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奧，我吃到了好吃的桃子

云萍

七月，流火的天氣未能阻擋我們同學的相聚。同學莉一遍遍翻著手機，最后一錘定音：明天聚會我們就到“眼鏡”那里！ 車從玉山縣城出發，沿太甲山大道經十七都鄉左拐進入村道。不多遠汽車在一條砂石小道前停下，我們往一棟坐落在綠色中的建筑走去。小路兩旁綠色蔥蘢，果樹、蔬菜在綠色中高低起伏。仲夏的田野綠色已走過了清亮的時節，綠色沉默，焦慮如負重的中年人。偶爾有一架的絲瓜花、黃瓜花，匍匐在地的南瓜花在綠色中如星星點燈。流水潺潺緩慢，不急于暴露出她的蹤跡，幾只雀鳥從天際中劃過，隱入一畈綠色。 走到建筑物前，才發現這個地方竟然是《江西博奧生態農業發展有限公司》，還有一塊牌子《科研引種培育實驗示范園》。驚詫于這個生態園粗糙。到過許多的現代農業園，無不是有高大氣派的門庭，白色的水泥路蜿蜒其間，植物們排著整齊的隊列，橫平豎直、整齊劃一。植物一般高，樹下干干凈凈。而這里，主路是粗糙的原始田埂，植物似乎也是粗糙的，植株下鋪設著黑色的遮陽布，稀稀疏疏的野草像打不死的小強在隙縫間弱弱的冒頭，隱于綠色間的田埂草被攔腰折斷，冒出一些草莖。紫薇樹、羅漢松、桂花樹，桃樹、楊梅，櫻桃、枇杷、柚子——許多的樹，各自生長又似乎沒有邊界的生長在一起，間隙有衛茅，丁香寥，開著紫花的刺莧與果蔬擠擠挨挨，奮力脫穎而出在綠色中招搖，野花在土地邊角抒情，植物們相親相愛。比起精致的現代農業園，這里有山野的原始，有山野的原始雜亂之美，讓人想起俄羅斯畫家阿列克謝.葉夫列莫夫的山野油畫。 農業生態園的主人吳總為接待我們在廚房忙碌，她的丈夫 “眼鏡”趙工陪我們在園里轉轉。夫妻倆九十年代承包土地搞農業種植。柴門荊扉里度過幾個春秋，貼近自然的呼吸讓童年的味蕾復活。2015年，他們毅然決然的將重心向園林樹木和果樹種植業轉移。四股橋鄉劉章小組村，土地肥沃，地勢平坦，陽光不受遮擋，是果樹種植的適宜之地。流轉土地51畝，從科研部門引進果苗，為了那記憶中的味道，他們將果樹種在田野里，經受陽光的照耀風雨的侵襲，每一株植物都能接受到夜露。除草劑是堅決不用的，請工人人工除草，草莖保持十公分高，以保持植株下的溫潤環境，防止土壤板結。用黑色地膜蒙在植株下抑制草木的生長。他們小心翼翼，小面積的一點一點地試種、嫁接、培育，讓植物接受玉山的氣候扎根于玉山的土壤，激發出植物內在的生長激情，誘發植物往他們理想中的味道一步一步的前行。好中選優，優中選好，一代一代的優選。他們在泥土和汗水中踽踽前行，陸續投資200多萬，有過身邊只有幾十元的窘態，有過精疲力盡后再也不想入農業這個泥潭洗腳上岸的想法，創業的艱辛和無奈如影隨形，但是路總要走下去，走的多了久了總能闖一條路來。經過幾年的摸索，對果樹的選種育種已積累了一些經驗，目前有五六個品種品質穩定，已在擴大種植規模中。 徜徉在綠色的田野，身心愉悅。幾株桃樹引起了我們歡喜。但趙工說，這些五月桃六月桃的品種要淘汰的，準備砍掉。江南四五月雨水較多，水果味道寡淡，這類品種再種下去沒有意義。桃樹有一人多高，砍掉這些現成結果的樹，確實挺可惜的。 走不了多遠，又是一片桃林，濃烈的陽光穿過桃樹的枝葉，灑下無數閃爍不定的光點。這是試種了五年的武安桃，屬秋桃八月中下旬成熟，江西省唯一的一個品種。青紅雜呈的桃子掛在枝頭蕩著秋千，陽光下的桃子像鄉村長大的18歲的姑娘，健康又美麗。雖然還沒到完全成熟季節，但甜蜜已被陽光溫柔地喚醒，果樹的枝柯架不住風向，風早已將成熟的秘密交給了候鳥、蟲、蟻。行走其間有螞蟻列隊歡迎；草蟲蠕動，橫穿而過；鳥兒跳躍地從一棵樹躍到另一棵樹，淡淡的香使你覺得仿佛與自然融入了一體。 甜蜜的詩意在大地回響，我們已禁不住了，紛紛下田采摘。我摘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桃子，被粉紅暈染的桃子有細細短短的絨毛。用手搓搓，一口下去甜蜜的汁水從唇齒間彌漫進心間。我對水果不太感冒，只對桃子和棗子情有獨鐘，小時候吃過的玉山一種桃，桃身長了許多雀斑，所以叫毛雀桃，現今市場上已見不到了。今天的桃子恍惚就有這種味道。蔣方舟有一段文字說，從小生長在一個地方，消化系統分泌的蛋白酶有了固定的構成，游子年少離鄉，第一個開始悵惘的，并不是內心，而是胃。思鄉，就是思飲食，思飲食，就是十二指腸作祟。記憶中的毛雀桃和玉山雙明的棗子是最愛，這么多年缺很難吃到了。 香氣濃郁，鳥兒從遠處飛來又隱于綠色中。我有些疑惑，這一畈的饕餮盛宴，如何防鳥防蟲害？趙工說，水果套袋雖然可以有效的防治一些病蟲害，但與未套袋的果實比較，口感不醇，所以毅然放棄。鳥是防不勝防的，就讓它們吃一點吧，蟲害完全不打農藥是不可能的，我們用科技器械測蟲滅蟲殺蟲，使用市場上的低毒農藥來防蟲害。 趙工是一個精瘦的中年人，身體剛做了一個小手術，有些疲憊不堪，可以看出歲月的粗糙。當生活淺淺地轉彎，他們在果樹里打磨春天，不被外界的喧囂紛擾，不驕不躁，濾盡外在的浮華，向內探求，找回果樹本真簡單的自我，這是對果樹的尊重和珍惜。 午后，蟬聲是主旋律，單奏，合唱，不知疲倦。兩只狗被鐵鏈鎖住了脖子昏昏欲睡，它們太天真爛漫了，蜻蜓、蝴蝶扇動的翅膀都會誘發它們好動的天性，汪汪叫著追著，如果主人不鎖住它，早就沒影了。我坐在生態園的廊檐下，悠閑的泡著一壺茶，草木暄妍，院子安靜，茶香悄然飄散。一排白鷺飛過，那樣輕盈，不驚起誰，細香無意中，隨風飄過，拂在我的身心。 同學相聚，桌上的菜肴是“土”字頭的，觥籌交錯間回歸本真的我們不說情感。青春的風鈴，也曾搖響我們年輕的窗口，時過境遷，那年的蝴蝶，已不知飛向何處。市井長巷，煙火人間，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清淡和自在，就是一份深味馨香的歡喜。一天的相聚結束了，我們相約待八月中旬桃子成熟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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