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小記（四）?長在城墻上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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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群小鳥歇息在建昌古城厚大的城墻上，它們扇扇翅膀，理理羽毛，嬉戲打鬧一番后便飛走了，但它們身上帶的黃葛樹種子卻不經意間留在了城墻的磚縫里。恰巧遇上春雨綿綿，那些幸運的種子便在磚縫里生根了，發芽了，等它探頭探腦鉆出磚縫，它看到了一座美麗的古城。 　　這便是有著600多年歷史的建昌古城，它始建于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曾為南方絲綢之路和茶馬古道的重鎮。明代的古城為正方形，四墻各長1200米，城內以四牌樓為中心向四方輻射，其北稱北街，其南稱南街，其西為倉街，其東為府街，四條街道呈“十”字形交叉而建。 古城依瀘山，臨邛海，左右懷抱懷遠河與寧遠河，真個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城內大通門、建平門、九街十八巷等明清建筑，更是青磚黛瓦，翹檐彎角，廊腰縵回，曲徑通幽。石板路、古水井、戲臺茶樓、店鋪酒肆，把古城裝扮得半是煙火半是詩，半是市井半是畫。 　　這么美的古城，黃葛樹自然想看個究竟，它努力地往上長，可磚縫里的養分極為有限，它拼盡全力吸收周圍的養分，才使小樹一點一點地長高。于是植物界的奇跡發生了：樹往上長高一分，根便向下延伸一分；樹抽出一根新枝，根也橫生一枝新根；就這么齊頭并進，等到樹長得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時，根也盤根錯節，和枝葉一樣的繁茂了。 　　這是怎樣一場生存的抗爭和奮斗??！為了讓樹散枝開葉，根見縫插針地汲取磚縫中的每一滴水，每一點養分，它縱橫馳騁，左右擴張，像母親哺育孩子一樣把養料源源不斷地供給樹枝和樹葉。它遭受過酷暑嚴寒，經受過風吹雷劈，差點被干死，被凍死，但都頑強地挺過來了。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百年又百年，它居然已活了三百多年。在它的哺育下，幼小的樹苗已長成參天大樹，英俊挺拔，瀟灑帥氣，而它則暴根露爪，盡顯滄桑，強硬得如鋼鑄鐵澆的浮雕。它和城墻已渾然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結成牢固的聯盟，共同護衛著自己的家園。 　　它儼然已成為飽經世事的老人，經歷了康乾盛世，也看到了這最后一個封建王朝的沒落和衰亡。爾后，軍閥混戰、國內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它無奈地面對城頭變幻大王旗，也隨同古城一起經歷命運的轉折和變化。戰爭、洪水、地震等災害，讓古城屢毀屢建，1850年的大地震，西昌城成了一片廢墟，大通樓垮塌殆盡；1935年5月，為阻止長征的紅軍入城，當地官員下令火燒西街、順城街，大通樓幾乎毀于一旦。但黃葛樹免遭其難，僥幸地躲過了一劫又一劫。 時間來到了二十世紀末，河清海晏，國泰民安，盛世維修古城成了西昌百姓的愿望。1998年，當地政府順民意重建大通樓，大致保留明代的建筑風格，復原了明代磚石城墻，還原了甕城。重建后的大通樓樓高23米，城樓由正廳、耳房、樓廳、檐廊、陽臺等部分組成，紅墻綠瓦、斗拱飛檐，氣勢恢宏。2021年，西昌又全面啟動建昌古城保護更新項目，整體性推進建昌古城復原建造，對不可移動文物點和歷史建筑，采用傳統施工工藝和傳統建筑材料施工，最大限度地保存文物古跡的歷史特征和景觀環境。建昌古城鳳凰??槃，浴火重生，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颯爽英姿，將歷史與現實完美結合，重現川西古城的絕代風華。古城墻上的古黃葛樹，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和保護，被譽為城墻上的天然根雕而成為一處絕妙的風景。 　　古樹不知道自己已成為網紅，只看到無數游客與自己合影留念。一個男孩跳躍著摸到它的根說：這是白胡子爺爺長長的胡須；一個女孩仰頭觀察良久說：這些線條像敦煌壁畫里的飛天；書法家從中看到了中國書法的空靈，舞蹈演員從中看到了芭蕾舞的優雅，網絡工程師從中看到了縱橫交錯的互聯網，而更多的人看到了根對綠葉的深情，看到了生命的堅韌和頑強。 　　夜幕降臨，華燈齊放，建昌古城大紅燈籠高高掛，更顯得嫵媚迷人。南街北街流光溢彩，亭臺樓閣火樹銀花，城墻上的古樹也在燈光照耀下五彩繽紛，絢麗璀璨。一個古城，有它的前世今生，猶如一棵古樹有它的枝葉根系。我想，建昌古城的今生，便如那古樹上部的枝葉，郁郁蔥蔥，青翠碧綠，充滿青春的活力；而古城的前世，恰像那古樹的根部，胡子里長滿故事，皺紋里寫滿歷史，那是一個古城艱難發展的足跡，那是一個生命頑強拼搏的禮贊，那是一個民族砥礪前行、堅韌勇敢的生生不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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