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學是花木蘭

云萍

2021秋，我們相約到同學汪桂蓮的聆翠閣山莊相聚。聆翠閣山莊位于貴溪市雷溪鎮端港村，距離貴溪市區20多里，距離我們上饒市90多公里，從高速下來經532國道拐進一條砂石路不多久就到了。 汪桂蓮熱情地將我們引入接待大廳，同學相見分外親熱。我們感嘆著歲月真是一把刀啊，割得人滿面滄桑，天若有情天亦老，幾年未見，大家兩鬢已見花白。 大廳里陳列著姿態各異的靈芝。有的大如鍋蓋，一枝獨秀；有的一樹繁花，花團錦簇；有的如山間老樹，虬枝旁逸；還有的如孔雀開屏，公雞報曉-------造型奇特，各自成趣。盆景是活的生長的靈芝，一呼一吸間，釋放出有益物資，潤人細無聲，放在案幾上也平添幾分雅致。 說起辦山莊的起因，汪桂蓮一臉無奈：2013年因工作關系，引進浙江客商來投資，辦特種養殖農場，種蘑菇、靈芝。哪知道2015年浙江客商資金出問題，跑路了。土地租賃費、農民工工資等一大堆欠款擺在了政府領導的面前，群眾輿情洶洶。因為客商是自己招過來的，汪桂蓮覺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觀，就用自己的房子做抵押，湊了五十多萬付了土地款和農民工工資。迫不得已就這樣接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女兒沒有經營經驗又志不在此，不出所料的就是虧錢。退休后，汪桂蓮到山莊幫忙，種植蘑菇，研發靈芝酒，種菜、養殖，春播夏種，四季牧歌。 聆翠閣山莊獨居曠野中，四面是農田、阡陌、起伏的山丘。時值秋末，大自然不減它的美麗，山野黃綠交織，微風帶來泥土和植物的清香。一個上年紀的老人在地里勞作，沙土地上種著紅薯、空心菜，白菜、卷心菜長出了細嫩的芽丫；南瓜頑固地抓住季節的尾巴奉獻出叁兩朵黃花，芭茅在溝渠邊、地腳處獨自滄桑，野藤爬上樹身，給野樹穿上了迷彩服，雀鳥一陣陣飛過隱入山野。 田野中隱藏著幾個大棚，我們掀開兩個幔子，有雞鴨在“唧唧” “嘎嘎嘎”。地里還有一排排奇怪的東西，白色園桶狀，相對而有間隙的整齊排放，像陣列的高射炮，有人說是培養菌菇的菌棒。幾間茅房里三只羊在悠閑的吃草。 當我們轉到機耕道上，從我們的后面傳來一陣“突突突”的聲音，一輛農用三輪車從綠蔓中駛出來，車上的婦女戴斗笠，雙手叉開握著車手柄，胸板挺得筆直，這不是汪桂蓮嗎？ 　　我們都看呆了。這個形象與我們心目中的印象實在是反差太大了！在我們班里，甚至于在整個師范學校，汪桂蓮是妥妥的校花。大眼睛，又粗又長的大辮子走路的時候一甩一甩的，撩亂了少男少女的眼神；文藝專業水平更是天花板般的存在：歌聲圓潤音域高，一首“祖國啊親愛的媽媽”唱到了人的心里，手風琴聲蕩起了少年人心的漣漪，動的舞姿媲美“白毛女”------正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妥妥的陽春白雪一枚！ 但是現在說她是下里巴人沒有人有反對意見的（雖然我們都沒有說出來）。花白的頭發隨便扎成馬尾巴，花罩衫，高筒套鞋，直接讓她湮滅于普通的農婦群里。 但是，但是-----此刻，我看到的這個人是多么的帥，多么的酷啊！不能用美來形容。她戴的斗笠像是將軍的花翎，手握車手柄，像是握著將軍的權杖。眼神堅定的，有著勇往直前的堅毅和活力。這不就是一個英姿勃發威風凜凜的花木蘭、穆桂英嗎？ 花木蘭代父從軍，金戈鐵馬像男人一樣鏖戰疆場；汪桂蓮在山莊打拼，沒有一個可以依戀的胸脯，沒有一個在疲憊時遞一杯水給她的人。她，只有她自己！ 　　在孤寂無人的農莊，一只懷孕的山羊就要生產了，兩支羊蹄露出了體外，母羊痛苦的身體一抽一抽的。怎么辦呢？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夜雨漓漓瀝瀝，寒意襲人，到哪里找獸醫解燃眉之急？總不能看著什么也不做吧？臨時抱佛腳，打開手機，按手機上的方法，戴上手套消消毒，將兩只羊蹄塞進肚子，手伸進羊身體里，找到小羊頭，硬是將小羊羔拽出了體外，小羊羔安全降生。朋友“嘖嘖”稱奇，直言她可以到婦產科上班了。 電腦壞了，晚上也找不到人修理，上街還要花時間。沒奈何，自己鼓鼓弄弄，居然將驅動問題也解決了。不用說，農田抽水用水，接線、電機的維修維護都是她一個人去完成；雞拉稀鴨癱瘓、雞鴨防病治病也是她操心的事。地里的活她與農民一起干，裝菌袋一分鐘她可以裝600個，那些老手都干不過她。 這樣的人不就是現代花木蘭嗎？！ 我們一哄而上，坐上小三輪，將剛采摘的新鮮菜蔬舉在手上，如打了勝仗的隊伍，伴隨著“突突突”聲，歡呼著，呼嘯而歸。 在聆翠閣吃了兩餐飯，自然是綠色農家菜。我們吃上了靈芝雞，喝上了靈芝酒。靈芝是山莊種植的，就在那些個大棚里，可惜我們沒有進去，不過成品我們已經欣賞過了，靈芝酒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泡酒，而是采用新工藝讓靈芝發酵而成的，保持了靈芝的活性物資。靈芝被民間稱為“還魂草”“仙草”，傳說彭祖長服靈芝，760歲貌如童顏，嫦娥服了靈芝飛升上天。 為了長命百歲我們不停地干杯，微醺時到戶外走走，天上飄著微雨，“玉墨潑淋青竹雨，靈芝灑露玉蘭香”，農場起名 “聆翠閣”正應此景，從名字可以感受到老同學文人的浪漫，不失文人的初心。 從2021年雅集后，我們沒有再見過面。幾天前，為了畢業四十年同學聚會，我打了電話給她。我問她現在怎么樣了，她平靜地說，老樣子，還在做農業，種植養殖、種蘑菇種水稻。值得高興的事是靈芝酒已得到批準可以上市，農場也獲得了兩個當地農業龍頭企業的稱號。電話打到一半，她說，我沒空和你聊了，我要去送雞鴨給客戶了。 放下電話，想起作家李娟寫她的媽媽的一段話：“她是最強大的一株植物，鐵鍬是最貴重的權杖，她腳踩雨靴，無所不至”。這不就是汪桂蓮在田間工作時的寫照嗎？我的腦海里不由的浮現這樣一幅畫：在窄小的田間小道上，她駕駛著農用三輪車“突突”而來，英姿勃勃，像女王般自由、光榮、權勢鼎盛（李娟語）。 你說，我的同學汪桂蓮是不是花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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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學是花木蘭

云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