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車站

鄧丹萍

妹妹出生在冬月。那天晚上，霜很大，月亮很圓，清冷的月光撒在地上返著白光。妹妹的出生無疑給這個清冷的夜晚帶來了溫暖。在我們七姊妹中，妹妹排行最小，她不僅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我們最疼愛的妹妹，還是我們家的開心果。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不滿七歲就到離家三十里外的鎮(zhèn)上上小學，一個星期回家一次。初中畢業(yè)后考上中專，中專讀了四年，畢業(yè)后分配到河南許昌工作，在一個國企當技術員，那年她整整二十歲。期間不斷提升自己，工作之余參加函授學習，修完大學本科課程。后來隨當大學教授的丈夫去了成都，在一個大學擔任教學秘書。因為平時工作繁忙，所以每年只有在寒暑假才有時間回家探望父母。 這個暑假，妹夫因為課題研究進入攻堅階段，沒有時間相伴；同時因為天氣太過炎熱，也沒有帶兒子，妹妹就這樣獨自一人，千里迢迢，如清風般從遙遠的成都飄逸而來，帶著快樂的心情，帶著幸福的滋味，在這炎炎夏日，回到年邁的父母身邊，享受夏日的清涼和永遠不變的父母之愛。雖然沒有丈夫和兒子陪伴，有些許遺憾，但對妹妹而言，這種探親方式未償不是一個好選擇。她可以天馬行空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地陪父母聊天，與姐妹出游觀荷，買菜做飯，揉面發(fā)饃，打掃衛(wèi)生，洗衣漿被，體會久違的繞膝父母跟前的樂趣，也讓父母重享有乖乖女陪伴的快樂。其實，在我的心中，妹妹還是那個沒有長大的小天使。她永遠都是那個被哥哥搶走三毛錢的車費而步行三十里路回家的小女孩，是那個英語考試分數被老師算錯而哭鼻子的小女孩，還是那個被同學稱贊為遇事沉著寵辱不驚的小女孩……那個女孩，如今也成了少婦，當了母親……那個寒冷的夜晚，仿佛就在昨天，掛在天空的圓月，泛著白光的大地，呼呼著響的寒風，閃著紅光的爐火，冒著熱氣的壺水……一聲啼哭，粉嘟嘟的妹妹，掀開寒夜的幕簾，為這個世界增添了別樣的精彩。 我感慨時間的無情，它自己可以永遠不老，可以無限量地存在于世，卻讓人類逐年老去。同時，時間又是有靈性的，它因為人類而涂上人性的色彩，讓人們感受到它的寶貴。因為有了時間，人們會思考活著的意義，經受人生的種種考驗，包括離別、相聚……假期即將結束，妹妹又要再一次遠行。我送她到進站口，看著她拖著行李箱進入候車室，然后趴在候車室的窗口上，目送她走向站臺，望著漸行漸遠的妹妹，一陣酸澀涌上我的心頭。也許是多愁善感的個性使然，亦或是年齡的緣故，我越來越舍不得親人遠離，每一次別離，心里便多添了幾份思念，情緒難以平靜，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平復，期盼著下一次的相聚。尤其是隨著父母進入耄耋之年，“父母在，不遠游”的古訓時刻困擾著妹妹，而妹妹的遠游是為實現(xiàn)人生價值和目標，是“游必有方”，開明的父母非常理解并支持。 這輩子，我注定與車站結緣。這么多年來，同一個車站，遠行的人卻常常變換。二十年前，先生在遙遠的新疆，然后是太原，再后來是山西平遙，再再后來是天津，我常常是一個人送先生到車站，等他上了火車，我便一個人返回清冷的家。等我們夫妻相聚，妹妹又遠去河南，然后是成都，迎來送往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不同的是，送別的人由一個人變成了一支隊伍。回家的路上有了笑聲，家也不再清冷。但是，一次又一次的離別，總讓我感到自己承載不起心靈之重，那淡淡的離愁別緒時時隱隱約約地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離別的一幕總會多次重演，列車越走越遠，卻不知道列車什么時候能夠把遠離的親人帶回，只得忍受痛楚，在心里默念保重、平安、健康之類的話。親人們回來了又離開，我不斷獨自地承受著，讓我的心情起起落落，這種離別送行的滋味，就像守候心靈的車站，時而熱鬧，時而安靜...... 漸行漸遠的列車，帶著思念奔向遠方。突然想起趙微《離別的車站》，離愁別緒一起涌上心頭，眼淚滑落在我的臉頰。心里默念：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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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的車站

鄧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