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記得我剛到城里念中學的那年，正好是小老表進幼兒園那年。每天都會在幼兒園門口看到他哭著對我姨媽喊：媽！你不要送我去學校，我想在家，我想和你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姨媽不是我親姨媽，是母親認的姊妹。姨媽本來是鄉下人，但姨爹有工作，所以后來搬到了縣城去住。</p><p class="ql-block"> 姨媽就一個獨生兒子，還是四十來歲了才生的。那時候縣城只有東門一家幼兒園，因為姨媽沒文化，姨爹怕姨媽帶不好兒子，為了讓小老表早點接受教育，把他送進了幼兒園。</p> <p class="ql-block"> 我那時每天走讀上學，學校靠近幼兒園，所以經常看到姨媽送小老表上學，看到小老表哭著要和媽媽在一起的樣子，我就納悶，想想我們鄉下孩子哪個再小不是父母親扔在家里就下地干活的？我們沒進過幼兒園，是多么羨慕那些能進幼兒園的孩子呢。</p><p class="ql-block"> 人生輪回，生活無奈。多年以后，小老表長大了，結婚生子了，姨爹去世了，姨媽也老了。由于老表沒有關系，頂替不了姨爹的職位，所以就在城里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常常帶著妻子在外面奔波，丟下姨娘（我有孩子后改口叫姨媽為姨娘）一個人在家里，他很不放心，但又不能帶姨娘在身邊，很是煩惱，這個小我十多歲的老表很淳樸，沒有某些鄉下人變成城里人后的高傲，后來我參加工作分配在城里上班，他還經常約我一起去吃夜宵，喜歡把這些煩惱都跟我聊出來。</p> <p class="ql-block"> 忽然有一天，他打電話說：老表，你明天開車過來，和我一起把我媽送去養老院吧！她現在有點老年癡呆，讓她一個人在家我真的不放心，實在沒辦法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開車載著老人去郊區的養老院，離院門沒多遠時，姨娘突然不愿走了，她側身問老表：你要把我送去哪里？</p><p class="ql-block"> 老表強忍眼淚說：媽，因為我長期在外做生意，照顧不了你，我今天送你進這家養老院，里面有人照顧你的，這樣我才放心。</p> <p class="ql-block"> 姨娘頓時滿眼淚水說：我不想進養老院，我只想在家里，和你在一起，你不要送我進去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老表終于忍不住了，一下子就聲淚俱下：媽，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就安心的在這里吧！我會經常來看你的。</p><p class="ql-block"> 他的兒子也在哭喊說：我不要奶奶進養老院，我要和奶奶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 老表對兒子說：大寶聽話，你還要去幼兒園上學呢，奶奶一個人在家不好。</p><p class="ql-block"> 姨娘最后還是被養老院的服務員領進去了，只見她隔著院墻，雙手握著鐵柵欄流著眼淚對老表喊：榮貴啊！我真的不想在這里！我要回家！</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難受極了，對老表說：你知道嗎？這和當年你媽送你進幼兒園的那一幕幾乎一模一樣！</p> <p class="ql-block"> 老表聽罷，突然向院門那邊的母親跪了下去，發出一聲悲鳴：媽——</p><p class="ql-block"> 良久，他才轉身將哭著要奶奶的兒子拉上了車：大寶，我們回去吧！還要趕著送你去幼兒園呢</p><p class="ql-block"> 人生百態，老養小不易，小養老也難。小孩送幼兒園是希望，老人送養老院是絕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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