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報仇

幽蘭吐芳

焦玉卿傍晚從村委會下班回家，手腳麻利地做好了晚飯。剛好老公章欽從村衛生室回來，香噴噴的飯菜上了桌，正冒著裊裊香氣。 章欽就桌斟了一杯酒，看著酒如珠線滴進潔凈透明的酒杯中，聽著那連續不斷的“滴滴滴”聲，即使閉著眼也能聽出酒液漸進漸滿似弧線型流動的聲音，十分愜意，滿足得很。焦玉卿邊夾菜邊看著老公章欽：“村里換屆選舉工作早已部署完畢，明天進行選舉。汪財發說他一定參加競選。現在正上竄下跳上門鼓動，不安分。村選舉委員會都知道咧。”章欽嘬著嘴“呲”地一聲抿了一小口酒，瞇著眼：“哦~~，呵呵~~，不錯不錯~~”焦玉卿：“汪財發吧，在外地不知以何種手段混進了組織，現在正神氣活現咧。哪有事哪哪都少不了他，得瑟得很！”章欽只要一聽到有人提起汪財發，心里就像吞了蒼蠅般地難受，充滿著對他的鄙視。章欽又抿了一口酒吞下去：“嘶~~。呵，他哪來的臉，這么自信？！”汪財發本就是個打架斗毆的混混，壞事缺德事沒少做，村里無人惹他。更為離奇的是，汪財發在大西南某地做生意，在當地投機入了黨，混進了組織，而且根本就沒有通過老家組織政審。不過這些事都與章欽沒啥關系，八桿子打不著。 章欽是個醫生，斯文人。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那汪財發到底是怎么就冒犯了章欽呢？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2009年，章欽買了輛小轎車。那時村里有人買車可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有天中午章欽夫婦宴請到賀的親朋好友。章欽最要好的兄弟大雷一時不能來赴宴，眾賓客一時開不了席。左等右等不見大雷到來，急得章欽電話大雷，原來大雷在來的路上出了事。章欽只得讓妻子玉卿招呼賓客開宴，自己趕到現場。原來汪財發剛從外地回來，車正停在路邊。車里除司機座位外全塞滿了東西；后備箱里同樣嚴嚴實實裝滿了東西，后箱蓋高高翹起。大雷駕車正常行駛，老遠就看見同向停在路邊的車。大雷提前鳴笛打了信號燈。等大雷的車快到近前，萬萬沒想到汪財發突然發動了車，呼嘯著飛快地倒起了車，似乎有意要撞車。大雷剎車避讓不及，追了汪財發的車尾。看情勢似乎汪財發在倒車之前根本就未看后視鏡，沒發現后面有正常行駛的車正開過來。報了交警和保險公司。在交警和保險公司工作人員來到之前，汪財發將車里的東西七七八八地搬到了家里（汪財發的家就在附近）。其實大雷心里明白：汪財發就是因為車里塞滿的東西遮擋住了后視鏡，導致汪財發未發現后方來車。他搬走東西就是為了掩飾他的過錯，逃避他的責任。果然交警判定大雷為過錯方。保險公司定損后各自修理，由大雷先墊付雙方修理費，但汪財發的理賠款到賬必須歸還大雷的修理墊資。“怎么就這么倒霉，遇見汪財發？！”大雷心里很是郁悶，感覺窩囊透了！ 最可氣的是，理賠款到手后，汪財發耍起了無賴，不歸還大雷的修理墊資。大雷多次找汪財發，汪財發根本不理會；甚至胡攪蠻纏說些狗屁不通的歪理。憨厚老實的大雷無計可施，只得作罷。 大雷是章欽最要好的兄弟。如果不是來赴宴，大雷就不會出這檔子事。對大雷，章欽心里很是過意不去。為要回大雷的理賠款，章欽找過汪財發。汪財發不但不給錢，反而跟章欽啰里八嗦一大堆：說大雷讓他出了交通事故，下年度的保險費沒了優惠不算，還耽誤他許多工夫；耽誤他工夫就是耽誤了他發財云云…..。一句話：全是胡攪蠻纏，就是不給錢。章欽對汪財發的無恥著實惱火。又知道汪財發的底細，拘留所曾經幾進宮。沒轍，很是無奈……好吧，犁上不兜耙上兜。章欽記著呢。......，.......這不，聽說汪財發要參加村換屆競選，章欽覺得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絕好契機。吃完晚飯，章欽大馬金刀地坐著，掏出手機，劃到汪財發，撥通號碼：“汪財發，你好！我是章欽。” 汪財發一愣，心想章欽與我無交集，怎么給我電話？雖納悶但不耽誤接電話：“章醫生？......，找我啥事~~？” 章欽：“汪總真是貴人多忘事喔！呵呵~~~” 汪財發：“哦？我能有啥事？與你有干系？” 章欽：“你說呢？......，十年前你欠大雷的修理費一直未給，不會忘了吧？我可記著呢！” 汪財發陡然心里毛毛的，囁嚅好半天，一時競無言以對：“呃.....呃呃......”。事情過去了這么久，似乎很遙遠，汪財發早就覺得沒事了。不想章欽這會兒提起這茬，覺得不可置信。 章欽：“大雷是我一輩子的兄弟，那天他出事是因為我請客。你既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他的錢你不給就是為難我！怎么地你還有理了？！你現在可是個黨員吶……聽說你明天參加村委會換屆競選。這錢你再不給，我明天就到選舉大會上將這事讓全體村民掰扯掰扯。我，說到做到！汪總，你看著辦！”說罷章欽利索地掛了電話。 屋外正下著瓢潑大雨，一道霹靂劃破濃墨青天，汪財發渾身一顫，手機在手里哆嗦著，腳步虛浮...... 不到半小時，汪財發的車停在了章欽家門口。章欽站在天井邊的廊檐里，雙臂交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廊檐外密集的雨簾。汪財發踟躕著來到章欽跟前，陪著笑臉：“章醫生，~~，那都是大雷的錯……” 章欽直視汪財發：“不管是誰的錯，聽交警的就是了！你不會說是交警、保險公司讓你不給大雷理賠款的吧？！......，你還扯七扯八，有意思嗎？！你可是黨員吶！”章欽聲音不大，溫和中透著正氣；尤其是提到“黨員”時加重了語氣。斯文人要懂得有理有節，剛柔并濟；還要懂得進退有度。有道是：“好漢不打上門客，伸手不打笑臉人。” 汪財發語氣弱了下去：“都是一個村里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也不知你們是鐵哥們，你大人不計小人過……” 章欽：“真的不知？！事后我可是找過你的，你閉門不理。”頓了會，乜著眼，有點厲氣，“錢帶了嗎？！” 汪財發立馬接口：“帶了。”邊說邊摸出錢，當面數了數后，遞給章欽。章欽接過錢再當面數了數，一分不差：“行了！沒事了！......祝你成功！”說到“祝你成功”時章欽的半邊嘴角翹了翹。 汪財發的臉灰一陣紫一陣地鉆進了車，以開飛機的速度駕走了車。汪財發做夢也沒想到：扎中自己的是以前自己投擲出去的回旋鏢。啥滋味？除了他自己別人不得而知。到家后汪財發電話章欽：“章欽，你居然威脅我……”章欽接通電話：“我威脅你什么？！誰能威脅得了你？！你有理還怕被人威脅？！……”汪財發被懟得無言以對。章欽冷笑著掛了電話。選舉結束了，汪財發毫無懸念地落選了。當章欽電話大雷來拿錢，大雷不可置信地傻笑了半天：“哥，都過去那么久了，我真的沒指望要回這錢了！”說著眼睛潮濕了。章欽拍了拍大雷的肩膀：“我可一直沒忘哦。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吶。我都沒跟他提利息，便宜那潑皮了！哼，還黨員，比不上我這個群眾的素質！......，媽的，果真十年了。”章欽這個斯文人竟然爆了口粗。焦玉卿再次當選村黨總支支委兼村婦聯主席。三年后自上而下各層黨組織清理，汪財發被清理出黨組織。汪財發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神氣了。到底是夾著尾巴做起了人。當然這都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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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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