囔了一句,大意是這白天影響啥。我立馬做了錯事般有些不自在。心想,這么大年齡,靠手藝出來掙口吃的多么不容易啊,我憑什么去提醒?</p><p class="ql-block"> 臨走,我想著以后家里刀剪需要修了,我一定找這位老人。于是,拿起手機將電話號碼拍下來。</p><p class="ql-block"> 以后的日子,經常在我家附近不同的小區門口見到老人擺攤。有次春節前夕,看到菜板有些舊了,就提著去找老人修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這菜板是父親在世時一鎬一鎬挖的老柳根,柳樹根很大,解開的整板最寬處有五十公分左右,長近六十公分。為了擺放方便,讓老人修小了些。</p><p class="ql-block"> 最近搬家,求個“新”字,啟用了之前存著的新竹子菜板。沒想到板是新了,可用刀一切菜,細小的竹屑也跟著一條條翹起來,便想起舊菜板的好。翻了又翻,尋不到。才意識到搬家時忘帶了。急忙聯系房子新主人取了回來。</p><p class="ql-block"> 菜板經過千刀萬剁,難免滲入菜漬油漬,無論怎么洗刷都難以洗刷徹底,且用了多年,中間部分有些凹不怎么平整。便又想起了那位修板老人。</p><p class="ql-block"> 翻出之前的照片,依照片上的電話打過去,老人的聲音虛弱無力,回復說:現在在老家,過些日子才回去。過些天再問,回:還需幾日。待第三次再問時,老人已經回城。告知,下午三點左右會在某小區內的十字路口。</p><p class="ql-block"> 我提前二十分鐘趕到了約定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此時,路口已有兩位水果販子把車停在路邊。旁邊還有一張桌子,桌旁坐著幾位三十歲左右的房產推銷宣傳員。看到我將電動車停在路旁東張西望,好奇地相問。我把修菜板的事告訴他們。</p><p class="ql-block"> 一位年齡少長點的男士看了看我車上的舊菜板,笑著問:“修塊板多少錢?”</p><p class="ql-block"> 回:“20元左右吧。”</p><p class="ql-block"> “不值得,能買塊竹板了,新板衛生。舊板時間長了細菌都滲到板里了。”那人邊繞著板看,邊建議。</p><p class="ql-block"> “我現在用的就是竹板,起竹屑,感覺還是這老柳根的好用。”笑回。</p><p class="ql-block"> 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三點半了,仍舊不見修板老人蹤影。忍不住給老人打電話,回:“一會兒到。”</p><p class="ql-block"> 初秋的天,陽光明媚,我干脆走出樹蔭,跑到陽光里,曬著背,翻著手機,慢慢等。此時的我,沒有工作催,沒有家務忙,有的是時間。</p><p class="ql-block"> 背,慢慢曬出汗來。樹影也向東又移了一段。回頭看過去,路口的攤點也多了幾個。賣水果,賣蔬菜,做宣傳的,修鞋子的都有了。唯獨不見修菜板的老人出現。</p><p class="ql-block"> 看看時間四點已過,猶豫了一下,又撥通了老人的手機,回:一會就到。口氣有點急促,聽起來似乎有點不耐煩的樣子。我的心里也不由起了煩躁,嘀咕:稀為貴吧,現在的手藝人架子真大。哎!這送上門的生意還遭嫌棄了?誰讓咱找不到第二個修板的呢。等,繼續等吧。</p><p class="ql-block"> 我繞著菜攤,水果攤問了一圈價格,正猶豫著是否買。</p><p class="ql-block"> “鏘剪子,磨菜刀,換紗窗……”突然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來,回頭看到老人終于來了,我舒了一口氣,提著板走過去。</p><p class="ql-block"> 老人正緩慢地從三輪車上下來。眼前的他讓我大吃一驚。他又老了許多,背駝得愈加嚴重,快成半圓的樣子。手腳如僵了般,哆哆嗦嗦,每移動一步都一瘸一拐非常吃力。一只手擺電鋸,插電源……晃晃悠悠地忙著。我上前想幫忙,老人擺手說,我自己來,你不知道怎么弄。看到老人的狀態,我先前的煩躁頓時無影無蹤,心里滿是震驚。</p><p class="ql-block"> 老人低著頭,接過菜板,問清需求后,僅用一只手就修起菜板來,另一只手是根本用不上力。</p><p class="ql-block"> 經聊天才知,老人兩年前忽然身體不適,去大醫院查說是得了腎炎,具體也不清楚。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一只手慢慢也失去了活動的能力,走路也有些困難了。</p><p class="ql-block"> 老人問:你哪個小區過來的?</p><p class="ql-block"> 告知后,老人說:不近啊。</p><p class="ql-block"> 回:還行,騎電車不太遠的。</p><p class="ql-block"> 安慰老人:病慢慢養。還是身體第一,以后別干了。 </p><p class="ql-block"> 老人并不抬頭,回:一直看不好,越來越不行了。前段時間回老家養病去了。好多人打電話找,你也打過吧。想想,不來怎行。反正都這樣了,來吧。</p><p class="ql-block"> 聽著老人的話,看看老人羸弱的樣子,心里突然好難過又好感動。病成這樣了,心里還想著別人。</p><p class="ql-block"> 期間,有位社區管理員過來喊:大爺,不能在這里干。看看我站在邊上,又說:干完了把這里打掃干凈。邊走邊嘀咕,不樂意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我連忙說:好了,不用再修了,這樣已經很好了。其實,板刨得不平整,也不光滑。但,之前的切痕已經修掉了。實在不忍心繼續看老人抖動著身體,吃力干活的樣子。毛糙點有什么妨礙呢。</p><p class="ql-block"> “這板真得很好啊,臟東西竟然沒滲下去。”剛才建議我丟掉菜板的男士在旁邊看老人刨完板,驚嘆到。</p><p class="ql-block"> “這是我父親親手挖的老柳根板,對于我,不只是好用,還是一個念想,有紀念意義呢。”我笑回。</p><p class="ql-block"> 刨板老人邊收拾工具,邊說:“這板確實好,也就是老一輩人才下力弄,現在找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說完話,我提起板,剛走了幾步,回頭發現老人拿起一把破笤帚準備掃地,急忙調回頭搶過來,把地上的木屑掃干凈。</p><p class="ql-block"> 把掃帚還給老人時,老人念叨著:謝謝你!現在啊好人就是多。又問:你哪個小區的?我重復之前的回答,老人猛然反應過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路過的呢。</p><p class="ql-block"> 老人的頭自始至終一直低著,并沒看過我一眼,已經是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了。猜想著大概是很嚴重的病吧。卻拼著病重的身體,想著努力滿足別人的需求。這才是好人啊。</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祈禱,前所未有的真誠。祈禱老人能戰勝病魔,盡快好起來。愿好人一生平安!愿“鏘剪子,磨菜刀……”的吆喝聲,一直在小城的某個角落繼續響起,一年又一年,聲聲不息。</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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