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樂園 —— 漳南灌渠

梅

我們的樂園 —— 漳南灌渠 靳新梅 前些天，哥哥帶著孫子、孫女和我一起回老家，走到灌渠邊，映入眼簾的灌渠已面目全新，像一個新嫁娘，渠底和側岸全都硬化了，兩邊的路也用水泥硬化的平整寬闊，驅車前行確實方便多了，渠兩岸安裝了太陽能路燈，筆挺挺如灌渠的哨兵。渠里依舊碧波蕩漾，特別想摸摸渠中綠得溫潤如玉的水，可是我下不去了，渠兩岸都圍了護欄。 家鄉的這道渠，我們叫它漳南灌渠，它北接岳城水庫，南通洹河，長約28千米，是漳南灌區的主干渠。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它就是故鄉的一條河，那時候，渠里經常有水，河內碧波蕩漾，兩岸綠樹成蔭。岸上一道道斜坡方便大家隨時下到水邊，或洗衣服，或挑水打藥，或從地里勞作一晌，蹲下來洗把臉，喝上幾口清涼甘甜的渠水，那叫一個爽!灌渠，那時是村里孩子們的樂園。春天，渠兩岸楊柳堆煙時，孩子們常到渠邊玩，折柳笛，捋柳芽，拔茅草，與蜂蝶嬉戲，情趣盎然。 春風吹綠柳姑娘的長發時，故鄉的孩子是最敏感的。他們脫下厚厚的棉衣，到灌渠兩岸揮灑禁錮了一冬的天性，折一支柳笛，吹響春天的序曲，空氣里彌漫著孩子們的輕松快活，清脆的笛聲輕飏，仿佛向全世界宣告:春天來了，我來了!當柳吐新芽、柳絮含羞時，正是孩子們大顯神通時。他們或爬樹捋芽，或鉤枝捋芽;或獨自擔當，或三三兩兩;或卯足了勁兒捋完追蜂戲蝶，或談笑風生盡享捋芽的慢時光。等玩夠了，帶著豐碩的戰果回家，孩子們大多都會催促媽媽及時涼拌柳芽，那可是他們的美味佳肴。孩子們幫媽媽揀芽，看媽媽焯水，等待冷水浸泡，眼巴巴地看著綠油油的柳芽在清水中休憩，真恨不得立即撈出來放嘴里嚼嚼。終于柳芽結束休假，被媽媽撈出來，用力擠出水，一個個柳芽團放在案板上，只等媽媽巧手拌出好味道。看媽媽切芽，放油鹽醬醋，香油蒜末，再用蔥姜花椒，八角陳皮熬點熟油，吱溜溜把油倒在柳芽上，他們瞬間馴服。孩子們這時候大多已經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在盆里攪拌幾下，叉一大筷子放嘴里，香氣頓時溢滿全身，比我們現在吃肉都享受!因為柳芽里有童年的付出，有兒時的期盼，有成長的印跡，更有媽媽的味道和故鄉的風味! 其實，對孩子們而言，春天的快樂尚不足掛齒，夏天，灌渠才真正成為孩子們的樂園。 夏日的第一樂事便是晚間到渠邊捕金蟬。 每年的六七月份，在地下蟄伏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金蟬紛紛破土而出，每當夕陽西下時，孩子們就早早吃過晚飯（吃不了晚飯的也就顧不得吃了），紛紛出來碰頭，手里拿著手電筒，鐵的或木頭棍，一個布袋，三個一伙，五個一群，結伴同行，沿著渠岸，打著手電，一棵樹一棵樹挨著找，先看樹根以上一米左右，找到蟬寶了欣然捉住裝入袋中，如果樹上沒有，則彎腰打著手電搜尋樹根周圍，專找豆大的小孔挖，基本一挖一個準，看著憨頭憨腦的蟬寶在微弱的燈光下手舞足蹈的樣子，孩子們開心極了!他們仿佛看到了一盤金黃金黃的油炸炸金蟬，早已垂涎三尺，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那可是上等美味佳肴啊！ 捕金蟬還有一樂是看金蟬脫殼。我不喜歡吃金蟬，那時候不知道什么敬畏生命，總感覺眼見著一個活生生的小東西被吃下去有點殘忍，所以和小伙伴們捕金蟬回來，我多半把蟬扣在一個臉盆里。第二天早上把他們放在我家門口的那棵榆樹根部。這時候大部分的蟬已經蛻皮了，沒蛻皮的只是個別的，不過我因此也有幸看見了蟬蛻皮的過程。 放出來的成蟬，見著光后撲棱撲棱翅膀，試著飛幾次就飛走了。沒蛻皮的則爬上樹一米左右的地方后，身體就不動了，像死去一般。過一會金蟬開始蠕動，頭部上方開始裂開一道口，身體慢慢向外一點一點弓出來。從裂口到完全出來大約需要1小時，脫殼以后，翅膀展開，身體柔軟，有白色的，也有嫩綠色的，這時還不會飛。它們會不停地抖動翅膀，大約再過1小時，身體慢慢變黑，翅膀漸漸變硬，它們便具備了飛翔的能力。脫殼后的空殼就留在了原處。我把蟬蛻收集起來，這可是一道中藥材啊！具有解熱、鎮痛、鎮靜、抗驚厥、平喘等功效。村里常常有人來收，一個夏天賣蟬蛻能賣好幾塊錢呢，比割草、拾羊糞蛋兒積肥有成就感多了。 兒時的我們，幾乎沒有家庭作業的壓力。年年有炎炎夏日，年年渠邊捕金蟬，樂此不疲， 對故鄉的男孩子們而言，夏天午后渠內游泳是一年四季最快活的事了。 吃過午飯，農家孩子是不午休的，年紀大點兒的頂著烈日，穿條短褲就出門了。任憑烈日炎炎似火燒，他們是不懼的，大概心里想著清涼涼的渠水，身上也便不怎么熱了吧。他們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南橋或北橋中間，你還來不及看他們站穩了腳跟沒，只見一個個身影飛下，“撲通撲通”的聲音便盈滿耳鼓，你瞪大眼睛渠里尋找他們，卻不見一個人影，你正在膽戰心驚替他們擔心著呢，幾十米外他們搖著頭淋著水，像只快活的鴨子般游向岸邊，又一輪跳水開始了…… 年齡小點兒的孩子也有他們的辦法，他們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汽車廢舊輪胎，成為他們游泳的得力助手。吃過午飯，他們大多是赤條條的，把輪胎斜挎在身上，光著腳丫子就到灌渠邊去了。他們是從灌渠的斜坡上下到水邊，把輪胎放到水里，然后坐到里面，或套過頭爬在上面，他們在水里像駕著一葉扁舟，隨波逐流任逍遙，直到上工了，或學校的預備鈴即將響了，他們才戀戀不舍地從水里出來，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或學習。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家長和學校也不怕孩子們溺水，放心大膽地讓他們在渠里撒歡，對今天而言，這是不可思議的。 其實，那時候故鄉的孩子們，大的自覺護小的，會游泳的主動教不會的，所以，午后孩子們集中去渠里游泳，家長和學校是不必擔心的，在我的記憶里，故鄉的那道渠里，從來沒有因游泳發生過溺水事件。 故鄉，也只有故鄉的那道渠，才能真正成為孩子們的樂園! 只是，時光荏苒，世事變遷，記憶中故鄉的那道渠已然成為陳跡。 兩岸的楊柳也給路讓位了。昔日快樂的景象蕩然無存。我給小孫子講起他爺爺、二爺爺當年游泳的情形，小孫子驚訝地說:“我爺爺和二爺爺還會游泳？可是我沒見過啊。”此時正值三伏天，地面像一個大蒸籠，我本想說:“讓爺爺帶你體驗一下。” 可看著眼前的灌渠，我無奈地笑笑:“有機會了讓爺爺帶你學游泳。”但恐怕只能在游泳館里了，兒時的快樂恐再難遇了。 傍晚回來，渠兩岸的路燈亮了，村里的路燈也亮了，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我們前行的路，我疑心我在城里。一直以為路燈是城市的專屬，沒想到現在的農村也安上了，我都不敢相信。 可是我總覺得少了點什么，過去這個時候，渠兩岸早已坐滿了乘涼的父老鄉親，他們搖著扇子，聊著家長里短，兒孫繞膝，釋放著一天的疲勞。可現在渠兩岸靜悄悄空蕩蕩，路燈亮著也寂寞，人都不知去哪兒了。 乘著鄉村振興的東風，家鄉建設的越來越漂亮，可我還是覺得少點東西。 大概人的成長和社會的發展，收獲成功的喜悅時，總是要付出點兒代價吧! 草于2024年8月作者簡介：靳新梅，安陽市文峰區作家協會副主席，安陽市作家協會會員，安陽市曙光學校語文老師，愛好讀書，喜歡踏踏實實做事，簡簡單單生活，坦坦然然做人，用善良，用愛心編織美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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