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小記（五）“小色達”迤沙拉

呦呦鹿鳴

在攀枝花市的紅土地上，遺世獨立著一個紅色的村莊，這就是被稱為“中國彝家第一村”的迤沙拉。因為村里的房子外觀大多是紅色的，且層層疊疊，像著名的旅游勝地色達一樣美麗，故被稱為“小色達”。 作為金沙江南岸一個古老的村寨，迤沙拉確切的歷史年代已無從考證，但諸葛亮《后出師表》中所述率軍南下“五月渡瀘，深入不毛”，這“不毛”據說就包括迤沙拉。 真正有史料記載的是公元1381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初，云南還不在其治下，當時盤踞云南的元朝殘部，據險固守，不接受和平解決方案，并連續誅殺兩名明朝特使。朱元璋大怒，遣義子沐英統帥30萬大軍從南京應天府出發遠征云南，史稱“洪武開滇”。這30萬大軍，以南京人為主體，并有江蘇、江西、安徽等地的人。云南歸順后，朱元璋在此實行“寓兵于農，屯民實邊”和“彝漢通婚，就地落籍”的政策，并規定士兵娶了哪個民族的女人為妻便改歸該民族，娶彝族女人為妻則只改族屬不改姓氏。數萬將士在金沙江南岸落地入籍，這一習俗延續數百年，逐漸形成了大量彜漢混血后裔，留下了迤沙拉彝族人使用漢族姓氏的奇特現象。 　　迤沙拉彝語意為“水落下去的地方”，村寨依據山地緩坡順勢而建，大多為夯土、木穿斗架結構的小四合院。全村共374戶，1500多人，96 ％為彝族人，主要有“起、毛、納、張”四大家族，迤沙拉有個形象的說法：“納家包谷子、張家酒壇子、起家車輪子、毛家筆桿子”，生動地說明了四大家族在農作、釀酒、交通和耕讀等方面的發展。 　　我們在村前紅色的牌樓前下了車，沿著林蔭道信步走進村寨。路兩旁綠樹成蔭，鮮花盛開，石榴樹上掛滿累累果實。進入村子，卻安靜得如處子，沒有喧囂的叫賣，沒有麟次櫛比的商鋪，沒有艷俗的廣告，沒有摩肩接踵的游人，村莊是原生態的村莊，村民是本真生活的村民。置身其中，恍若到了世外桃源，恬靜而舒適。 　　忽地涼風吹拂，繼而打起了雨點，慌亂中進入一四合院，只見綠植懸墻，滿眼蔥翠，我從未見過像維吾爾族姑娘辮子一樣的多肉植物，肉嘟嘟地垂吊兩米多長，且互相簇擁成為一堵墻。問房子主人說這植物叫“玉綴”，好優雅好可愛的名字啊，那碧綠的葉兒不正像玉珠綴滿枝頭？院子里還有一棚架，結滿了大大小小的葫蘆瓜，經雨水滋潤，那葉兒瓜兒更顯得青翠欲滴，小院仿若齊白石老人筆下的國畫，野趣盎然，別有風味。 　　撐著雨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仿佛進入了戴望舒的詩中，來到了煙雨江南，只想偶遇那位“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但民國時期的惆悵已成過去，村里的姑娘、小伙滿懷對都市生活的向往，大多到遠方打工去了，只留下老人們固守家園。雨幕下，他們聚集于廣場的雨棚，或聊天，或玩牌，或抽鍋水煙，欣喜地看著久盼的甘霖。雨愈發大了，街巷中的行人愈發少了，靜靜地品味雨中的迤沙拉，更顯清新雅致：一座座紅色的小院高低錯落，彎彎曲曲的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全無塵灰，家家門前三角梅、月季、玫瑰肆意地開放，拐彎處的菜地里辣椒、茄子、豆角掛滿枝頭，紅色的圍墻上繪著鮮艷的壁畫，有花卉，有牛羊，有展翅飛翔的雄鷹，有載歌載舞的彝人……迤沙拉人還在墻面懸掛了很多造型獨特的花籃，讓鮮花、綠植在紅墻上綻放美麗。 　　走過張家酒坊，走過毛家院落，走進掛滿玉米棒的小院，我想問問這是不是納家，又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來村子前就看到大片的玉米地，整齊劃一如待檢閱的軍隊，哪里還只有“納家包谷子”呢，現在家家戶戶都種植玉米，家家戶戶都耕讀傳家了，而且，“起家車輪子”也不再是木制的推車，“張家酒壇子”也不再是自釀自飲的小作坊，村門前停滿了四個皮轱轆的汽車，張家辦起了酒莊酒店，迤沙拉已突破四大家族各干一行的模式，依據自家條件綜合發展了。相比起我去過的彜家村寨，迤沙拉沒有那種雜亂無序，而是非常講究布局和設計，村子里街巷門肆、騾馬客棧都井然有序，房屋建筑風格也大體一致，村民家家有小院，一正兩廂，四合五井，馬頭墻，高飛檐，除了墻壁的紅色，竟是正宗的徽派建筑。村民大都是江南人的后裔，村寨的基因中便有了江南元素，因而彌漫著淡淡的江南韻味。巷子左拐右彎，就像走迷宮一樣，走了一大圈誰知又回到了原地。正是這種沒有過度開發的原汁原味，才是古村寨特有的魅力。就這么走著、看著、問著，好不容易走出街巷，雨停了。 　　雨后的寨子活躍起來了，村民們紛紛走出家門，在廣場旁攤塊塑料布做起了買賣，有賣自家菜園里剛采的辣椒茄子的，有賣自家院子里剛摘的桃子李子的，也有賣燒玉米烤洋茹的。價廉物美秤足，一下子就圍上來很多人，大都是前來游玩的旅客。5元錢買兩斤蟠桃，模樣不似水果店的光鮮亮麗，咬一口則又脆又甜，帶著蟠桃原本的清香。炊煙飄起來了，孩子們出來玩耍了，身著彝族服裝的女子從身邊飄然而過，迤沙拉霎那間變得風情萬種，煙火氣十足。這個古老的村寨，既有濃郁的彝家風情，又有淡淡的漢族韻味，既是民族融合的見證，也是各取所長共生共榮的成果。一路走來，村子雖是清靜，卻透著豐衣足食的安逸。我想，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在嘗試了城市的喧囂和生存壓力后會越來越留戀故土，隨著這個寶藏村莊旅游的開發和經濟的發展，年輕的生命會在這里找到更好的發展路徑，迤沙拉也將更充滿青春的活力。下一次來到這悠長的雨巷，該會有丁香一樣的美麗快樂的姑娘與你擦肩而過，在那盛開的花中，在那飄然垂下的綠植中，在那村民的歡聲笑語中，迤沙拉將會更加魅力四射，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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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小記（五）“小色達”迤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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