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的城與市（六）甪直里的慢時光

大野

去甪直，不僅是因為它那難識的地名，更因古鎮歷經了蒼桑的歲月，至今依舊保留了那時的古韻遺風。 江南的水鄉古鎮，惦記很久，但從來都不是我旅行的首選地，想著，但凡有點時間，便可實現了。現今的我，感覺兩眼如盲、心無所向，或許正是需要一點時間、一個寧靜安然之地來淺思將來了，順帶放松心情，讓思緒隨著小橋流水，漂過深巷古宅，慢慢遠離。 5月27日，從南京坐往東去昆山的動車，行程不到兩小時，過于舒適，讓我始終找不到長途旅行的那種疲憊與存在感。到了昆山南站，車站里有去往甪直的公交車，每20分鐘就有一班，時間一到就發車。公交車上的人并不是之前我想的都是游客，更多的還是回家的當地人，猶如平常回家一般。短短的20來公里路，在公交車上晃晃悠悠地坐了近兩個小時，到了育才路下了車，離甪直古鎮已不到1公里了。我不想拖著行李在太陽底下暴曬，才打了個“的”，只花了啟步的價。 對于“甪直”名字的由來，從一開始我就以為與端坐在古鎮廣場中央的那頭神獸“甪端”有關，只因此獸可避邪鎮風，能佑一方百姓，所以取其“甪”字為名。其不然，甪直原喚甫里,因鎮西有“甫里塘”而得名。后因鎮東有直港，通向六處，俯瞰古鎮全貌，“市河六道似甪字”，甫里故改名為“甪直”。難識的地名，雖已有解，但古鎮商業的同質化，似乎已在所難免。 甪直古鎮的牌坊 神獸“甪端” 走進古鎮 走進古鎮 走進古鎮 　　甪直處于江南的繁華之地，在蘇滬之間，臨江近海，地勢優越，獨具一隅，卻少了喧囂，悠然寂靜，時光閑散。這里，綠水縈繞著白墻，紅花灑落于青瓦，蜿蜒曲回的小河在清晨和夕陽中淺吟低唱。乘一葉扁舟撐一支蒿，穿行在綠水中，兩岸是歷經風浪的班駁和亙古柔情的飄零，一泓清水所承載的，是似水流年的痕跡和滄桑。這里，朦朧而古樸，是樹下悠然落棋，是花間醉然品酒，是庭中淡然品茶。這里，時光很慢，慢過車馬、慢過郵信，慢過小河里的烏篷船，它的變與不變，都藏在了小橋流水、老街幽巷、白墻黛瓦、云窗月戶和那晨昏日常間。這些都是我未來之前所想所見之情景。 甪直，需細品慢嚼，方可思人憶事。古跡，有保圣寺、甫里書院，延綿千年。文化，可穿過時光隧道，與歷史人物不期而遇。生活，有小鎮，古街、老宅、深巷，臨河而建的街坊，前街后河的民居，街道兩旁林立的店鋪，還有梳髻髻頭、扎包頭巾、吳儂軟語的船娘…… 甪直 　　甪直，河多、橋也多。河有南市河、東市河、西市河三河交匯，并有多條支河，形成了河、橋、水巷縱橫交錯的局面。在古鎮交織如網的河道上，古橋曾有72座半，如今仍有37座，它們連著河的兩岸，靜靜地守望著朝起夕落，經歷著風霜雨雪，體味著人間煙火，也時光中見證了這里的滄桑變化。這里的橋型各異、造型獨特，年代久遠，更有史可溯。第一東西市河及支河口上有16座古橋，正東為正陽橋，正西為大通橋。第二東西市河上跨有4座石橋，自東至西分別為金典橋、香花橋、永安橋和永寧橋。南北市河上北起環玉橋，南至壽昌橋，共有12座古橋。此外，保圣寺內尚有3座。還有2座公路橋。正陽橋是鎮內最大的單孔石拱橋，而和豐橋是最古的橋。雞鴨橋最美，拱券有水上和水下組成一個整圓，而紅木橋是鎮內唯一的實墩三孔梁橋。雙橋在古鎮最具特色，也較為常見，共有7處，被稱為“三步二橋”。　　甪直，歷來人文薈萃，人才輩出、士夫之藪。有晚唐詩人陸龜蒙和皮日休、道家學者羅隱；宋有理學家魏了翁；元有山水畫家倪云林、書寫《閑居賦》的趙孟頫、學者柳貫和謝應芳；明有書畫家文征明、沈周和董其昌、散文家歸有光；清代有語言學家李實、書法家李仙根、詩人吳偉業和尤侗；近現代有教育家葉圣陶和沈柏寒、里中望族蕭冰黎、殷伯虔、和范佩恒、新聞先行者王韜等等。還有“一鎮四院士、一門雙院士”的殷之文、殷震、張耀曾、戴振鐸。這些名人先賢都曾與甪直結緣，或隱居寄寓，或傳道授業、或出于豪門，建功在外。而真正與甪直關系密切還是陸龜蒙與葉圣陶，因為都魂歸于此。 歷史遺存是古鎮的根基，而歷史人物則是古鎮的厚度。走進古鎮，先過一座牌坊、再上一座廊橋，橋下有青草和泊船。這時，天空忽起陣雨，一下洗去了空氣的凡塵，帶走了夏陽的熾熱，雨聲在瓦上淅瀝，珠水在檐下成簾，那浸濕了的青石板上，依稀還淌著亙古不變的過往與傳說。此時的雨有點硬，等七月梅雨來臨，輕煙淡水、細雨霏霏，才像那吳儂軟語一般。 君臨橋 興隆橋 正源橋 正陽橋 永安橋 永寧橋 和豐橋 環玉橋 南昌橋 眾安橋 永福橋 永濟橋 香花橋 進利橋 　　 訂的六澤民宿在南市下塘街的眾安橋旁，民宿是因甪直地處六澤之沖而取的名，但在那些緊挨著的、相似的宅里巷間，它并不好找，也不出眾。待辦了入住手續，走進一方小院，院里有一排瓦房，年代久遠，還是木式的房門和窗欞，木色與頂上的瓦片一般的黑。屋外立有假山，種有綠植，幾顆藍色的繡球已張開了花瓣。屋內的四角頂著立柱，格子的窗欞透過窗外的光，躺在老舊的床上，抬眼是整齊的黑瓦，還有一盞奇怪的燈。雨還未停，但已疏了些。 六澤民宿 民宿的小院 花格屏風 墻上的爬山虎 　　出了門，向店里正打著瞌睡的老板娘借了把傘，沒有油紙傘，傘是透明的。出了門，往北走，一棵棵斑駁的香樟倚在河的一旁，倒影在水里。沿岸而建的老宅，窗戶都是向河而開的，屋檐下的雨珠滑過窗子墜落在水面上，泛起點點漣渏。倔強的爬山虎攀了立在河畔的半面白墻上，也遮了半頁窗。踏在青石路上走不到百米，便見到了王韜紀念館，是一座清代建筑，宅前坐著兩只石獅，而門是閉著的。往前，在南市河與東市河交匯處，有“和豐橋”與“環玉橋”雙橋，前橋建于宋代，橋面石上有浮雕，為東西市河之分界。后橋建于明朝，橋面鏤刻雙龍戲珠，圖案保存完好，似乎沒經歷了太多的歲月磨礪。橋邊就是里中望族蕭宅，坐西朝東，背園面街，是古鎮里現存最完好的清代民宅，現成了蕭芳芳的演藝館。 從和豐橋回頭向南，是條青石的長巷，巷子兩側林立著一間間老宅，站在巷中，抬頭只見有一小片天空。在狹長的巷里，人們搭起了避雨的廊檐，但也遮住了光，忽明忽暗的，反而讓老宅的立角飛檐顯得更錯落有致了。午后的長巷，見不著幾個人，廊檐下掛有一排燈籠，在白天里依舊亮著，籠壁上寫著“醉美甪直”，這是一家賣酒釀的小店鋪。店里老板娘似乎看出我的擔心，謊說：“酒釀沒有度數的。”于是，我拎起一杯冰的酒釀，插上吸管，一吸而盡，酒微甜，但是有酒味的。待走出不遠，感覺有些上頭，臉開始有點熱度了。 依著河畔的香樟 爬山虎遮去了半面白墻 碼頭與屋檐 和豐橋上的“雙龍戲珠” 太行崖柏 橋拱 狹長的深巷 醉美甪直 西市 喜堡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枕水民居 　　中市街的廊橋在鎮里最有辨識度，人在廊下，也在市里，街道狹窄，卻商鋪林立。白天里，許多店鋪里都亮起了燈，在青磚黛瓦、小橋流水間多了些日常生活的悠然與瑣碎。來往的人里，在此都會慢下腳步，或是坐在廊邊的長椅上，吹著穿廊而過的微風，靜靜地享受著市井里的慢時光。店鋪里銷售的、叫不上名的都是當地的特色，如：奧灶面、甫里蹄、甫里鴨等，但大多商品在其它地方也很常見。 走過廊橋，繞過進利橋，沈宅（沈柏寒舊居)就在香花橋弄邊上，宅前隔街立青磚照壁，題有“漪韻”兩字，恰到好處的將門前的小橋流水與水鄉風韻鐫刻了進去。沈宅由干墻門、儀仗廳、大廳、樂善堂、書房、樓廳等構成，建筑雅致，裝飾洗練，雕工細膩，是典型的宋式建筑。穿過香花弄，便到了保圣寺和葉圣陶紀念院。參觀甪直的故宅、紀念館和寺廟都是收費的，若沒有特別的情感寄托，了解便好，倒也非必要參觀的。 枕水人家 枕水人家 枕水人家 枕水人家 枕水人家 沈園 葉先生筆下的萬盛米行 王韜紀念館 　　甪直古鎮規模并不大，大半響午，便已沿著小河繞城走了一周。此時，雨過天晴，洗過的樹和墻，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通透和負有質感，水邊建筑的細節、岸上人家的溫情在陽光灑落的那一刻漸漸地現露出來，更有了水鄉的細膩與韻味。 君臨橋旁那座曾廢棄的水邊小屋，成了精致的水上咖啡館；永寧橋后的那座兩層老宅，成了畫師筆下斑駁的彩墨；萬盛米行旁的河埠頭，沒有了橫七豎八停泊著鄉村里出來的敞口船，成了搖櫓船娘候客的碼頭；那些名不見經傳的普通院落，變成了懷舊的鄉間民宿；艷麗的格桑花種滿了古老客棧前的花圃，仿佛帶來雪域高原的圣潔；待夕陽映黃了天邊，我在廣濟橋上，我看到一條鎏金的河、還有一棵挺拔的樹影。而我，慢慢地站成了一處鄉愁。 黃昏稍縱即逝，古鎮回歸寧靜。有人在屋里低語，有人在橋上徘徊，有人在巷里獨行，有的人沒在了黑夜里。 橋上無月，檐下無風，夜里的瓦上，有雨來過。 畫家筆下的甪直 畫家筆下的甪直 寂寞的橋 看到一條鎏金的河、還有一棵挺拔的樹影。 夕陽下的民居 夕陽下的民居 歸家的人 寂靜的小巷 寂靜的小巷 入夜的小巷 民宿前的格桑花 河畔人家 河畔人家 河畔人家 河畔人家 匆匆而過的人 　　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欞上的木格，印在了地面上。摸起手機一看，才過6點，江南的清晨比我料想的要早了許多。待提著相機，出了門，天已泛了白。 昨夜的雨，滌去了塵埃，卻濁了小河。早起的船夫，蕩著小船，伸起竹篙，在打撈著水中漂浮的水草。而那些身穿藍色荷藕裳忙碌地船娘，也已經搖起了船擼，穿梭在一個個橋拱間。臨街的商鋪這時大都還關著門，并不受早起的太陽的影響，只有賣早餐的小店飄起了炊煙。老街黛瓦木柱長廊的側墻上圈著一個大大的“米”字，那是葉先生筆下《多收三五斗》的萬盛米行，只是如今沒了河市，也沒了彌漫在空氣中的淡淡米香。青藤垂滿了老舊斑駁的石橋，在那或圓、或方的橋拱里，虛實相間的拉了絲的倒影，有了時光的影子和歲月的痕跡。陽光穿過樹梢，照在岸邊石檻上的幾頭小石獅上，像是從那家后院剛跑出來的寵物，溫馴而呆萌的曬減太陽。水邊那些斑駁白墻上的窗子里，也能看到對岸白墻里的斑駁。橋邊、廊里的一張小椅、一塊畫板，畫里拍墻黛瓦，盡是歷史的厚重。沿岸的街道都很干凈，也很冷清，有時整條街上只有一個老人坐在小長竹椅上看著手機，享受晨間的片刻寧靜。 CXI換上了準備已久的漢服，鏡頭里現在的她與過去在某個瞬間不期而遇。古鎮里新的一天，就此靜靜地開啟。 白天，來來回回地走遍了甪直每個街道與小巷，黃昏時，CXI去江南文化園去看各種秀場的表演，而我又來到廣濟橋上，沒有了昨天的夕陽。夜深人靜時，才回到了客棧。 輕煙淡水的甪直，細雨霏霏的堤岸，在淡菊飄香，悠然東籬下，本可以，溫一壺清茶，讀一本閑書，任時光悄然流逝。只可惜性情不羈，只能做一個“走馬觀花”游人。　　關于甪直的飲食文化，較于古鎮悠遠的歷史文化來說，似乎沒有得到真傳，或許這里一直都是清茶淡飯，就像是水鄉朦朧清雅的水墨畫一般。 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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