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火車又咔嗒咔嗒地敲了一路,一幀幀飛逝的景物戛然而止,看著站臺的名字,我忽然有種抽中了“謝謝惠顧”的感覺。說來尷尬,時隔多年,大家興沖沖地跑去廈門聚會,結果肖聯軍被班主任給罵了一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老肖此時正抱著一截碗口粗的樟樹,不時低頭對著它的截面用力聞一下。這種純天然的東西在提神醒腦方面可能比家暴、炒股、刷火箭之類要好上一萬倍,不然他也不會千里迢迢背著它來回。話雖如此,它也總得要有人相信是不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這個世界有人會因為司機不禮讓行人生氣,有人會因為早晨把他叫醒生氣,老肖卻會因為有人跟他談國足生氣。看著老肖沉悶的臉,我本想聊起上周的比賽讓他釋放一下,又擔心他帶動一車廂的人鬧事,所以除了叫他下車抽根煙,一時半會我還真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撫他。其他幾個同學大概是玩累了,又或者是因為馬上要被生活打回原形,彼此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與去時的鬧騰截然不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小地方的神奇就在于,兜兜轉轉,無論你是快步流星還是一步三搖,你總會跟某些人又跑到一塊。我跟肖聯軍初中是同學,高中分道揚鑣,大學沒有交集,可是畢業后我們卻來到了同一個地方教書。他很興奮,狠狠地拍了我一下。拍一下也就算了,還又一下。我一個趔趄,既然都撲到他懷里了,也只好抱著他的肩膀以示親熱。親熱肯定不能解毒,我們報到的學校破破爛爛,其實我也想找個人拍幾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我對肖聯軍小時候的印象不深,只記得他很會學豬叫,我讀初二轉到他們班時就聽說此前他想叫就叫,學校各個角落都會爆發出他“放蕩不羈的”豬叫——這處打引號的地方,同學們在說到時都會拿腔拿調地拖著老長的聲音。又說,有時技癢難耐,他還會跑到公交車上或體育館這種人多的地方叫,由于聲音太過逼真,他竟會惹出司機急剎或裁判跑上看臺這種事發生。好事不怕晚,終于有一天這事就傳到了校長的耳朵里。親臨測試后,校長摸著他汗涔涔的腦袋夸贊道:“厲害!簡直就像長了個豬腦袋”,特許他每周一早晨可以登上教學樓后面的水塔去展示才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班主任見微知著,立馬挑出四個嗓音嘹亮的豬隊友,準備跟他一起去叫喚。可肖聯軍回到教室后就像吃錯了藥,無論如何都不開尊口了。元旦晚會時同學們特意請了兩個班花來游說,結果他翻起眼皮就是不吭聲,搞得大家火冒三丈,直想把他揍出豬叫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直到臨近畢業時的一次座談,班主任見大家心有旁騖,拗不過,只好親自出馬,我這才有幸聽過一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肖聯軍既然是忸怩作態答應的,我本以為他站起來浮皮潦草地嗷一聲就完事,哪知他從抽屜里摸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后不緊不慢地捋起了每根手指上的褶皺。捋了約莫一分鐘,他叉開十指端詳了一陣,又噗噗吹了兩口氣。直到確定這幅白手套已經服服帖帖,非常絲滑,他才像個報幕員似的直挺挺來到了場地中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他撅起屁股鞠個躬,眼神睥睨地掃視起了眾人。不久前還躁動不安的同學們屏息凝神,像盯著一把刀子似的盯著他大氣不敢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突然,他左手往后一抻,右手伸出去抓把空氣擰了一圈;一翻腕,三指撒開,二指捏鼻。他靜靜地望著天花板,昂起的腦袋就像花崗巖做的。有病!我哈了一聲——呃,只有我一個人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就在大家跟著他一起看天花板的時候,他忽然屁股一晃,腦袋一拱,連帶著左腳后跟抬起,右腳前掌翹起,雙膝彎曲地定在了那里。這種凹凸有致,類似于跳探戈前的造型我只在電視里見過,就在我愣神的片刻,肖聯軍像個陀螺似的轉了起來,隨即一聲粗礪的豬叫聲穿云裂石,直插灰撲撲的房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肖聯軍同學的豬叫響亮又不失優雅,靜心品咂其裊裊余音,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其叫聲哀而不傷,凄而不慘,浩浩蕩蕩,飽含著大家對未來的極度憧憬,在此我祝大家——”班主任這么表述時神情嚴肅,那些兩眼放空的同學在他快要講完時才眼神活泛,嘰嘰喳喳起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我是第一次聽肖聯軍做豬叫,有一瞬間,我的鼻子、眼睛和腦袋就像被水槍擊穿,一貫到底地給滋了一遍。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看到其他科任老師對班主任的話都頷首贊許,我竟然很慶幸在這個即將奔赴考場的時刻終于能聽到一聲豬叫來為前程壯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可是,有一說一,這種殺豬般的嚎叫既不像汽笛聲那樣豪邁,也不如潑婦罵街那般狂放,雖然它可能含有一些叫者無心,聽者有意之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最直觀的感受還是像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扎進了心窩。那些同學聽完叫聲后就像泄氣的皮球,那些窗戶則像是被叫聲捅開的大窟窿,結果肖聯軍的叫聲還沒沖出校門,我對與這所學校關聯的其它記憶,包括我和肖聯軍比武時他一腳踢中了我心窩這種事,都被滌蕩得幾近格式化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接下來有大半年的時間,我走在街上,坐在房間里,洗澡吃飯,登高望遠,腦袋里都會隱約傳出豬叫聲——我有時甚至會廁所上到一半,突然跑出門去東張西望一陣。就像在廣播里聽世界杯一樣,這種隔靴搔癢的感受經常讓我意猶未盡,后來我不得不數次跑去養豬場近距離端詳殺豬,結果不是不堪卒聽,就是不忍卒看,每次都不盡人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漸漸地,我才明白同樣是鬼哭狼嚎,是真哭還是假嚎,其意境真有云泥之別,這就像真正的海豚叫聲上不了臺面,音樂人的的海豚音卻可以大行其道一樣。理解了這一點,我開始回味肖聯軍的豬叫和班主任那番夸贊的話,并著手學習一些詞牌的平平仄仄,以便給他的豬叫聲植入一些或豪放或婉約的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如此三番五次,我居然也喜歡上了肖聯軍的豬叫,并開始相信關于班主任曾經叫他組織豬叫小分隊的傳言。某次深更半夜,當我夢到肖聯軍做豬叫前那副儀式感十足的模樣時,我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假如班主任是讓他一個人到塔頂上去叫,說不定他就會去,這么多人一起上,叫出飄出十幾二十里,功勞算誰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想通了這件事后最大的好處就是順帶把我幻聽的毛病和將來想去殺豬的執念都統統治好了,家人們為此十分欣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那年中考我發揮的很好,超過市重點中學錄取線五十多分,一只腳算是踏進了大學的門檻。我得感謝肖聯軍,他的叫聲讓我潷去雜念,一心一意對付考試,即使多年以后我們報到時他拍得我齜牙咧嘴,我腦袋里飄揚的依然是一聲悠長的豬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肖聯軍教漢語,我教英語,有一陣子相當無聊,看了幾本書后我喜歡上了碼字,等到諾獎評選的事臨近我忽然渾身燥熱,寢食難安,嚴重影響到了愛崗敬業。肖聯軍說寫東西要有想象力,教書是最磨滅它們的事,如果沒有無中生有的本領,只會些給爺爺奶奶立牌坊和把身邊的破地方意淫成風水寶地的小手段,結局就會跟那些自命不凡的張三李四一樣,要么死要么瘋——“你但凡有點別的愛好也不會搞出這種毛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拋開事實不談,肖聯軍說的都是事實,迄今為止我還真沒見過有誰因為寫作長生不老。但我對他這種好得不真實的關心很不以為然,竟然哈哈一笑,拍拍他說:“你做聲豬叫看看,說不定我的病就好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時隔多年我仍很好奇,肖聯軍的豬叫聲并無特別,可同學們聽時個個表情微醺,心曠神怡,連班主任也給予極高評價,他們到底是聽出了什么名堂?我是不是也該多聽幾聲,努力捕捉點什么內涵才能和他們共情共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肖聯軍聽后臉一抹,再也不勸我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疫情放開后,初中同學念念不忘畢業三十五周年的聚會,可是七八十歲的班主任已經搬到廈門去跟女兒住了,原來的學校已被開發商占領,大家想憑吊點什么就好比對著后媽訴說老娘的前塵往事,想想都詭異。于是,有人提議就到廈門去聚,再順道聽聽張學友的演唱會。這個建議不錯,同學群里一些人紛紛跳出來贊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最先跳出來的是肖聯軍,他跟我在一起教了幾年書后就轉行去了財政局,雖在同一城市,我們卻再未謀過面。有人和他打招呼,稱他“肖局”,他發個微笑表情,叫稱呼“老肖”。他還特意@我,問我還寫不寫東西,我說不寫。他說那就好,又問我知不知道文章的三種境界放狗屁、狗放屁和放屁狗對應的是哪三種人。我說不知道。他說是作卵的家、卵作家和作家的卵。群里的人都笑,發了一堆圖片點贊,我也隨了幾個大拇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我們九個留在本地的人約了一下,都坐同一趟高鐵去廈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去時大家歡聲笑語,相互煽情,搞得整節車廂烏煙瘴氣。幾位女同學經過刀削斧斫和打底刮灰,與小時候畏頭縮頸毛發蓬松的模樣相比,個個變得容光煥發,極具迷惑性,我看來看去居然一個名字都叫不上來。幾個男同學頭頂地中海,腰合米其林,很珍惜這個放浪形骸的大好時光,對其他乘客的意見抱歉歸抱歉,但不影響繼續磨嘴皮。不管怎樣,生活對誰都是煎熬,紅塵里翻滾了幾十年,大家還能做到外焦里嫩,正如老肖所言,“真有種像撿到了冥國金幣般不真實的體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老班主任欣快矍鑠,滿目慈祥,看上去沒有以前那么可怕了。同學們圍著他問好、拍照,時不時爆發出歡聲笑語。老人家很周全,吃中飯時他端著一杯純凈水到處跟人搭話。期間至少有三次他把我的名字跟我哥的名字混淆。我哥讀書時比較出名,市青少年中長跑紀錄是他破的,把我名字叫錯并不奇怪。不過逐漸地,我意識到他把我的名字叫錯是因為年紀大了的緣故:他跟我們說話時會客客氣氣地笑,當眼神從疑惑慢慢轉向親切,也就是說他終于磕磕絆絆地勾勒出眼前這個正跟他說話的人是誰時,他的笑容才會消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班主任的手有時會抖動得很厲害,夾菜時坐在他身旁的老肖十分熱心,只要是老人家的眼神到了,他的手就到了,弄得班長趙夢虎幾次起身都插不上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快散席時,班主任定睛瞅著肖聯軍夾菜的手,看著看著就捉住他胖乎乎的手撫摸了起來。老人家手指蒼白,纖細的血管縱橫交錯,像藍色的蟲子趴在半透明的皮膚下面。他說,還記得他的豬叫,叫得很像。老肖頓時兩眼放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于是就有人起哄,說下午聯誼的時候肖局一定要好好表現一下。出乎意料,老肖很干脆,說好好好,等下就讓你們夢回唐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下午的聯誼進展的很順利,女同學能說會唱,舞也跳得好,老男人們以前常年混跡KTV,個個都有拿得出手的節目。我現編了個故事,講我和老肖三十年前去廣州裝啞巴逃票的事,老肖坐在下面一個勁擺手,說這種事他從沒有做過,這也編得太離譜了。我講完故事后,趙夢虎請老肖壓軸,上臺做豬叫。還沒叫,大家就鼓掌叫好。老肖咚咚咚地走上臺面,先作勢踢我一腳,然后舉起白手套揮手致意。呵,有備而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動靜挺大,服務員和幾個在外面抽煙的同學都趕緊跑了過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一如既往,老肖仍要擺出那副別致的造型。可是,他的肚皮鼓了,腦袋禿了,兩條胖乎乎的大腿搖搖晃晃地支撐不住,那望向天花板的眼神也沒從前那么犀利了——大家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悄無聲息地看著他,幾個人甚至不等他開口,先叫了幾聲。現場一片哄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老肖皺皺眉,做了個閉嘴的手勢后搖晃著腦袋,神情凜冽地打量著大家。忽然,他掀掀上嘴皮,沖我呲了好幾下大金牙。我的笑影還沒散去,他一提臀,模仿邁克爾·杰克遜的樣子走起了月光舞步。有創意,老肖神神鬼鬼的樣子濤聲依舊啊。就在他弓起背轉身時,突然一聲豬叫竄出。大家一愣,隨即大笑,前仰后合的模樣就像被箭射中了一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豬叫完畢,老肖沖大家抱拳。“感謝大家還記得我的豬叫,這一聲豬叫獻給風塵仆仆趕來廈門的你們!三十五年前,楊老師說我的叫聲里飽含著對未來的向往,這其實就是我、我們對待人生的態度,無論生活如何對我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們都要在叫聲里尋找希望,堅持熱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等等,肖——等等!”老班主任顫巍巍站了起來,“我什么時候說過這些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大家面面相覷,靜默片刻后有人哈哈笑了幾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老師啊,你真的說過。”老肖抹一把臉上的汗,甩了甩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不可能,豬叫就是豬叫,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班主任突然提高嗓門,指著老肖說,“我插過隊,養過豬,豬臨死前的叫聲非常凄慘,什么向往?扯卵蛋!你是在胡說八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哈哈,老師!撿到玉米粒我絕不會說撿到了金元寶!你說過,我們都記得。”老肖望著大家,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還有誰?誰還記得?!”老人家指著我們大聲問,又回到了從前威風凜凜的樣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眾人沉寂。有人出來打圓場。老人家氣得直哆嗦,最后連晚飯都沒吃就走了。“莫名其妙啊……莫名其妙……簡直是放狗屁……”老人家走時不停地嘟囔,陪他一起來的女兒在他身后不停地合手道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廈門的夜色撩人,那天晚上的演唱會我們如期而至。當穿著燕尾服的張學友輕輕唱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在四十歲后聽歌的女人很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小孩在問她為什么流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身邊的男人早已漸漸入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偌大的體育館內海風習習,到處飄蕩著歌迷們的聲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我身旁幾人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嚎叫,我正好奇地打量他們,不經意瞥見肖聯軍肩膀聳動,捂著眼睛在哭。我扭過頭去,一時五味雜陳,“嗨!老肖如果在這里來聲豬叫多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第二天,我們去了鼓浪嶼,島上曲徑通幽,一簇簇三角梅開得如火如荼。有家小店外墻五顏六色,名字很特別,叫“榴芒事跡”。我以為它是賣水果的,其實不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廈門風光明媚,司機老遠就禮讓行人,街道旁的許多房子都蘊藉著歷史感,真是個好地方。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2024.07</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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