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孤墳（四）

吳金泉

七姚峰和何莉莉來到了母親的墳前。母親的墳在紅山洼的背陰處。東邊是一道大土梁，那道大土梁又被分割成幾部分，大小不等，凸凹不平，一道梁和一道梁整體連接著。但在它們的面上形成了一個獨立的橫斷面，母親的墳就坐在橫斷面的突出部。風(fēng)水先生說：“明莊子暗墳。”他四處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選定了這塊風(fēng)水寶地。這塊墓地占據(jù)了很好的地形。墳的東邊是土坡，東南的斜角也是土坡，土坡前面，開闊而平坦。風(fēng)水先生選了這里，可以成為姚家的祖墳。百年后，后輩兒孫都可以到這里安家落戶。而這個地方，就是再過一百年，數(shù)百年，姚家的祖墳也不存在動遷。姚峰把黃紙和供品拿出來，放在母親的墳前，往出拿的時候，他的手有些抖動。他臉上感到火辣辣的發(fā)燒，他狠狠地瞪了何莉莉一眼。盡怪這個女人，她把完整地帶給母親的燒紙和供品弄得凌亂不堪，他真有些羞于拿出，可他又拿不出其他的東西代替。如果不是路遠難行，他真想趕到縣城，重新置辦這些燒紙和供品。他知道，祭拜死者要虔誠。他這樣做，能算虔誠嗎？這是對死者的不敬和褻瀆，何況，要祭拜的還是自己的母親。他真怨自己今天運氣不好，偏偏在這個山谷爆了胎。發(fā)生了不該發(fā)生的一切。自他行車以來，近二十年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不順利的事。是蘭英在作怪嗎？她在怪我沒去看她嗎？他計劃中本來是準(zhǔn)備去看她的，他準(zhǔn)備了兩份供品和祭物，一份就是給蘭英的。自從蘭英沉睡在那座山梁，他一次也沒去看過她，他怕他的行蹤被蘭英的娘家人知道，那個原先和他親如兄弟的小舅子，突然因為蘭英死的不明不白和他反目成仇，非要和他做個事情。他只好避到了 A 市，再也不敢踏上這塊土地。他只有在自己的心里祭拜蘭英，在蘭英的忌日和清明，中元節(jié)，他會買些供品和燒紙，獨自一人去十字路口，面對著遙遠的家鄉(xiāng)，對蘭英進行默默的祭拜。這次，本來是他一個人來，但是，何莉莉跟來了，她是個心眼很小的女人，除了她，她不允許他的心里、眼里還有別的女人，其中，包括死去的蘭英。他本來想把蘭英葬在母親身邊，好讓她跟母親互相有個照應(yīng)。他的初步設(shè)想遭到了何莉莉的強烈反對，她不想在姚家人給母親上墳的時候看到蘭英的墳，更不想讓姚峰在祭拜母親的時候同時祭拜蘭英。這樣，蘭英只好待在了那座高高的土梁上，靜靜地承受著山谷吹來的風(fēng)，觀望著山道行馳的車和過往的人。一定是她，一定是蘭英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何莉莉。她遷怒于他，才把事情搞糟的。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結(jié)發(fā)妻子呢？只想到了何莉莉的感受，想到過蘭英嗎？都怪自己太軟弱。你去看蘭英，去祭拜她，何莉莉又能把你怎樣呢？她吃不了你。大不了，跟你鬧一場，你終究也不枉此行了。唉，一步錯，步步錯。自己的行為得到點報應(yīng)也是應(yīng)該的。也許，這是蘭英給自己的一點警示吧。他盡量把供品擺正。在幾張攤開的黃紙上，他逐個地擺上蛋糕、芝麻餅、方便面、綠茶、葡萄、蘋果、香蕉之類的食品。然后，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黃紙，黃紙燃燒了起來。他又拿出三根又粗又長的香點燃，插在墳的門洞上。然后，他拆開了整捆的冥幣，整整四厚沓子，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的面值，還有金磚、金條、金元寶。他把這些冥幣一沓沓抖開，撒在燃燒的黃紙上。他一邊燒，一邊喊：“媽，收錢。你的兒子和媳婦給你送錢來了，你在那邊，花錢再不要省，兒子會給你給很多錢的。”何莉莉從后備箱又提出了一捆燒紙和四整沓冥幣拆開。她彎著腰，蹲在上風(fēng)口，盡量避開竄動的火苗，往那堆燃燒的火堆上扔著黃紙和冥幣。她邊扔邊喊：“媽呀，給你多給些錢，你想吃啥，想穿啥就買，不要舍不得花錢，你的兒子這幾年發(fā)財了，有花不完的錢，你可不要給我們省。”姚峰說：“媽看到我們，心情一定好。你看他收錢收得多利索。”那堆火燃起了一條條直竄的火苗，跳動著，隨著旋轉(zhuǎn)的風(fēng)，忽地竄向東邊，又忽地竄向西邊。姚峰和何莉莉不斷地變換著蹲伏的位置，伸長胳膊，把黃紙和冥幣一張張扔向火堆。姚峰和何莉莉的臉被燃燒的火苗烤得通紅。谷口吹來的風(fēng)在這里被山梁和土坡碰撞得四處回旋。它們忽東忽西，忽南忽北，使火苗像蛇頭一樣，不時地向不同的方向亂竄。何莉莉快速扔著黃紙和冥幣。她先是一張張地往火堆扔，逐漸地變成了兩張，三張，到后來，她索性把紙和冥幣抖開，整沓整沓地扔到火里。那堆火越燒越旺，火堆在逐漸變大。姚峰和何莉莉不時地往后挪著身子。他倆被火烤得不得不挪得離火堆很遠。他倆站在較遠的地方，把黃紙和冥幣往火堆扔。突然，何莉莉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墳堆磕了三個頭，拖著哭聲說：“媽呀，原諒我吧，好多事情是我錯了，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和我們過不去了。媽呀，給你說件事，你再也不要問候你的孫女了。小玲雖然是我?guī)淼模伤彩悄愕膶O女啊！你問她她受不了，你就行行好吧。小玲經(jīng)常肚子疼，疼起來要命，我們到省城的幾家大醫(yī)院都看了，什么檢查都做了，可就是找不到病根，實在沒辦法，我們就找了神婆子，有個醫(yī)生也說讓我們想想其他辦法，結(jié)果，神婆子說是你關(guān)心孫女，問候了她。媽呀，你就行行好吧。你要對我們不滿，你就懲罰我好了，千萬不能給孩子降罪啊！”說著，何莉莉悲從心中來，她竟哭了起來。姚峰也跪在地上，邊扔紙錢邊說：“媽，你聽到莉莉說的話了嗎？你需要啥，我給你買什么，小車，樓房，除了用錢買不到的，其他的要什么我都能辦到。你可以托夢給我，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再不能問候小玲了，兒子給你磕頭了。”他對著墳堆“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何莉莉望著那些糕點，膽怯地說：“媽，這些糕點和水果，你也吃啊！”姚峰瞪了她一眼。這些給母親獻的糕點，已經(jīng)讓何莉莉給貝貝先母親而吃過了。這只可惡的狗。他覺得，這些食品現(xiàn)在獻給母親，已經(jīng)失去了它原有的意義，不那么純了。他為此自責(zé)。為這個小東西，他和何莉莉淘了不少氣。她把它養(yǎng)在家里，弄得那么豪華漂亮的樓房充溢著一股難聞的狗屎味。可是，它在何莉莉的眼里，比自己的親媽還重要。為什么肚子疼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女兒，難道她所做的一切，讓她的女兒來承受嗎？這個女人，你永遠把她看不透。她離你最近，你最熟悉她，但你卻覺得完全不了解她。許多時候，姚峰會覺得她把內(nèi)心隱藏的太深了，使他根本無法走進她的心里，無法讀懂她。她對姚峰簡直就是一個難解的謎！他倆把黃紙和冥幣燒完，用了將近一小時。他帶的紙錢太多了，本來是給母親和蘭英的，卻讓何莉莉耍了奸，把蘭英的那份也給了母親。他和她都又餓又渴。姚峰和何莉莉干脆坐在墳前，屁股下面墊了幾張黃紙，拿起糕點和綠茶，邊吃邊喝邊往火堆里扔黃紙和冥幣。姚峰把給母親獻的供品扔在火堆里。何莉莉說：“這么多，都扔嗎？太可惜了，意思到就行了，帶些回去，給你老爸吃去，墳上獻下的東西，吃上對人好呢。”于是，姚峰把剩余的糕點，芝麻餅之類的東西，裝了一塑料袋子，把喝成半瓶的綠茶、紅茶也裝進袋子。他要拿回這些飲料和食品，讓自己的父親和姚家的兄弟姐妹和母親一起分享。姚峰和何莉莉還不想馬上離開，他們要等到那堆紙燃燒成灰燼，讓母親全部收走，一點不剩。何莉莉后邊扔進火堆的紙和冥幣都是整沓的，一下燒不透。姚峰在墳堆上拔下一根扎花圈的竹竿，挑著沒有燒盡的紙錢。他一邊挑，一邊默不作聲地和母親拉家常，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說著以往那艱難的歲月，父母帶著兒女闖過的那一道道難關(guān)。說著那些值得回憶和留戀的往事。他想母親完全能聽懂他心中說的話，便不停地任由思維和意識，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何莉莉也默默地和母親交談，她更多地談到了小玲，談到了這個孩子得的病。他倆輪換著不停地和母親說著話，就像久別重逢的親人長時間的促膝談心。他倆的臉被火烤得發(fā)脹發(fā)紅，臉部呈現(xiàn)的全是滿足的深情。姚峰和何莉莉心愿已了，為母親做了應(yīng)做的事情。從此，像驅(qū)除了一塊心病，感到身心一陣輕松。他倆像完成了一個心愿，帶著滿足與自信站起了身。他們向深埋母親的墳堆深情地望了一眼，而后，離開了那里。（待續(xù)）選自吳金泉中短篇小說集《情殤》，三峽電子音像出版社，2024年6月。 作者簡介：吳金泉，新疆作家協(xié)會會員，吉木薩爾縣政協(xié)委員，縣文聯(lián)理事、副秘書長，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回族文學(xué)》雜志社簽約作家，湖南毛澤東文學(xué)院第五期新疆作家班學(xué)員。發(fā)表中短篇小說五十余篇，網(wǎng)絡(luò)平臺發(fā)表作品二百余萬字，出版短篇小說集《水的童話》，中短篇小說集《五枚金戒指》、《故土》、《旋轉(zhuǎn)的花裙子》、《古道嘯聲》、《鄉(xiāng)下那些事》，長篇小說《讓愛醒來》，報告文學(xué)集《永不褪色的軍魂》。其中，由伊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旋轉(zhuǎn)的花裙子》和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鄉(xiāng)下那些事》入選自治區(qū)“新疆文學(xué)原創(chuàng)和民漢互譯作品工程”。

跆拳道,波多野结衣结婚了吗,JAPANESE50MATURE亂倫,美女视频黄网站免费观看

遠山孤墳（四）

吳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