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天岳山街是古城岳陽的一條老街,它始建于明朝初期,街因天岳山得名。天岳山古稱巴丘山,是古時岳州城南門外最高的山,天岳山街修建在山最高處的北坡。</p><p class="ql-block"> 據(jù)清《光緒巴陵縣志》載:“天岳山街自十字街南一百三十步,東為金家?guī)X巷;又南百六十步,至羊叉街,北通油榨嶺,南通塔前街。”</p><p class="ql-block"> 至民國時期,天岳山街已是一條商業(yè)街,店鋪林立,商賈云集,甚是繁華。</p><p class="ql-block"> 1958年我們在此入住時,放眼所見,街道是石板鋪就的,石板橫直排列有序,但凹凸不平,那是時光在上面刻下的印記,滄桑盡顯;街道兩旁大都是白墻黛瓦的民國時期房屋,簡潔沉穩(wěn),自成一格;店鋪、診所、工廠、機關、學校分布在街道兩旁,順應民生,合情合理。</p><p class="ql-block"> 2015年從天岳山遷居他處時,我在此地已經(jīng)整整居住了57年。57年間,這里所發(fā)生的事情,我或耳聞,或目睹,或親歷,記憶猶存。</p><p class="ql-block"> 凡人小事,市井煙火,時代風云,世事變換……,若隱若現(xiàn),揮之不去;縈繞心頭,耿耿于懷;不吐不快,一吐為快。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文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認識的天岳山街上的頭一個敖人是劉爹,那時他在天岳山街上開著一家寄賣店。</p><p class="ql-block"> 大凡有寄賣之物,無論金銀珠寶、名表金筆、書畫文玩、古董雜件、繡品皮貨、毛料衣褲、靴鞋杖帽、家具線車(自行車)……,劉爹手把眼觀,須臾間即可作出判定,給出價格,少有看走眼和估值太出偏差的時候。大家都說劉爹是個公道正派的敖人。</p><p class="ql-block"> 劉爹中等個頭,生得白白凈凈,說話輕言慢語,滿臉帶笑,人緣極好。因了劉爹的公道正派和好人緣,寄賣店生意興隆,聞名遐邇。</p><p class="ql-block"> 我認識劉爹時還只有八歲多。1958年我們從長沙鄉(xiāng)下遷到岳陽后,所住院子的前門是印刷產(chǎn)品門巿部,與劉爹家的那棟商住兩用的二層樓房隔街相望。</p><p class="ql-block"> 劉爹夫婦養(yǎng)育有十個子女,老六老七老八都是男孩,與我年齡相近,大小不會超過兩歲,我們自然就成了玩伴。鄉(xiāng)里伢崽上噠街,腦殼都望歪。我對街上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喜歡四路里跑去看。來到劉爹店里一看,寶籠里擺著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我從未見過的,五光十色,熠熠生輝,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劉家兄弟告訴我,那些都是金銀財寶,都是很值錢的東西。還說樓上他們家的住房里還有好多這樣的東西。那時候人小,什么也不懂,過了下眼癮而已。</p><p class="ql-block"> 劉爹跟我父親是老熟人,當我到劉爹店子里去找他那幾個崽玩時,劉爹會笑著對我說:“雄伢子又來噠!快去,他們都在后面院子里玩。”</p><p class="ql-block"> 1960年代初、中期,大概就是我讀初中的時候,看到劉爹店子邊上的墻壁上貼有收購金銀珠寶,古董書畫,支援社會主義建設,支援世界革命的海報,寄賣店的生意也因此而越來越好了(估計此期間有不少文物古董以合法名義流入了海外)。店里為此新增了人手,新來了一位高爹。高爹年紀略大于劉爹,個子也比劉爹高大,高爹看上去顯得很嚴肅,成天黑著臉,沒有劉爹那樣好接近,我們之間也就沒有什么交集。不過聽大人們說,高爹也是寄賣行里的一把好手,店里的事情拎得起放得下,收放有度,游刃有余,在業(yè)內備受推崇。如此說來,高爹也應該是天岳山街上的一位敖人。</p><p class="ql-block"> 寄賣店后來搬到南正街去了,為何要搬?何時搬走的?我不知其詳。只記得1980年,我在那里通過劉爹寄賣了一臺12吋臺扇,那臺電扇是岳陽城南電機廠生產(chǎn)的,我一個同學在廠里當領導,以80元的內部價(對外120元)買給我的。電扇用了一段時間后,我覺得質量有問題,將它賣了,還賺了五塊錢。然后車轉身到對面五交化商店,花一百五十元買了臺武漢產(chǎn)的16吋荷花牌臺扇,使用了好多年一直沒有出過問題。</p><p class="ql-block"> 據(jù)說劉家老八后來子承父業(yè),自己開了一家寄賣店;老五從小喜歡收藏,讀了大學提了干,在長沙電業(yè)局局長任上退休。他還利用業(yè)余時間寫作,出版了一本古玩收藏內容的書。老五老八秉承乃父遺風,各有所成,堪喜堪喜。</p><p class="ql-block"> 劉爹的三女兒嫁給了我們印刷??的任同志,任同志成了劉爹的郎崽子,成了劉爹的“半個兒”。圍繞劉爹的兒女還有好多可說之事,限于篇幅,就止打住。</p> <p class="ql-block"> 高爹有一個孫子叫高武岳,年齡比我略小,他身有殘疾,瘸腳跛手,走路一步一傾,一步三搖,好似在風浪中顛簸的一只小船;他說話不流暢,腦子也不是很靈光,他母親在武漢工作,他跟著爹爹生活,也沒上學念書。高爹很看重孫子,每天給他穿戴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還給他零花錢,用高爹的話說是:“相公得從自家屋里喊起!” 確實,自己家的孩子自己都看不起,別人會看得起嗎?</p><p class="ql-block"> 高武岳喜歡和我們一起玩。他雖然身有殘疾,為人處事卻很豪爽,他用爹爹給他的錢買來零食后,他不會一個人躲在一邊去吃獨食,而是與我們一起分享,蠻合群的。我們玩“官兵抓強盜”游戲時,他會在一旁加油助威,還會悄悄地告訴各方想知道的一些小秘密,使自己能左右逢源。</p><p class="ql-block"> 高武岳有時候會將他爹爹養(yǎng)的一只大白狗牽出來玩,這是一件最令我們開心的事情。當高武岳牽著狗走來時,我們會一窩蜂地圍上去,這個摸摸狗頭,那個拍拍狗背,高興得不得了。有的小伙伴還會接過高武岳手里的繩子,牽著狗狗去遛圈。</p><p class="ql-block"> 我們跟著高武岳叫大白狗“小白”,高武岳牽“小白”出來的日子,也是高武岳零食買得最多最好的時候。零食買來后,他會首先投喂給“小白”吃,然后再分給我們吃,我們笑他“重狗輕友”。高武則說:它只一個人,容易分些,當然先分給它吃。說說笑笑時,我們也會將手中的食物喂給“小白”吃。“小白”吃完我們喂給它的食物后,會定定地望著我們,不停地晃動著高高翹起的尾巴,也不知道它是在感謝我們呢還是在討要吃食?</p><p class="ql-block"> 有時候高武岳也會同我們一起到外面去玩,他行走得慢,大家會停下來等他一陣,看到他有不便之處,我們會拉他一把,托他一下,大伙間的關系處得有一磨子厚。</p><p class="ql-block"> 高武岳很喜歡解放軍,他說解放軍打敵人,保家衛(wèi)國,了不起。愛屋及烏,因此他喜歡穿軍裝,且一穿就是軍衣軍褲軍鞋軍帽一全套,風紀扣扣得緊緊的,綠衣領里還露出白衣領。有時他莫名地高興了,還會挺直身板立正站好,用雙手給大家敬禮。他說他給大家敬的是軍禮!</p><p class="ql-block"> 我們玩著玩著,不知道怎么一不留神就再也沒見到他了,這一別幾十年就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高武岳你在哪里?我們想念你!</p><p class="ql-block"> 高武岳你還記得我們嗎?我們是雄伢子、偉偉、小毛、胖子、華伢子、光輝、聯(lián)雞婆……,大家真的好想你!</p> <p class="ql-block"> 隔寄賣店兩家的北邊,開有一家廣播器材維修站,我知道這家店子的存在,卻很少關注過它,但是對整個城關鎮(zhèn)上空一天到晚都飄蕩著的廣播喇叭聲,印象很深刻:</p><p class="ql-block"> “……嘀、嘀、嘀!剛才最后一響,是北京時間六點整”,接著聽到的是“東方紅”樂曲聲,這預示著一天的廣播開始了;</p><p class="ql-block"> 上午九點鐘,稚嫩的童聲響起:“星星火炬,開始廣播”;</p><p class="ql-block"> 上午九點半鐘,會有第X套廣播體操口令播出:“……第一節(jié),伸展運動,1、2、3、4,5、6、7、8;2、2、3、4,5、6、7、8,….”;</p><p class="ql-block"> 中午和下午也會有不同的廣播聲;</p><p class="ql-block"> 晚上八點,是“各地人民廣播電臺聯(lián)播節(jié)目”,聯(lián)播節(jié)目后播放《國際歌》。雄渾、激昂的《國際歌》在夜空中回蕩,令人熱血沸騰,豪情萬丈。《國際歌》播放完畢后全天的廣播也就結束了,此時已是二十點三十分了。</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沒有電視,文化娛樂生活也極其單調,晚上九點鐘左右人們就睡覺去了,一切歸于沉寂。</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的廣播喇叭聲,就像是起床的鬧鐘,勞動工作的鼓點,開會學習的鈴聲,熄燈就寢的號角,滲透到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哪天聽不到它,還真會讓人感到無所適從。</p> <p class="ql-block"> 雖然對廣播器材維修站少有關注,但是對其還是有所耳聞的。最直接的耳聞是常聽到他們修理完廣播器材后,“喂喂”“喂喂喂”的試機聲。那“喂喂”“喂喂喂”的長沙口音的試機聲是趙姓師傅發(fā)出來的,急促又宏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如果再多叫幾聲,眼珠子只怕都會震出來;那聲音像隱形的脫兔,倏地就竄進了印刷??門市部,竄進了了我們住的院子里,成為一種常態(tài)化的聽覺沖擊。</p><p class="ql-block"> 父親他們與趙師傅很熟,我聽他們喊他“趙胡子”。我覺得這綽號取得恰如其分,因為趙師傅長著滿臉絡腮胡子,濃密漆黑,有點像連環(huán)畫中的“山大王”。有時候當“喂喂喂”響起的時候,父親他們會說:“趙胡子,嗯把聲音調細點啰,耳朵都要震聾噠!”“趙胡子”忙不迭地回答說:“好好好,要得要得。” 陡然間,“喂喂喂”變得輕柔了。</p><p class="ql-block"> 我還聽說,維修站的趙師傅和佘師傅技術了得,不僅能修廣播器材,還精通無線電技術,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專業(yè)人才,不由得對他們心生敬意。</p><p class="ql-block"> 與廣播器材維修站直接發(fā)生聯(lián)系,還是1966年我參加工作以后。</p><p class="ql-block"> 讀初三的時候,在同學的影響下,我愛上了無線電,曾裝過礦石收音機。礦石收音機很簡單,只需一只二極管,一副耳機,再架上一根天線就可以收聽到電臺播音。參加工作后,每月有了二元四角錢的晚班津貼費支配權,于是我決定將每月的晚班津貼費用來購買無線電元器件,裝一臺遠比礦石收音機高級的晶體管收音機,用來聽新聞、聽歌曲、聽故事。</p><p class="ql-block"> 知道維修站的兩位師傅都精通無線電技術,于是我有事冇事就開始往維修站跑,想從兩個師傅那里偷學點無線電技術,爭取早日裝好我的收音機。</p><p class="ql-block"> 開始去的時候,我只是站在一旁看兩位師傅工作,一聲也不吭。后來發(fā)現(xiàn)像我這般年紀來維修站的人還??少,一打聽才曉得大家都是抱著和我一樣的想法而來的,于是乎大家相識相交了。</p><p class="ql-block"> 有時幾個“發(fā)燒友”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起,會將在裝收音機過程中遇到的問題說岀來,向趙、佘兩位師傅討教。他倆知道我們的底細,回答我們的問題格外耐心,格外詳細,使我們聽得懂,消化得了,讓我們受益非淺。加之“發(fā)燒友”之間相互來往,相互切磋,相互學習,所以進步還是有蠻快。</p><p class="ql-block"> 去的次數(shù)多了,知道趙師傅叫趙健夫,佘師傅叫佘立昌;趙師傅是轉業(yè)軍人,參加過抗美援朝,在部隊從事無線電技術工作,接受過良好的培訓和學習,理論水平高,實際工作能力強;佘師傅是長沙人,長年從事廣播器材和無線電維修工作,見多識廣,實踐經(jīng)驗豐富,是無往不勝的技術能手。</p><p class="ql-block"> 與趙、佘兩位師傅混熟后,有時會向他們討要一點焊錫、松香之類的東西,一般都能如愿。當然也會在這里買一些電阻、電容、二極管、三極管、變壓器、線圈等元器件。因為這里有拆卸下來的二手貨買,價格比五交化商店的便宜多了。</p><p class="ql-block"> 在維修站結識的無線電愛好者有:吳昆吾、曾憲輝、楊花獻、柳岳生、張湘林等。吳昆吾后來成了五交化公司的頭牌無線電修理工,他的“黑白電視變彩色電視”的創(chuàng)新,岳陽某報曾有過整版報導;曾憲輝進入了市公安局,在“機要科”從事無線電方面的工作,知道好多局外人不知的“機要”;楊花獻則在洞庭北路開了一家“青少年無線電器材商店”,為培養(yǎng)無線電后備人才貢獻力量;我在維修站“參師”結友后,不久就裝成功了一臺再生來復式四管收音機,效果很不錯,可以收聽到十來個電臺的播音。曾有一天,我開著收音機,裝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在廠里轉悠了一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那舉動是禿頭上的蚤子明擺著,炫耀!那時候很少有人買得起收音機,有收音機會讓人?慕,更何況還是自己裝的收音機,更是多了一份自鳴得意!</p><p class="ql-block"> 柳岳生和張湘林后來都進了3517工??,雖然無線電沒有成為他們的專業(yè),他們在各自崗位上均有建樹。我們這群“發(fā)燒友”的經(jīng)歷讓我感覺到,熱愛無線電的人都具有很強的敬業(yè)精神。</p><p class="ql-block"> 后來長沙鄉(xiāng)下的三舅來岳陽走人家,他回去的時候,我將收音機送給了他,至此,我的無線電生涯也就戛然而止了,自己也就被定格在無線電愛好者、初學者層面。</p><p class="ql-block"> 2020年底在“巴陵老街”群與趙健夫先生又相遇了,他網(wǎng)名“夫子”。由是我想到,幾十年前我肯定將父親他們對趙師傅的稱呼聽錯了,他們都知道趙師傅曾在縣工會教過課,知道他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他們肯定是稱他為“趙夫子”,而我以貌取人,聽成了“趙胡子”。得罪,得罪,望乞“夫子”老先生海涵。</p>
主站蜘蛛池模板:
石景山区|
长垣县|
三门峡市|
永登县|
江都市|
唐山市|
无极县|
义乌市|
工布江达县|
阜康市|
禹城市|
蒲城县|
利辛县|
普格县|
焉耆|
马边|
宜黄县|
那坡县|
临夏县|
额济纳旗|
澄迈县|
本溪|
宜黄县|
吉水县|
新化县|
永胜县|
新乐市|
鄂伦春自治旗|
江门市|
灵川县|
洱源县|
沿河|
剑川县|
怀集县|
合山市|
松滋市|
大渡口区|
合肥市|
宝清县|
鄂伦春自治旗|
蚌埠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