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來的姻緣

健康平安

笑出來的姻緣古而有之，最經典的就是蘇州才子唐寅與秋香的故事——三笑姻緣成佳話。 1962年，香港長城電影制片有限公司將這個故事改編成電影《三笑》搬上銀幕。由李萍倩導演，陳思思、向群主演。該片具有江南民歌風味，深受廣大觀眾的喜愛。1969年，邵氏兄弟電影制片廠重新打造黃梅戲電影《三笑》，上海籍著名導演岳楓執導，凌波、李菁主演。 　　邵氏黃梅戲電影《三笑》講述了唐伯虎與華太師府婢女秋香的愛情故事。 　　電影中，唐伯虎在蘇州一寺院內邂逅了華太師府的婢女秋香，被其美貌和柔情所吸引。為了接近秋香，唐伯虎決定隱瞞自己的身份，偽裝成窮人，改名為康宣，并混入華太師府里當書僮。 在華府中，唐伯虎憑借其才華深受太師的賞識，被賜名為華安。 　　盡管秋香早先并不相信唐伯虎的身份，但在好友祝枝山的幫助下，唐伯虎最后向秋香表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并得到了她的信任和愛情。 最終，唐伯虎和秋香結為連理，共同遠離塵囂，享受愛情的甜蜜。 　　這部電影不僅展現了唐伯虎與秋香之間的愛情故事，還通過他們的經歷反映了當時社會的風貌和文化背景。電影中的角色形象鮮明，故事情節曲析有趣，使得這部作品成為了經典之作。此外，電影中的黃梅戲元素也為整個故事增添了獨特的藝術魅力，使得觀眾在欣賞故事的同時，也能感受到中國傳統戲曲的魅力。 　　2008年，我從故鄉返回上海定居。退了休不用上班，整日無所事事，除了逛街，與街坊鄰居侃大山，也實在是無聊。我喜歡看越劇、黃梅戲電影，但現在的電影院里少有放映。無聊之中，便想到了要買幾張光盤碟片，回來在DVD影碟機上播放觀看。 我注重于碟片的質量，正版光盤清晰不傷眼睛并且提高了視看的效果，雖然價格貴一點，比到電影院看一場電影還是便宜了不少。我基本上看重的單碟單片，也就是一張碟片一部電影，不求壓縮版。 這些碟片中，有一張就是廣州大圣文化音像出版的邵氏黃梅戲電影《三笑》碟片。八十年代，我在蕪湖培訓時看過香港長城攝制的歌劇電影《三笑》。而這一部黃梅戲的《三笑》，我卻沒有看過。出于好奇，在一天的午后，我便打算欣賞一下這部影片。 優美動聽的家鄉戲傳入了我的耳膜，我目不轉睛地盯看電視機的屏幕看。我的好奇即刻變成了驚奇，我覺得影片中秋香的那雙又大又漂亮的眼睛與我初中時的那位女同學是多么的相象。盡管世界上這樣動人的眼睛有無數雙，但我還是認為，扮演秋香的李菁，有著與我太熟悉的一雙長睫毛美麗好看的眸子。 在初中讀書時，我們全班的女生中，顧小玲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晶瑩剔透，烏黑發亮，是最迷人的。 類似的大眼睛我見過許多，在我插隊落戶時的農村，在故鄉的鎮子上，在我工作過的廠礦企業，以及人來人往的行人里……唯有，顧小玲的這雙眼睛，才是原型模板。 這部邵氏黃梅戲《三笑》的電影拍攝于1969年。這一年，三月份下放到安徽農村，七、八月份與顧小玲發生誤會以至于中斷了聯系，一九六九年對我來說，既是最倒霉也是最痛苦更是最難忘的一年。 黃梅戲《三笑》我看過幾遍，每看一遍，就增加一份我的思念之情——因為，顧小玲同學是我一生中喜歡的第一個同齡異性朋友。 如果不是初中畢業后下放在農村、如果不是在兩地通信來往中發生了誤會、如果不是雙方賭氣不明是非、如果……也許我們倆彼此之間不會中斷聯系。 顧小玲同學，自從一九六九年見過最后一次面以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現在還好嗎？ 由此產生了一股思念之情，迫使我去找顧小玲同學，我要找回我中學時代的女友。 2008年的下半年的一天，我冒著寒風來到兒時居住的熟悉的路段。看到那片久違了地方，又讓我躊躇不前：這么多年不敢主動去聯系她，也正是怕她仍有怨恨在心——當初，由于我的輕率冒失，做事情太魯莽，才導致了今天的這個尷尬地步。 　　1968年初中畢業后，我們沒有繼續升學，而是下放到農村、邊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由于情況特殊，我在安徽農村的奶奶要我回故鄉插隊落戶，顧小玲同學則是下放去了云南的思茅農場勞動。 離別是痛苦的，好在我們倆都是文化人，還能寫信聯系。我和小玲同學平均每半個月通一次信，整張信紙上有被淚水打濕而模糊了的字跡，字里行間卻是充滿了彼此間的思念之情。我們兩情相悅，唯有文字交流才是最感幸福的。可惜，這種兩地相思、鴻雁傳書般的交往維持了將近半年卻過早地結束了。 我姑母家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姑表妹，年齡比我小一歲，實際上也就小了幾個月。她在農村的鄉鎮小學讀過幾年書，也認識了不少的字。農村里的鄉郵送信不送到生產隊，而是送到各個大隊，然后由大隊工作人員在順便的時候帶到生產隊或直接送上家門。 那時候的我，白天都在農田里干活，信送到家的時候都由在自家門口擺個縫紉機攤專門替村民縫補或做衣裳的表妹接手。顧小玲寫給我的信，由于信封上的字體清秀而優雅，明顯是出自于女性的手筆。很快引起了表妹的好奇心，便擅自拆開封口偷看。信中那些甜言蜜語的悄悄話讓表妹十分驚訝，激動不已。她便每信必拆，閱后再用米粒貼粘后轉交給我。 有一天收工回家后，表妹遞給小玲寫給我的信，一臉壞笑地問我：“你同學的來信，是女同學寫來的吧？”我茫然地望著表妹，不知道她話里的含義。 我接過信，走進我奶奶的房里（因為我同奶奶住一間屋）。表妹的話讓我疑惑不解：她又不是諸葛亮，怎么能猜到是我同學的來信？我仔細查看著信封的四周，確定封口被刮開又重新粘貼過，我的心里便明白了一切。 我拿著信封，指著封口去責問表妹是怎么回事？表妹說她不知道，信送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我輕輕撕開封口的一角，剛粘上的米粒還沒有干透，我問表妹是不是你粘上去的？我見表妹臉一紅，矢口否認：“不是我。” 證據確鑿卻不敢承認，我怒氣沖沖地瞪著眼睛，恨不得揍她一頓，但是我沒有這么做。這是我奶奶家，我奶奶喜歡我，也喜歡我的這個表妹。我不想讓奶奶知道這件事情，也不想為此責打表妹讓奶奶生氣。我罵了一聲：“死丫頭！”又用信封狠狠地朝表妹的臉頰上搧了一下，回屋去了。 一口氣讀完了小玲的來信。信中甜蜜蜜的文字沒有像以往那樣給我帶來一絲愉悅，反而覺得被別人偷窺了隱私而增添了一份憤慨。余怒未消中，提筆給顧小玲復了一信。就是這一封信，給我的小玲迎頭一擊，此后不再有來往。 我不敢回復小玲，說寫來的信被我表妹拆開偷看了，以免讓小玲害羞尷尬，因為信中那些“想你念你”的話語太私密了。我只能撒了一個謊，說我們農村這里經常有信件失落，叫小玲以后不要再寫信來了。 這種謊言糊弄一般的人，可能就搪塞過去了。顧小玲聰明睿智，她不相信、也不會相信。幾個月里，她寄了這么多次的信，從來沒見遺失過一次。為什么單單這個時候就有信件失落？難不成……她不敢往下想。小玲把這件事告訴了好朋友張美華，張美華一口咬定“他一定是又有了女朋友？” 張美華的話與顧小玲的想法不謀而合，顧小玲氣的要哭，發誓再也不理我這個“負心人”了。 而安徽這邊，我還在沾沾自喜：小玲同學聽了我的話，果然不寫信來了。嘿嘿！表妹啊表妹，誰叫你偷看我的信，這下子你是永遠也偷看不到的了…… 　　此刻，在路當中躊躇不前的我，猛然間醒悟了過來。既然是誠心來找小玲同學的，為啥沒有膽量上前去，即使被她罵幾句打幾下又算什么呢？ 我鼓足勇氣，走到顧小玲的家門口。大門依舊如故，是那種上海地區常見的實木門上端左右并排嵌入兩塊透明玻璃的那種。由于大門內拉上了窗簾，看不到屋里的情形，我便輕輕地敲了幾下門。 屋子里靜寂無聲。我加重了力量，又敲了幾下。同時，對著大門問了一聲：“屋里有人嗎？” 仍然無聲無息。 我退后幾步，抬起頭來，朝她家閣樓上的窗戶望去，窗門是緊閉的。天冷，關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對我呼叫聲的傳播有點防礙。馬路伢子上，又是在白天，大喊大叫的也不合適。我無奈，盯著閣樓上明亮的窗戶發了一陣呆。 站在顧小玲家的門口，望著大門上鑲嵌的玻璃，我又想起了昔日的小玲。每天上學前總是把小臉蛋貼近窗玻璃朝馬路上看，看到我走近來時，她就微笑著打開大門，高聲叫喊著隔壁的張美華同學，我們一道去上學。可是現在，窗玻璃依舊，佳人卻不見。我觸景生情，鼻子忽然一酸，不由得潸然淚下。 我面向東方，前邊的一條橫馬路是寧武路，再往前是隆昌路。這是我上學時每天要走的路，這條路上，曾經留下過我和顧小玲兩個人數不清的足跡。 今天，我還想再重新走一遍。 我又一次看了看顧小玲家的大門，心想，等我繞一趟回來，再來看看家里有沒有人了吧。 我沿著平涼路往東走，走到寧武路口，望著這條熟悉的街道，猛然間想起當年“文革”時期，我和顧小玲一起從學校往家走，就站在這個路口，看到對面有幾個大專院校的“紅衛兵”小將在墻上刷寫紅漆標語。我們倆走過去看了看，覺得他們的字寫的不怎么樣。我多嘴多舌，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引得這幾位大哥哥們怒火萬丈，趕來要追打我們。我和顧小玲拼命奔跑，慌不擇路中差一點在騰越路迷了路。 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有點后怕。如果那時候我們倆被他們趕上，我挨打挨罵也就算了，要是小玲同學被他們欺負，我是一輩子也對不起她了。在當時那個動亂的年代，如花似玉般的妙齡少女，被侮辱被欺負的并不在少數。 穿過馬路，右手方向沿寧武路走不多遠，拐進海州路二百多米，就是我的母校——上海市隆昌中學。 隆昌中學位于隆昌路與寧武路之間的海州路上，校門還是老樣子。寬大的正門右側有個邊門，邊門里面便是值班室，現在叫警衛室。 保安校警不讓我進門，問我找誰？我想了一想，隨口報了個大名想嚇嚇他：“我找蔣校長。”那個校警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這里沒有蔣校長，你找錯地方了。” 我猛然醒悟。我上初中那年，蔣校長已經四十多歲了，五十多年過去，九十高齡的蔣校長即使在世，怎么可能還在隆中當校長呢？我真是糊涂透頂了。 我歉意地一笑，對保安說：“對不起！我搞錯了，蔣校長是我從前在這里讀書時的校長。” 那保安問：“你也在這里讀過書？” “這是我的母校。”我探頭朝校內望了望，站在大門口，一眼就能望見大操場，我指著一側的宣傳欄，對保安說：“那兩塊大黑板，是我以前負責抄寫的黑板報。想不到現在依然還在，真想再去展露一下自己的水平，是不是有所退步了。” 那保安熱情了起來，讓我到警衛室坐坐，并與我閑聊了起來。他說：“不是我不讓您進去，因為現在正在上課……”我連忙接過話頭：“我理解，理解。” 保安跟我攀談了一會，我臨走時，他送出校門口對我說：“下次你中午過來，我負責帶你進校園去看看。” 由于沒有進到校內，時間還早。我就打算從海州路繞到隆昌路，再去騰越路看一看曾經與顧小玲避難的地方。 到了隆昌路口，楊浦公安分局高大的辦公大樓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不禁肅然起敬。就是這座高樓，在那天我倆遭人追趕逃脫至騰越路后迷路的夜睌，是它，給我們指出了回家的道路。因為，見到這座熟悉的大樓，就知道我們已經是站在了隆昌路的路上。 從隆昌路走到騰越路并不遠，想不通為什么那天晚上我們倆卻走了很久。此時，站在騰越路的路牌處，回想當年與顧小玲站在這里目瞪口呆，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才能走回家時，顧小玲那美麗的大眼睛里溢出了淚水，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又令我浮想聯翩。 我喜歡顧小玲哭的模樣，那種梨花帶雨般的羞澀，是我永遠忘不了的。唐伯虎和秋香是笑出來的婚姻，而我和顧小玲卻是哭出來的情愫。 　　進入隆昌中學不久，我被選舉為大隊墻報委員，負責校內的板報宣傳事宜。這一天，我在教師辦公室里與大隊輔導員張老師一起審閱下一期的黑板報稿件。忽然一陣吵鬧聲傳來，我抬頭一看，只見幾個同學擁著一個被男生打哭了的女同學進來了。 這個女同學是我們班上的，叫什么名字我當時還不知道。因為我們是初一新生，并且我那時候性格古怪，不怎么愛跟女同學說話。所以，班上的許多女生，我都不很熟悉。 我注意到，這個女同學一進門就掃了我一眼，我猜測當時她的心里一定在問：教師辦公室里怎么會有一個同學？但是，我仿佛又覺得，她的眼睛里發出的又不像是那種探詢的目光。不管是什么，我覺得這個女同學貌美如花，就連她的哭，那種梨花帶雨的模樣，也顯得楚楚動人，特別好看。還有，那一雙長睫毛下晶瑩剔透的大眼睛和烏黑發亮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我，我的心里一陣激動。 這是我們倆第一次面對面的相視，就像“一見鐘情”那樣，在彼此的心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叫顧小玲。 顧小玲被男同學責打后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引起了我的同情；她那哭泣流淚的樣子，讓我忽然間愛上了她。半年后，顧小玲同學便成了我的初戀女友。 此時，我佇立在騰越路口，回憶著往事。突然間，我冒出了一個念頭，找到顧小玲，我要把她逗了哭。因為，小玲同學的哭，也是那么的好看。 騰越路上已經大變了樣，原先那個為顧小玲指路的營業員阿姨的那爿小商鋪找不到了，還有那個小區的邊門出口更是不見了蹤影……這么多年，舊城的改造讓城市更美好，我們楊浦區也不例外。我想總有一天，我還要陪顧小玲到這里來逛逛。 回到顧小玲的家門口，一切如故。我失望之極，一步一步來到我的母親家，感覺十分疲倦。 每隔二個月左右，我就會從寶山區到楊浦區的舊址，來看望我的老媽。當然，也不免從平涼路1695弄到顧小玲的家，花個單程五分鐘的步行去看看她家的情況。 然而，每次去，都沒有任何的收獲。我疑惑不解：這間屋子里，是不是現在無人居住了？ 由于我是獨自下放在安徽故鄉插隊落戶的，初中畢業后，與許多同學失去了聯系。唯一有聯系的幾個同班同學，如陳風林、馬兆磊等，由于不住在一個區內，雖然不常見面，但是還可以用電話交流，他們也都沒有顧小玲的聯絡方式。這個結果我是預料到的，因為讀書期間，顧小玲就很少與男同學交往。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我心灰意冷。但是心中的愧疚，幾十年來壓在我的心頭，似乎有一種想去解脫的念頭。說實話，這么多年里，顧小玲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浮現。盡管有時候我也不去想她，甚至有一度時間里發誓要將她遺忘掉。但，初戀是刻骨銘心的，要忘記掉又談何容易。 邵氏影星李菁有著與顧小玲一模一樣漂亮的大眼睛，影片中她閃動的眸子里，透著機靈與聰慧，令我心動不已。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玲同學，重新勾起了我對她的思念。我就像中了魔似的，又看了李菁在她的第一部電影《雙鳳奇緣》里扮演的丫鬟春蘭。那時候的李菁才17歲，與我的小玲同學初三年級時的年齡一般大，活潑可愛的樣子如出一轍，我是永難忘記的。 每次，我返回到平涼路1695弄去看我的老媽媽時，總會去顧小玲的家門口看看。我知道，已經出嫁了的小玲同學不可能居住在娘家，但是她的父母親、她的弟弟在，只要問到他們小玲同學現在的住址，也就萬事大吉了。可是，她娘家的大門總是關的。有一次窗簾沒有遮，通過門窗的玻璃往屋里看，屋子里空無一人。好幾次門窗被屋里的窗簾遮住了，敲門也不見應答。我想，難道顧家已經不在這里住了？不住這里的話，這間房屋必定另有主人，起碼的話，能告訴我一些情況，不要讓我蒙在鼓里。有心想到隔壁的隔壁去問問張美華同學的家人，也是“鐵將軍”把門。 有一次小玲家的窗簾布仍然遮擋住門窗，我正在敲門時，左手邊隔壁的大門打開了半側。終于，出現了一個老太太。她探頭朝我望著，嘴唇蠕動著，聽不清在說些什么。我看她有七十多歲的樣子，便客氣地叫了她一聲：“阿姨！”我指著小玲家問她，“這家人家是姓顧的吧？”老太太點了點頭，警覺地盯著我看。我又問，“他家里的人呢？”老太太冷冷地回答道：“上班去了。” “上班？”我疑惑不解。那一年，我都快到六十歲了。顧小玲的父母親，少說也有八十多歲了，這么大的年紀還上什么班啊？我又問道：“我是說他們家的兩位老人呢？” 那老太太緊緊地盯著我，從頭到腳地又仔細看了看，然后也問道：“你是他家什么人啊？” 我笑了笑，說：“我是他家——”頭腦里迅速的思考著。說是顧小玲的同學吧，有點不好意思；說是他們家的親戚，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老太太看我支支吾吾的樣子，等不及地縮回了頭，“呯”的一聲關上了大門，看來是不想答理我了。 我的腦海里沒有這個老太太的印象，也許以前到顧小玲家等她上學時沒注意到這個老太；也許幾十年后，人的變化太大沒認出來之前還見過這個老太。不管怎么樣，上海人不愿意多管閑事我是知道的。老太太的這個態度，作為同城的老鄉，我是非常理解的。 我無奈地笑了笑，又一次望望顧小玲家那熟悉的大門，失望地離開了。 不過，令我欣慰的是，顧小玲的家仍然是住在這里的。 　　也不知道一共跑了有多少次，一直沒有任何消息。我想，白天家里無人，晚上一定會有吧？大不了我在老媽家吃過飯晚一點回自己的家，我太想搞清楚這個原因了。 那一晚，站在馬路伢子上，望到顧小玲的家里黑燈瞎火的，我又一次失望了。 失望歸失望，但沒有死心。我囑咐我的弟弟，以后晚上經常出門逛逛，關注一下顧小玲家究竟是有沒有人住。因為我弟弟，也是認識顧家姐弟倆的。 2013年的一天，我走出里弄大門剛到金倫村口，遠遠望見顧小玲家大門洞開。我一陣驚喜，急匆匆過了馬路，站在門口往屋里一望，頓時傻了眼。 屋子里，幾個裝修工正在拆卸家俱門板，地上破磚爛物一片狼藉。我問其中的一名工人：“你們是在重新裝修房子嗎？” 一個戴著安全帽的工人，一邊朝我走來一邊在剝脫手套，他望著我說：“不是裝修，這一排民房政府征收了。” “為啥？”我連忙問道。 那個負責人似的工人走到門口，將一雙剝下來的手套往口袋里一塞，掏出一支香煙叼在嘴里點著，狠狠地吸了一口，接著說：“不為啥。為整頓市容，沿街民房一律改作商業用房。也就是說，這一片居住房全部要變成商鋪了。” 我“啊”了一聲，轉身朝隔壁幾間民房看去。也都一樣，每間屋子里都有工人在干活兒。 我回身問那個負責人，這里的原住戶搬到什么新地方去住了？負責人雙手一攤，為難地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只是負責這里的施工，干完了就走。” 從2008年的年底到2013年，差不多用了五年的時間，為打聽顧小玲的消息，卻仍然一無所獲。 期望——失望——灰心——絕望，意想不到結果，也叫我失去了信心。 雖然目前還沒有辦法找到顧小玲同學，但是我對她的思念卻絲毫未減。我的腦海里經常浮現出學生時代的學習與生活，大多數都離不開我的好同學好朋友顧小玲、馬兆磊、吳愛智、任璦婉、鄔軍、陸亞民、陳風林、姜玲巧、張美華、牛玉香……，他（她）們的故事像電影一樣從我的腦子里一一掠過，讓我眼前一亮：何不將這些往事用文字記錄下來，有朝一日，分享給我的朋友們看看呢。 2017年3月，我接觸到《美篇》，我認為這個平臺很不錯。既給我們創作文章的機會，也讓我們把美好的回憶記錄下來。我喜歡這個平臺，我開始寫文章。至于我的同學，從哪里入手，怎么樣去寫他們，一直猶豫不決。因為年代之久，過去的事情東一件西一件的很難集中，不像我下放插隊落戶的時候有記日記的好習慣，參考一下可以方便寫出來。學生生涯毫無記載，全憑記憶，因此，很難下手。 2022年2月21日，在《我與連環畫小人書》這篇文章里，我第一次把顧小玲同學的事情寫了進去，我覺得還不錯。同年10月9日，美篇《三個女人》發布，其中一個女人寫的就是顧小玲。緊接著，10月12日美篇《同窗、同學和老師》發布，又一次回憶了顧小玲的文章。到2023年的年底與顧小玲同學重逢前，在我所寫的49篇回憶文章內，描寫顧小玲的文章就有27篇。這二十多篇文章，有的是我懷著深深的思念寫出來的，有的是我忍著心中的悲痛寫成的……難怪顧小玲看了我的這些《美篇》后，由衷的感嘆道：“這些文章都是你用心血和真誠寫就的。” 　　2016年下半年，我從小生長在這里的平涼路1695弄動遷，我母親及弟弟一家人搬遷離開。之后，我也就不來這個地方了。尋找顧小玲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 在這期間，我從各個渠道，包括同學之間打聽，上網查詢小玲家因舊址改造所安插的新址等問題，均無確切的答案。這件事情，令我十分頭疼。 幾次放棄，又幾次提起，反反復復，又過了幾年。 2023年初，我弟弟的幾個同班同學新年聚會。席間，一個名叫姜巧妹的女同學對我弟弟說：“你阿哥還好吧？我姐姐叫我代她問問。” 姜巧妹的姐姐姜玲巧是我的初中同學，我們倆不在一個班，但是關系很好。她跟我住在一個里弄里，自小就認識，并且我們倆在隆昌中學讀書時都是大隊委員，共同在學校大隊部協助輔導員張老師工作，有著很深的友誼。 以前我與姜玲巧的聯系方式一直都是手機，后來一次打她的手機無人接聽，并且還有“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的提示音，估計是姜玲巧的手機壞了或者是換了號碼。因為不常通話，也就沒有在意。后來，我七十歲享受上海移動的老年卡，更換了手機號碼，也就沒有再與姜玲巧有聯系了。 對于姜玲巧同學對我的問候，我十分感動。我重新獲得了姜玲巧的手機號，彼此之間也常有聯系。但是，我根本沒有想到去問一問她是不是知道顧小玲的電話號碼，因為，她們倆不是一個班里的同學。 所謂“病急亂投醫”，在我焦急無奈的情況下，我還是想到了姜玲巧。盡管她跟顧小玲不是同窗，但她在學校擔任大隊文體委員，負責文藝宣傳隊工作的時候，作為宣傳隊里的顧小玲是她最信任也是與她很要好的一名隊員。也許，她們倆人至今還有聯系呢。 姜玲巧說她沒有顧小玲的手機號碼，她對我說：“你們班跟顧小玲要好的幾個同學，你去問一問不就行了。” 我說我問過一些人，不過——他們都不知道。 姜玲巧想了想，又問：“你問過你班的湯大班長嗎？” “湯月仙？”我自言自語了一聲，又嘆了一口氣，“我沒她的電話。你有嗎？” 當年，湯月仙是學校里的名人，也是個活躍分子。我想，姜玲巧肯定有她的聯系方式。我期待著，靜候她的答復。 沉默了一會，姜玲巧才說，她沒有湯月仙的手機號，但是她有成蓓的電話號碼。 成蓓同學是我們那一屆的才女，寫的一手的好文章，經常為學校宣傳欄黑板報投稿。但是，我并不怎么與她有來往，大概是出于一種對她的妒嫉吧。聽姜玲巧介紹成蓓，我沒好氣地道：“我找顧小玲，又不是想要成蓓的號碼。” 姜玲巧說：“你急什么？成蓓和你們班的任璦婉從小就是同學，兩個人好的不得了。叫成蓓問一下任璦婉有沒有湯大班長的電話，要是湯大班長有顧小玲的電話，事情不就解決了嗎。又不要你出錢出力，有什么不好？” 姜玲巧認真地開導我，我的眼前頓時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任璦婉是我中學時的好同桌，這么多年沒見到，也怪有些想她了。即使得不到顧小玲的消息，聯系上任璦婉也是我求之不得的啊。 事情很快就解決了。雖然湯月仙沒有顧小玲的，但她有張美華的手機號碼。找到張美華，還愁找不到顧小玲？ 　　將張美華的電話號碼儲存在我的手機里，卻久久不敢去撥打這個電話。 真是奇怪。千方百計想得到顧小玲的消息，現在有了這個線索，卻不能放大膽的去查詢。我心里很清楚，一旦與張美華通了電話，顧小玲很快就會知道。知道了會怎么樣，我不得而知。 憑心而論，我是十分地愧疚的地。當初，要不是寫那封倒霉透頂的信寄給了小玲，小玲怎么可能跟我分道揚鑣？表妹偷拆我的信件不該，我一時沖動，糊里糊涂地寫那封回信就更不應該。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小玲同學是否會不睬我，是否還會記恨我……種種顧慮，我猶豫不決，一直沒有去撥打張美華的這個電話。 這期間，張美華的手機號碼，就像一只燙手的山芋，我想吃又不敢去摸，只能望著它嘆氣。但是，我的心里卻時時刻刻地思念著顧小玲，那怕再見她一面，我也心甘情愿。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做夢經常會夢到小玲。有一次，甚至做了一個跟她在一起親熱的“美夢”——我們倆不知道躲在一個什么地方，那間屋子十分漂亮，靜悄悄的非常溫馨，我和顧小玲躺在床上。我緊緊地摟抱著小玲，并在她的臉上熱烈的親吻著。顧小玲“格格”地笑著，說我好壞。我一遍又一遍的對她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這個荒誕的好夢又讓我忽然意識到：現在，我和顧小玲各自都有了家庭，日子過得相安無事。萬一見了面舊情復燃，是否會影響到彼此之間的正常生活。我沒有把握，也不想去冒這個險。但是，反過來一想，不受絲毫的影響，豈不是好上加好？再者說，好不容易得來的聯系方式，輕易放棄不是太可惜了嗎。 輾轉難眠，幾個月后的一天，終于鼓足了勇氣，我與張美華通了電話。 張美華很開心的同我聊了聊，好朋友之間無需客套，對我以前的錯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勾銷。她把顧小玲的電話號碼給了我，要我打電話給小玲。我問張美華，小玲會不會罵我？張美華說，罵你也是應該的，誰叫你當初傷害了她呢。 聽張美華這么一說，我就更不敢把電話撥給顧小玲了。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撥與不撥在頭腦里反復的思考著。忽然，手機振動，隨之清脆的鈴聲響起。我低頭一看，陌生而又熟悉了的一串數字顯示在手機的顯示屏上。 哦——是小玲同學打來電話了，這一刻，我的心情激動而又緊張。 通話中，顧小玲熱情的話語使我十分感動。她閉口不提我以往的過錯，反而讓我不好意思起來。我的心里好難受，小玲同學的大度，使我感到羞愧難當。 2024年1月29日，離別多年的老同學在上海城隍廟重逢，我和顧小玲、張美華熱淚盈眶，握手言和，久久不忍松開…… 　　（本文圖片均摘自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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