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雖然天空一直在滴水，但也擋不住我擰螺絲，打扳手修空調(diào)謀生活的腳步。</p><p class="ql-block">在一業(yè)主家修好空調(diào)，主人泡了杯茶，然后隨著茶香飄入耳朵的是幾句好評(píng)。</p><p class="ql-block">主人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掃碼付款。</p><p class="ql-block">他看到我的微信名，不覺“哦”了一聲，“別山舉水，這名字挺熟呢。在麻城一個(gè)群里，似乎也有一個(gè)這樣的人。”</p><p class="ql-block">他朝后仰了點(diǎn)，眼珠錯(cuò)落著，又瞧了一下我的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以及下面那張嘴，還有那突起的又老又黑的喉結(jié)，喃喃道，“不過，那個(gè)山啊水的好像是個(gè)作家，一直在寫文字。”</p><p class="ql-block">看到錢到賬了，余額朝上滾動(dòng)了些，我人放松了，也朝后仰了一點(diǎn)。</p><p class="ql-block">我忽略了他的鼻子，那張嘴，以及那上下蠕動(dòng)，帶著懷疑節(jié)奏的喉結(jié)，只不錯(cuò)眼珠地盯著他那兩只眼睛，悠悠說道，“在麻城，我還沒看到第二個(gè)叫別山舉水的人呢。”</p><p class="ql-block">當(dāng)然，在一片碩大無比綿綿難絕的網(wǎng)上，我也沒看到另一個(gè)叫別山舉水的人，除了堰頭垸的那個(gè)以修空調(diào)為生的黃亞洲外。</p><p class="ql-block">只是大前年吧，在簡(jiǎn)書上看到另一個(gè)似是而非的“別山舉水”，那還是文友嚴(yán)肅而又緊張地告訴我的，的的確確的山寨版。</p><p class="ql-block">此“別”非彼“別”，“力”字橫斷，力不逮，乃心虛縮頭之“別”也。</p><p class="ql-block">“啊，你就是那個(gè)別山舉水呀。”</p><p class="ql-block">主人一下站起來，這次不只是看我的眼晴，鼻子，嘴巴，喉結(jié)了，還轉(zhuǎn)起圈來，看我的后腦勺。</p><p class="ql-block">我忐忑起來，莫非我的后腦勺沾上冷凍油了，怕我蹭到他家漂亮的墻板上？</p><p class="ql-block">我這頭可是上個(gè)月十塊錢叫一帶著仙氣的老頭理的，后腦勺剪得相當(dāng)短，相當(dāng)平，即使有油污，也該粘在我的頭皮上了。</p><p class="ql-block">難道，他想看看，我的后腦勺上是否有文字發(fā)出的光？</p><p class="ql-block">旋了三圈半，他總算在我正面定下來了。</p><p class="ql-block">“怪不得，總覺得你說話不一樣，跟別的修理工不一樣呢。”</p><p class="ql-block">原來，主人一直在懷疑我呢，或許從我打第一聲招呼開始。</p><p class="ql-block">首先懷疑我的技術(shù)，能不能修好空調(diào)。</p><p class="ql-block">其次懷疑我的人品，坑不坑，會(huì)不會(huì)漫天要價(jià)。</p><p class="ql-block">最后懷疑我的身份，是否為假冒偽劣，故意炒作，將自己吹上山，又摁到水里漂的二泥巴垱（麻城方言，不務(wù)實(shí)，不守信）的人。</p><p class="ql-block">三疑之后是三斟，連續(xù)三杯熱茶，茶葉浮浮沉沉，猶如漫天雨霧鎖著的人生。</p><p class="ql-block">主人笑起來了，喉結(jié)一跳一跳的，仿佛聽多了廣場(chǎng)上的鬼步舞，被帶了舒暢的節(jié)奏。</p><p class="ql-block">主人又拿起手機(jī)，在我面前晃。</p><p class="ql-block">這回輪到我高興了，喉結(jié)撒歡地跳，承蒙厚愛，莫非準(zhǔn)備又付一次錢么？</p><p class="ql-block">“哎，哎，老婆，過來，給我們照照相，平生第一次與作家合影。”</p><p class="ql-block">女人碎步裊裊，迎面而來，兩只眼睛瞇著，鼻子挺著，嘴巴張著，脖子光滑滑的，手連動(dòng)，咔咔咔，幾個(gè)鏡頭定了格。</p><p class="ql-block">“唉，你沒帶著書，不然，照片更有意義。”主人搔了搔頭，頭發(fā)柔順黑亮，有愉悅的光。</p><p class="ql-block">我也搔了搔頭，手指被頭發(fā)勒得生痛。</p><p class="ql-block">好家伙，頭上果然有油污粘結(jié)，幸虧離墻面還有三尺三。</p><p class="ql-block">不僅如此，照片上，我那兩只大眼睛，高鼻子，寬嘴巴都有油污麻點(diǎn)，甚至，那喉結(jié)也不甘于后，非得上點(diǎn)妝，搶搶鏡。</p><p class="ql-block">還好，我無自知之明，先前沒發(fā)覺這些污點(diǎn)，人立得正，手垂得直，腳并得攏，頭擺得平，照片還算自然。</p><p class="ql-block">更難得的是，該笑的時(shí)候，我還是笑了出來，雖然滿世界泥濘。</p><p class="ql-block">黃亞洲，微信，bieshanjushui。公眾號(hào)，別山舉水。美篇簽約作者。湖北省作協(xié)會(huì)員。中國散文學(xué)會(huì)會(huì)員。出版散文集《人生處處，總有相思凋碧樹》，《總是紙短情長(zhǎng)，無非他鄉(xiāng)故鄉(xiā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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