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又是一年中元節,莊稼地里的玉米也熟了,可是外婆的玉米地不再生長茂密的玉米林,那里永遠被雜草覆蓋,再沒有重見天日的可能。</p> <p class="ql-block">外婆一向很勤勞。不管天晴還是下雨,她總是先到地里忙活一大早上才回家吃飯。她總是在別人都還在深睡的時候就起了床,我們早晨醒來時她已經割來一地豬草。看到我們起了床,她并不急著剁她的豬草,而是趕緊用干柴燒水給我們洗臉,這種時候,我時常和小舅(外婆在四十一歲生的小兒子)在一邊玩小孩子獨有的游戲。她總是怕我們餓著,就趁著煮豬食的間隙給我們燒洋芋吃,如果天氣再好些,她就會把另一攏火也燒起來,給我們做香噴噴的豬油酸湯飯。我和小舅總是囫圇吞棗地吃完早飯就到山上割草喂牛和馬。這時,外婆總是叮囑我們要小心,不要割到手。話沒說完我們就得老遠,外婆卻跟了來,直到我們做了明確的保證她才放心地回去煮她的豬食,做她那永無盡頭的活。</p> <p class="ql-block">外婆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休息過。直到五年前那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才讓她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勞作。外婆一直都很清瘦,所以最初大家都沒有想到她竟患了那么嚴重的癌癥。她總是這樣,小痛小病都是一粒去痛片或者一包頭痛粉,除非起不來床,她絕不打針吃藥。誰能想到,這竟成了蠶食她健康的導火索。直到知曉真相的前一刻,她還在擔心她的牲口,還在擔心外公一個人做不了飯吃,還在擔心看病花這么多錢什么時候才能掙回來。可她哪里想到,哪怕能夠讓她的生命維持一年半載,我們也會竭盡全力。可命運就是這么不公,它奪走了一個勤勤懇懇的樸實農村婦女的生命,在一個什么都還沒來得及享受的年紀。</p> <p class="ql-block">外婆總是最疼我的。不管我什么時候去外婆家,都會吃到我最喜歡的瘦臘肉,如果新年去,一定會有一只雞腿,即使我反復申明我已經在家里吃了飯,她總是怕我餓著,給我塞許多糖果。總之,只要她覺得好的東西,總會留一點給我,不管是核桃還是板栗,反正不會讓我空著手。</p><p class="ql-block">外婆也關心我的個人生活。大學畢業后,她總是旁敲側擊問我有沒有找女朋友,還問我什么時候結婚,我都以各種理由搪塞了。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年,我才輾轉和妻子相識相戀并開始談婚論嫁。我把這些好消息一一告訴她,她也滿心期待喝我的結婚酒。誰能想到,就在我結婚前一個月,她就禁受不住病魔與世長辭。她生前總把最好的給我,誰曾想最后留給我的只有遺憾。</p> <p class="ql-block">我曾經許下的那些美好諾言,看來也只能是無盡的感嘆。外婆總是希望我能夠從政,按她的想法,頭大就要當官,當官不僅有面子,也有話語權。可我雖然胸懷壯志,卻從來沒想過要從政,更沒想過要當什么官。這自然成了外婆的遺憾。特別是她辛辛苦苦種的玉米被那些村干部齊齊砍掉的時候,她多么希望我是那個她可以依靠的大官。我是后來才知道這件駭人聽聞的事的,誰能想到一個勤勤懇懇的沒有犯任何王法的老百姓竟遭遇這種不可理喻的人禍呢?誰又能想到,這只是一個省委書記為了政績突發奇想而做下的孽呢?</p><p class="ql-block">也許,外婆就是在這種抑郁中患了癌癥而溘然長逝的。她生前沒有等到合理的解釋,也沒有看到自己疼愛的外孫以及小兒子的婚禮,她死時該多么不甘啊!聽母親說,她在彌留之際總是不閉眼,她留著一口氣想要再看看這個日漸昌明的世界,她還想看一看那一片她偷偷開墾的玉米地,可是她永遠看不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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