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舊事（二十四）——碾子

草原閑云

鄉村舊事（二十四） ——碾子 “石頭山，旮旯峪，走一天，出不去”，這是兒時猜過的謎，鄉下孩子應該好猜，城里孩子就得費點勁了。 我家老宅，曾經是前后兩套院子，前套院子東側，有間碾屋，小時候習慣稱“碾道”。 碾屋的四面墻是干打壘的土墻，有門有窗戶，屋頂是沙土抹的圓弧頂。 每年春夏之交，雨季來臨之前，都要把屋頂重新抹一遍，以防漏雨。我和我爸先把沙土泥和好，我爸上房，用繩子吊桶，把沙泥一桶一桶拽上去，我在下面負責裝桶。 碾屋里，就是我們家祖傳的老碾子了。 （這是我家退休的老碾子） 　　碾子，由碾轱轆、碾盤、碾框、碾管芯和碾棍組成。又圓又厚的大碾盤，直徑約兩米多，足足一尺多厚，三個大石頭支承著，離地約70公分左右。碾盤上的碾轱轆，固定在四四方方的碾框中。豎在碾盤中央的立柱，叫碾管芯，穿過碾盤中心和碾框。碾框的前角和后角都有一個孔，把碾棍穿里邊就可以推著走了。 碾屋的東南角上，還立著一個碾轱轆，大小和碾盤上的轱轆一樣，用來放置菠箕、箥籮等用具。 回望兒時那段歲月，推碾子，是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項家務。平日里的干糧面和粥面，都要推碾子壓出來。上小學和初中時期，每天下午放學后的時光，大多都是在“碾道”里度過。 我和二姐推碾子的時候最多。我在前面推，二姐在后面，一邊推一邊用笤帚上下掃碾盤上的米面。壓到一定程度，把面乘籮里在箥箕上篩，篩過后把米渣再倒回碾子上繼續壓，一直壓到剩一點米皮米糠。 如果做發面吃，篩面籮要用細籮，如果做干面子（也叫貼餅子），就用小篩籮，面比較粗。做玉米面干面子，推碾子時最好抓一把黃豆放里，吃著特別香。 　　一進臘月，碾子就更加忙碌起來。家家戶戶都淘米蒸干糧，大黃米小黃米小米，年糕豆包大發面。起早貪黑，碾子一時也不閑著。一把笤帚往碾盤上一扔，就把碾子占下了。由于淘米面多，工程量大，大多情況下都是左鄰右舍互相幫忙，按順序推碾子壓淘米面，推的推，篩的篩，邊干活邊說笑話逗樂子，碾道里有說有笑，熱熱鬧鬧。 冬天冷，有時淘米面會凍在碾盤上，用鏟子鏟不動，就用斧子背兒輕輕砸。有時用火盆籠上一盆火，煙熏火燎的推碾子，又熗鼻子又熏眼睛。 　　如果能套個驢壓碾子，那是最滋潤不過的了。但套驢壓碾子必須把眼睛給它蒙上，不能讓它知道是原地轉圈，否則它不走，站在那左顧右盼，老惦記著把嘴伸到碾盤上吃兩口。如果蒙上眼還往碾盤上伸嘴巴，那就找個木棍綁韁繩上支上，驢就不能扭頭了。 　　過年貼對聯，是萬萬不能把碾子落下的。井上貼“井泉水旺”，碾子上要貼“青龍大吉”，石磨上貼“白虎大吉”。據老人們講，左青龍右白虎，都是風水中的祥瑞神獸。 碾子推的時間長了，碾轱轆和碾盤的表面會變得平滑，紋路漸漸失去，壓米壓面效率降低。所以，過幾年就要請石匠處（鑿）一次碾子，把碾子表面鑿出清晰的紋路。新鑿過的碾子，不能馬上壓米壓面，要空推一陣子，把表面鋒利部分碎石碎渣清理掉，然后先壓一些豬食面，用谷稗子谷糠之類的清理清理，否則新碾子壓出來的面吃著牙磣。 　　由于碾子和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所以鄉間流傳著許多和碾子有關的歇后語。比如: 碾子碰碌碡——實（石）打實（石）；螞蟻啃碾子——嘴硬；毛驢拉碾子——上了圈套；狗舔碾子——沒多大油水；光腚推碾子——轉圈兒丟人。 　　過去，碾子，和老井轆轤水缸火盆等一樣，都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工具。走進鄉村，那些星羅棋布的古樸村莊，每個村子里，除了有幾口老井，也必然有幾盤石碾子，那是人們生存的保障，也承載著農民對生活的熱愛和勤勞智慧。 推碾子，一圈一圈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推的是生活，轉的是時光，碾過的，是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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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舊事（二十四）——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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