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鐘

大雪（原來的雪）468348320

小鐘是我退休前最后一任司機，他原來是一個國營服裝店職工，企業下崗分流，減員增效，他成了無業人員。他三十八九歲，個子不高，見人不打招呼，有點木訥，偶爾和大家交流幾句總合不上調兒，在司機班被邊緣化，沒有給他安排固定車輛。由于他是省直系統子弟，司機班長和他父親是故交，因而被聘來臨時支個差。 我原來的司機突然患病請假了，司機班讓他頂替兩天，沒想到原來的司機病情復雜，醫生建議休息一年，這樣小鐘給我一開就是四年車，這小子沒少讓我鬧心，氣得我牙根疼。 　　記得有一次，我去陜南檢查工作，早上在漢中座談完，下午趕往安康，當時十天高速（湖北十堰至甘肅天水）正在建設，國道崎嶇，翻山越嶺，中途有個加油站，我停下來上個廁所，上完廁所回來剛把車門拉開，看見車后不遠處站了個當地人，我又把車門“啪“的一聲關上，過去問這兒離西鄉縣城還有多遠，那個人伸了三個指頭，意思還有三十多公里，按照事先安排，路過西鄉縣要檢查個項目。 他聽到關門聲，以為我上車了，一腳油門把車開跑了。我的手機拉在車上，沒辦法和他聯系，于是，我就沿山路往前走，心里想，看他能跑多遠。走了半個多小時，路邊有個小賣部，花五毛錢給他打了個電話，此時他正往回折返。原來他到了西鄉縣城，側過頭：“領導，到了”，一看車后沒人，他的腦袋“嗡嗡”直響，頭皮發麻，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山陡彎急，可能把我摔到溝里了。車返到我跟前，他馬上下車，我生氣地朝他吼道：“我想踢你兩腳”，他竟然笑著說：“應該，應該！”弄得我一點沒脾氣。 　　給他安排個出車太費勁，必須叮嚀清清楚楚，少一句話，可能就會出岔子。有一年，我在省委黨校學習三個月，他知道我吃住在黨校，有個周三下午，我請假回單位有事，早上給他打電話，讓他下午兩點把車開到樓下。 下午我準時下樓，左等右等不見車，便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就在樓下，我繞宿舍樓轉了一大圈也沒見他人，我又給他打電話，他還堅持說在樓下，并解釋說一點半就到了樓下，我突然想到他跑錯了地方，我趕緊問：“你在哪個樓下？”他說他在我小區樓下，我頓時氣得兩眼直冒金星，并大聲問道：“你咋不把車開到鐘樓樓下，你不知道我在黨校學習？”他啥也沒說，一會兒怏怏地把開車了過來。 　　他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出遠門我還得操他一份心，稍有疏忽，就會讓人哭笑不得。有一次開車去上海，由于沿途要經停好幾個地方，便選擇國道方便，由于我有點感冒，一上車就頭朝南躺在車后，走到洛南一加油站，他為了選擇油槍，進站打了兩把方向，讓車調了個兒。加完油繼續上路，跑了好一陣，我突然感覺不對勁，剛才太陽時不時地會照在臉上，現在照在腳上，我連忙問他：“你這是去哪兒？”他答道：“去上海呀！”我又提醒道：“你下去好好看看。”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趕緊把車調了個頭。 回來走到安徽六安，加油站在路對面，這次他沒有調頭，直接從出口開進去，加完油繼續上路，我突然發現路兩邊的參照物好像剛才見過，停下來一看，結果又奔上海方向去了，我氣得調侃道：“像你這種開法，永遠到不了上海，也永遠回不到西安。”再說他不吭聲。 　　小鐘雖然在工作中有許多差池，但他大事不糊涂，能掂來輕重。有一次下地市，地市同志以示熱情，臨走時把他叫到車場，硬要把幾箱土特產放在車上，他死活不開門，糾纏了好長時間，甚至動用了他們的領導也無濟于事，實在沒辦法，他們就把東西堆在車后，等待沒人了，也許會裝上車，他不為所動，直接把車開走了。回來走在路上，他給我說了此事，我當即表揚了他。 他非常愛車，遲早把車擦洗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還自費買些掛件，放點香香水水，后備箱里的工具放得井井有條。有一天晚上十點，辦公室通知我明早去外縣參加一個重要活動，早上七點隨隊出發。白天下了一場雨，車濺了些泥點，他接到我的電話，立即去找地方洗車，跑了半個西安城，沒有一家洗車點開門，沒辦法，就把車開到自己樓下，回家一臉盆一臉盆端水，趕凌晨一點，硬是把車洗凈才睡覺。 　　他開車總是不緊不慢，不急不燥，穩穩當當。在城里開車從不猛起急剎，胡別亂擠，規規矩矩，不開堵氣車。在高速上也是不慌不忙。有一天我去外市開會，我看了一下表，時間不多了，心里有點急，便向他喝道：“給你前邊擺一副麻將，邊打邊開。”他懂得我的意思，只聽一腳油門，車“呼”一下飛奔起來了，可過一會兒又恢復原樣，唉！算了，不要催促，以安全為重。 后勤服務中心主任幾次問我小鐘的情況，我都說好，很好，關于那些冏事，他不敢在單位亂說，我更是守口如瓶，雖然當時心里不知說過多少次，讓馬上卷鋪蓋走人，可過后冷靜想想，他沒有別的本事，找個工作不容易，媳婦嫌他掙不來錢，領著十二歲的女兒改嫁了，他很可憐，得有一碗飯啊！ 隨著機關單位用車制度改革，六個外來司機全部解聘，小鐘也不例外。我先把他安排到一家企業開了半年車，待其他五人離開后，又將他聘回來開應急車。這幾年好像長大了，隔一段時間，給我打個電話，噓寒問暖，讓我很欣慰，愿他一切都好。 2024-8-13 （圖片來自網絡，誠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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