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離開木樓后我家搬到距木樓不太遠的一處平房居住,房子坐北朝南。這座只有里外套間的平房十分逼仄,幾乎與之前所住木樓下的一間工具房差不多大。不過這座房子有個小院,院里有間很小的羊圈,里面養了幾只母雞,每天總有一兩只母雞下了蛋后“咯咯咯”地叫個不停,興奮地表達著它們的成就和滿足。羊圈的房頂摞著一些陳年的干草。大門外還有片小菜園,母親在菜園里栽種了一些蔬菜,豆角韭菜小白菜辣椒茄子西紅柿等讓全家人實現了蔬菜自由。園子四周的籬笆墻上也爬滿了南瓜秧,到了秋天,就能收獲很多圓滾滾的大南瓜。菜園南邊是一排又高又大有著高屋脊的房子,房子的墻壁是干打壘構造,又厚又高。這是生產隊的糧庫。父親利用菜園和糧庫之間的空地用駱駝刺和枯樹枝圍出一座羊圈,在里面養了兩只山羊,兩只山羊又前后產下了一只小羊,它們在哺育小羊的同時每天還能為我提供一搪瓷缸的山羊奶。</p> <p class="ql-block"> 這一片的村民居住的比較集中,除了前面是糧庫外,我家其它三面都有人住。東邊隔著一條水渠住著的是塔吉汗家。他家地方很寬敞,有座不小的院子,門前還有一大片菜園,園子里有很多果樹。記得當年大姐出嫁的那天,因為前來賀喜的客人都是村里的維吾爾族,吃的東西都必須清真。于是父親就去同塔吉汗大叔商量能否借用他家的地方置辦幾桌酒席。塔吉汗大叔欣然應允。接著媽媽就事先把錢交給塔吉汗大叔,委托他幫忙去置辦婚禮喜宴所需的各種食材,并利用他家的炊具烹飪,桌椅也擺放在他家院子里,來客就在他家就餐。后來塔吉汗大叔果然不負所望,成功地在他家幫我家辦了幾桌婚宴酒席,招待了那些來此恭賀的村民,熱熱鬧鬧地為大姐辦了一場婚禮。塔吉汗年齡大約有四十多歲,中等個,有一張健康紅潤的方紅臉膛,家里有好幾個孩子。十多年后我在一所縣醫院實習的時候認出一個外科醫生是塔吉汗的一個兒子。一問,果然是。那人比我大幾歲,他對我在很多年后居然還能記得并認出他感到十分驚訝。其時,聽說塔吉汗大叔還在,身體健康。</p> <p class="ql-block"> 我家西鄰是海里其汗家。記憶中這對夫婦似乎沒有孩子。那時的海里其汗阿姨大概不到四十歲,對我很好,常常叫我去她家玩,還給我很多好吃的東西,比如馕餅,杏干,核桃,葡萄干等等。當時的我會說一口流利的維語,能夠與身邊任何一個維吾爾族人交流。海里其汗阿姨會給我講故事,聊天,有時會指著眼前諸如火炕、桌椅、碗筷、水缸、鎖子、鑰匙等問我這些東西用漢語怎么稱呼?我便一一指著這些東西教她使用漢語。海里其汗阿姨還給我講有個地方叫伊犁,那里有漫山遍野的野果子樹。春天,開滿一樹樹的花。秋天,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結滿果子的樹。果子成熟后沒人去摘,就都掉落在地上。一年一年的果子及落葉一層層鋪在地上,走在上面就如同走在麥草垛上一般的暄軟。于是,那遙遠而陌生的伊犁從此就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心里渴望長大后有一天自己也能夠去這片神奇而富饒的地方看看,去那漫山遍野的野果樹林里走走,去盡情地吃那無以計數的野果。幾十年后每次去往伊犁路過果子溝和野果林時,都會想起當年海里其汗阿姨給我講過的那些關于伊犁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彼時的哥哥還在城里讀書。先是在鐵二中就讀,住在四姨家,周末才回來。后來因為在學校和同學打架,同時也和四姨家的鳳姐處不好。鳳姐同我哥同歲,但倆人卻不和,總吵架。于是哥哥沒經過大人同意便自作主張地擅自轉到地區二中去了。這樣就需要每天去走讀。從家里到學校大概要走三公里路。有一天哥哥突然騎回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全車除了輪胎和輻條,其它部分都被用彩色塑料膠條纏繞起來,這裝飾在當時很流行。媽媽看到這倆自行車就問哥哥從哪里弄來的?哥哥說是借同學的。媽媽便沒再說什么。幾天后海里其汗阿姨突然叫我去她家,給我一塊馕餅后就問:你知道你哥哥騎的那輛自行車是從哪里來的嗎?我雖然年齡很小,但卻從這問話的口吻中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于是我懵懂地回答:哥哥說是借他同學的。——我是聽到哥哥這樣回答媽媽——不過被海里其汗這么一問,我在心里就對哥哥那輛自行車的來路產生了懷疑。沒過兩天,那輛自行車就再沒被騎回來,不知是被還給了哥哥的同學還是另作處理了。哥哥不說,我也不敢問。但自此之后,海里其汗阿姨就對我不再如從前那樣好了,既沒有再給過我任何好吃的東西,也從此沒從她那里聽到任何關于伊犁的一切。只聽有一次媽媽對爸爸說:聽說海里其汗家新買的自行車丟了。</p> <p class="ql-block"> 我家房后住的是依沙克大叔一家。他家地方非常大,一排很多房間的屋,一座大院子,門前還有一大片菜園。院里有一架葡萄,夏天會綴滿累累果實。園子里除了各種蔬菜和果樹,還有一大片鳳仙花和幾壟綠油油的吾斯曼草。</p><p class="ql-block"> 依沙克大叔是個中等個頭的中年男人,絡腮胡子方臉膛,話不多,在生產隊做會計。依沙克的老婆是個瘋女人,整天被關在家里不讓出門,有時一個人坐在葡萄架下的木床上發呆,有時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沒有目的的轉悠,嘴里不停地自說自話自言自語,也聽不懂她都在說什么。有時候她會用一雙深陷在消瘦臉龐上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不過她卻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偶爾有時候她會從家里跑出去,可往往被找回后都會挨一頓打。——男人對她不太好。——那是個可憐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依沙克家的大兒子也不太愛說話,見了我這樣的小孩子去他家玩并不理會,只管忙著自己手里的活兒。依沙克的小女兒巴哈爾同我差不多大,我常去他家找巴哈爾玩。巴哈爾有個姐姐叫加米南木,比我大幾歲,有時也會同我們一起玩兒。依沙克的老爹是個奇怪的老頭,白白胖胖的不茍言笑,幾乎整天都坐在昏暗的屋里不出門,可但凡看到他走出來,大多時候都是他一手拿拐棍一手拎水壺地走向廁所。有一次我好奇地問巴哈爾:你爺爺每次上廁所為什么都要拎著一只水壺?巴哈爾回答:我爺爺每天要做五次乃麻子(念經),每次做乃麻子(念經)前都要去廁所里洗手洗屁股(小孩子的大白話)。</p><p class="ql-block"> 每當鳳仙花開的季節,加米南木就會給巴哈爾和我染指甲。她采來一些鳳仙花花瓣將其用石臼搗碎,再加一些白帆,然后將搗碎的花瓣敷在我們的指甲上,上面用豆角葉或喇叭花的葉子包一層,上面再拿布條繞幾層,并拿線給它纏緊。若是晚上睡覺前染指甲,為了預防鳳仙花汁染到床單上,加米南木就會讓我們攥緊拳頭,再去園子里采幾片碩大的南瓜葉或向日葵葉,用這些葉子將我們的拳頭再包幾層,最后用棉線纏緊。整整一晚上都會感覺十個指頭火燒火燎的。第二天一早,去掉那些葉子及搗碎的鳳仙花后就會發現所有的指甲都被染成了鮮亮的紅色。用鳳仙花染的指甲不會掉色,且能夠持續很長時間,直到新的指甲長出來。加米南木還會用吾斯曼草汁來畫眉毛。說經常用這個涂抹,眉心就可以長出新眉毛,這樣兩邊的眉毛就可以連起來,好看。可我愿意用鳳仙花染紅指甲,卻不要用吾斯曼草涂抹眉毛。——我不想讓自己的眉毛看上去太黑或太濃。</p><p class="ql-block"> 依沙克家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我家用水都要去他家的水井打水。用水雖不限量,但卻必須且只能用他家的水桶從井里把水汲上來后再倒進我家的桶里,而我家的桶是絕不允許投進他家的井里,因為他們認為我家不清真。倘諾被他家人發現我們擅用自己的水桶從他家的井里汲水,那從此以后就不會再允許我們用他家的水了。用水尚且如此,那豬肉(大肉)更是禁忌。有時父親實在想吃的時候就進城偷偷買兩斤(大肉),多包幾層油紙,放在一只人造革手提包的最下面,上面放一些其它東西掩蓋好,路上絕不能讓別人看到包里有豬肉(大肉)。回到家燒菜的時候還得把大門從里面反鎖上,以免有人突然闖入。里屋的門也盡可能關緊,以防燒肉的香味兒泄露出去,不然讓人知道我家偷吃豬肉,那可就麻煩了,不但會沒人讓我們去打水,沒準還要被全村的人給孤立了。——這種小心翼翼的日子在我幼小的心里被刻下了深深的印記。</p> <p class="ql-block"> 除了巴哈爾我也會和其他同齡的一些維族小孩玩。離我家不遠的地方,有個很大的果園,里面有桃、梨、棗、桑、蘋果等,以杏樹最多,另外還有很多桑樹。有白桑、紫桑和黑桑,以白桑最甜,紫桑次之,黑桑勉強可食,偶爾也有極甜的黑桑,但很少。百年以上古樹也很常見,高大,粗壯,滄桑。其中有一株古老的白桑樹,樹下有一口幽深的古井,從幽暗的井口望下去,里面黑咕隆咚看不到底。每每走近,總覺得似乎有一股森森的冷風從井底吹來,有一種鬼魅的氣息。園子西面有一段不知是什么時候留下來的殘破城墻,被風化的只剩下一段段殘垣斷壁。城墻下有成排的桑樹,白桑、黑桑、紫桑,都是一些很年輕的樹,比較低矮,小孩子很容易就能夠著樹上的桑葚,這對于我們這群小孩子來說很有吸引力。幾乎整個夏天,我和周圍的一群維族小孩都是在這片果園里度過。</p><p class="ql-block"> 然而果園有專人看管守護,不能由大門隨便進出。我們這些孩子就去找那些澆灌果園的水渠在通過圍墻進入果園的地方,在那兒圍墻的底部往往會有一個洞口,我們這些小孩子只要趴在水渠底部,貼著地面低著頭就能通過洞口鉆到果園里去。有一次我同幾個小孩從洞口爬進去,剛摘了一個蘋果——那些綴滿累累果實的蘋果樹枝條都低垂到了地面,即便是小孩子也很容易就能摘到——這時只聽看園人一聲棒喝,嚇得我們撒腿就跑,如鳥獸散。跑到圍墻下從洞口原路鉆出,可看園人卻從大門出來緊追不放。眼看就要追上了,于是趕緊跑到附近一家村民的屋里,躲在他家門后,以為就此可以躲過看園人的追趕。可隔著門縫我卻聽到那些剛剛還和我一起偷蘋果的孩子們都紛紛向看園人告狀:偷蘋果是那個漢族小孩,不是我們。——在這里,我總是那個唯一會被用來出賣和替罪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次,他們對我說村外的大田里有大片漂亮的花兒。對于我這個喜歡花兒的人來說無疑十分具有誘惑性。于是我就隨這些孩子去了村外的大田。遠遠看去,前面果然有一大片紅色的花兒,十分漂亮。看到我如此高興,他們就極力攛掇我快點跑過去。我依言而行,快速地沖進了那片花海中。可殊不知那些花兒渾身都長滿刺,把只穿的背心短褲的我扎的瞬間火燒火燎。而站在背后的小伙伴們卻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后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漂亮的花兒,而是一種中藥紅花。這次,又被這群小孩給捉弄了。——他們經常捉弄我。——那一年,我還不到上學的年齡。</p> <p class="ql-block"> 鄉下的生活很貧乏,而我又淘氣。有一次我和兩個維族小孩掰人家地頭的向日葵。人小,手上沒勁,掰半天也沒掰下一個。正在用力的時候,這家男主人來了,自然是被抓了個現成。另外兩個維族小孩在剛一看到這人時就溜了,而這人似乎也沒看到她倆似的就徑直走過來抓住了我。他抓著我的胳膊瞪著眼睛狠狠地教訓了我一頓,還沒收了我的小布袋。——那是二姐為我縫了用來裝沙子玩的只比一個巴掌大一點的一個小袋子。——回家后我如實向二姐說了如何去掰向日葵而被人家抓住的過程,央求二姐一定要替我保密,千萬不要告訴爸媽。二姐向來對我好,答應替我保密。就這樣,我以為事情就算過去了。可幾天后,那個維族男人卻找上門來,手里拿著那只小布袋,他對我爸說是來還布袋子的。我爸聽了莫名其妙。結果那人便趁機說出了那天我掰他家向日葵的事。我爸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一聲斷喝:小萍在哪里?!此時還不知情的我正在我家旁邊那條干涸的水溝里和小伙伴們玩過家家,懷里還抱著半塊磚。只見我爸怒沖沖地走過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揪著一只耳朵將我連同那半塊磚一起從溝底給拎了出來,又一路拽回家,我媽也正拿著一根搟面杖在門后等著呢,那陣勢如同當年76號特務對付共產黨一般殺氣騰騰。最后雖然搟面杖最終沒有落在身上,可那一頓男女混雙的痛罵卻讓我記憶深刻,以至于半個多世紀后的今天再想起那情那景都依然清晰如昨。最要命的是一只耳朵也被我爸給拽出來血,腫了好多天。——他們為了自己的面子和姿態,竟然對還不到六歲的我下此狠手。</p> <p class="ql-block"> 但大多時候我都是跟二姐在一起,二姐走哪兒都要帶著我。二姐比我大七歲,其時她也才只有十二、三歲,她除了做一些家務活兒主要還是負責在家帶我。但二姐非常寵我,只要不是太危險的地方,二姐大多時候都會由我任性,并默默地在背后守護我。為此,二姐也沒少被母親責備。有時母親下地干活的時候也會帶著我。母親干活,我就在不遠處自己玩。小麥、蕎麥、高粱、玉米、油菜花、豌豆苗……都是我喜歡的植物。看到小麥或蕎麥上結出的黑烏米就會采來直接入口,雖不十分好吃,卻也別有風味。——長大后才知道原來那是一種對植物有害的真菌。不過對人體倒也無害。——好像現在還作為一種美食在流行。——有時也去看螞蟻、捉螞蚱、逮蜻蜓、捕蝴蝶、挖土牛、編花籃……反正一個人總有做不完的事情。有些田間地頭上會有一株或幾株大桑樹,巨大的樹冠投下一片濃蔭,成為人們干農活累了時小憩的好去處。我若玩累了,母親就會割一捆馬蓮草鋪在樹下讓我睡一會兒覺。春末夏初季節,林間空地上遍地都是野生的馬蓮草。遠遠看過去,藍色的馬蓮花如同藍色的潮水漫過原野。自從離開那個地方后,就再也沒見過那般密集而壯觀的馬蓮花。馬蓮草很柔韌,用它可以編出很多好玩的東西。父親經常會給我編只小花籃、或一個蟈蟈籠,或一個小書包、或一片精美的小涼席。——父親的手很巧,會做很多東西,比如用麥秸或秫秸做一些小玩偶、小手槍、小眼鏡、小兔小馬小公雞等漂亮的小玩具,還會用桃核雕出精致的小花籃或小燈籠,然后用一根紅繩穿起來,戴在我的腕上。我也會學著父親用馬蓮草編一些小涼席或小辮子。</p><p class="ql-block"> 現在已經記不起當年躺在桑樹下的我都會想些什么?想來也無非就是琢磨著如何去找點什么能吃的東西罷。比如地里的蘿卜、架上的嫩豆角、灌滿漿的麥穗、剛長成的玉米、花生秧下的帶殼的花生,荊棘條上紫色的漿果、荒草叢中野生的柿子、田間地埂野麻的種子,還有菜園里的西紅柿黃瓜、果園里的桃李杏桑……總之都是與自己所知有限的吃有關的聯想。</p> <p class="ql-block"> 在六歲那年的秋天,為了讓我不再四處游蕩,也為了讓我學點規矩,我被送去城里的學校讀小學一年級。然而,許是年齡還小,許是一直在鄉下放養,許是從沒見過世面,許是除了方言就只會維語,六歲的我坐進教室后就如同一個小傻瓜一樣的什么都不懂。因為自打剛開始學說話就和維族小孩一起玩的我除了二姐和張家小航就幾乎沒見過其他的漢族小孩,所以聽到老師用普通話點我名字時都不知道要站起來應一聲:到。還有從家里到學校之間四五里長的路程對于一個只有六歲的小孩來說也顯得有點太遠了。而且中途那座繞不開的維族學校里又總有很多調皮搗蛋的壞孩子,每每看到我這個路過他們學校門口的漢族小孩就會追著往我身上扔石塊,一邊扔還一邊喊:呵塔耶,呵塔耶!(這是專門用來稱漢人的帶有歧視的稱呼,大概等同于“黑鬼”之類。)。二姐只好每天早晚在半路接送——早晨二姐送我走到半道的一座橋頭上,剩下的另一半路就讓我自己走著去。下午放學時二姐會在橋頭等我,然后陪我一起通過那所有壞孩子追打我的維族小學。中午我就在學校不回來,一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吃母親為我準備的午飯——一個饅頭或一塊餅,外加一個雞蛋——吃完簡單的午餐后就一個人在校園里閑逛(中午放學后教室會被鎖上門,進不去),有時困了就伏在乒乓球案子上睡著了。</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在第一個學期還沒結束的時候,我終于生病了,發燒,出麻疹。于是請假在家不用去上學。半個月后,麻疹痊愈,正好母親要回老家去探望當時尚在世的姥爺,于是家里就沒再送我去學校,而是隨母親回老家探親。這是我們自打來到西域五年后第一次踏上回鄉的路。——那是1971年的冬天。</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4年9月12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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