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第二實驗小學

Deng lewen

9月19日是小學的校慶日。 網(wǎng)上對北京的小學綜合評分，排名第一的是實驗二小，我知識啟蒙的地方。看到母校中榜，不由得為它高興。母校建于1909年，歷史悠久。不僅它的師資，生源，還包括軟件、硬件、教學，都很棒。 實驗二小起點比較高，班上同學來自家世不同的層面。有來自中央音樂學院的，家長中有鋼琴系主任，弦樂系主任，及院長等，音樂的成分有所體現(xiàn)。有美術方面的行家，有著名的大畫家等。所以班級中天生的有藝術性。不過，這僅僅是種緣分，但我自己卻沒有藝術細胞。 班主任的文學功底也很好，提前給我們講述唐詩宋詞，記得有次春游她提議即興詩歌創(chuàng)作。一個同學寫道：“昆明湖上一葉舟，石舫何時走？”寫的多美。這才三年級，多有想象力。 此外，同學中的長輩，還有國共兩黨的元老、滿清的遺老，等等。流淌著各朝代的血液并潛移默化。同學的成分是多元的。 小學是人生最初的窗口，由此認知世界。但兒時不覺得這個班級有多好，老師講過一句話，你們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現(xiàn)在才體會到。年紀越大，越感受到兒時的美好。小學給予人生之初的氣場。 低年級像是童話。牽手時都是娃娃，不會自理，要生活老師照顧，包括剪指甲，疊被子，洗浴等。夜晚很安靜，老師照顧著安然入眠。看似天真無邪，幼小無猜，似懂非懂。其實那時候覺得老師老來管我們，煩著呢。兒童在哪兒都能睡得香。這些煩心事，現(xiàn)在回想很朦朧。三四年級后逐漸開竅，接受啟蒙。漸漸從混沌過渡到了情竇初開。我們中還有幼兒園同班的，曾相識于兩歲，一起長大、綻放，一起經(jīng)歷了“開辟鴻蒙，誰為情種”。 不知是否喜歡住校，反正被父母扔了進來。回想起來，住校也是塑造。或許是有好處的，英倫的教育就是寄宿制。因為父母的教育再好，也比不上系統(tǒng)的學校教育。宿舍區(qū)，是另一個峽谷。它沒有教學區(qū)那么嚴肅。它提倡游戲、棋類、和體育。女生的線條在游戲中也開始呈現(xiàn)。 搗亂和惡作劇，是兒童的權利。圍墻有破綻，成了溜往校外的秘密通道。逃跑是天性，跑出去就開心。北京的冬天很浪漫，有暖氣，窗上有冰花。在溫暖中我們講著各自的故事。小破孩兒的友誼，像雪絨花般的純潔。長大后有些友誼變淡，內(nèi)心里的痛。回想那時過得稀里糊涂，但很香甜。星空、月色、蟲鳴、打鬧等。那些最初的美境，己是找不回來的童年。 當年的校長陶淑范、班主任霍懋征都是全國人大代表、特級教師，她們是光環(huán)，但記憶中都是老太太。另一位老師姓汪，長得很漂亮。兒童總能記住漂亮的形象。當然光環(huán)也是慈悲，慈為關愛，悲為敬畏。她們呵護著我們，像看護小雞的大母雞，給破殼而出的小雞提供養(yǎng)分。主課是語文和算術，是基礎框架。養(yǎng)分是多種多樣的。其中有來自俄羅斯的，后來斷供了。有北歐的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有中國古典的，也有紅色傳承的。這些神話、童話、傳說、歌謠等，由漂亮老師講解，明亮又清澈，由此接觸到人類不同類別的童年。 記得美術課色彩紛呈。大公雞、大鳥、烏龜、娃娃，都涂抹過。雖然筆觸笨拙、稚嫩，涂得亂七八糟，但老師都予鼓勵。反映那時的大腦也是亂七八糟。但這說不定還是畢加索的雛形。 小時候并不喜歡音樂課。很奇怪，大了以后反而會想起。雖然沒有多瑙河之波，但歌曲很美。音樂氣質(zhì)的潛移默化，大概是以后才會發(fā)芽。就像在娘胎里聽音樂，日后才見效果。我們的歌詠比賽，曾被中央臺錄制，當時覺得唱的并不好怎么還被錄制？其實童音就是天籟。清脆、甜潤，是我們的春之聲。 有些曲子至今還在腦子里，比如“讓我們蕩起雙槳”。北海、白塔，使人懷念。還比如合唱:“你看那，萬里東風浩浩蕩蕩；你看那，漫山遍野處處春光”，旋律那么悠揚。領唱的是趙小賢和孫旭，指揮是趙小林。伴隨著入隊宣誓、紀念碑前、夕陽晚照等。第一次戴紅領巾，回到宿舍都舍不得摘下。那種意境崇高，人生中最神圣的儀式，被洗腦。不過記憶如同湖水和晚霞，連同北海，廣場，蕩漾，蘸開。 以上這些，感知藝術的深淺。童年就是詩歌、圖畫、音樂。有這樣的氛圍，柔美、多元、錦瑟、斑斕。同時還有電影，包括小兵張嘎、大鬧天宮、神筆馬良等。心靈的萌芽，像海綿般吸取養(yǎng)分。在良莠不分的情況下完成蛻變。 童年其實也有不同的記憶。 課余我們到同學家里去玩，我和孫大來曾去大畫家蔣兆和家。蔣兆和創(chuàng)作的“流民圖”被譽為藝術上的不朽，那是抗戰(zhàn)時難民流亡的素描。被陳丹青稱為20世紀中國最偉大的人物群像圖。這是后來知道的。小時侯去他家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圍，有些別致。禮節(jié)，沏茶，盤坐，都很謙和，迎送，接待，還鞠躬，很難想象如此這般，其背后卻有著國寶級的藝術份量。 在那個年代，這樣的藝術家是被邊緣化的。小樓里除他家，還住著十幾位戰(zhàn)犯包括黃維、黃伯韜等。后來胡錦濤曾去探望過，據(jù)說還鞠躬。小樓約六七層高，就在小學的對面，斑駁陳舊，卻如油畫“最后的晚餐”，散發(fā)著末日的光輝。后來張玉鳳也被趕到了那座樓里。小學后院是趙小賢家，我們也翻墻去玩兒，她家院子里還住著一個民國時代的總理。記得是姓熊。 其實班級這些同學也都是一批小牛鬼蛇神。 當年的實驗二小，雖然光彩、充盈，卻沒有貴賤之分。滾鐵環(huán)，跳繩，玩泥巴。幼稚園，很純凈。小孩并不知道，小學也是一堵厚墻。由于幼小無知，才能自由穿越。正是這樣的天真，擋住了人情世故。看到現(xiàn)在的一些現(xiàn)象，那時候我們好像不是這樣。 曾經(jīng)我很想念小學。回去過幾次，情感也漸變。文革中校園被毀壞，花壇凋零。空蕩。那次同學告訴我，學校對不同出身的學生其實有不同的眼光，有偏愛，也很勢利。我感覺受了傷，我寧可保留實驗二小在心中的圣潔。可這下看到了它光鮮的背后，那時自己也很狼狽，卑微，知道了什么叫世態(tài)炎涼。 小學，時代的產(chǎn)物，每次回去感受一下。以前是仰視、景仰，現(xiàn)在不再仰視了。視角可見證曾經(jīng)的局限和單薄。現(xiàn)在的感覺不一樣了。當年的驕傲也是認知障礙。還有嗎？我后來看到它被拆遷，光環(huán)被打碎。當年小學與北京的繁華隔街相望，如今在新的城市進程中，它已不合時宜。內(nèi)心也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