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曾想過的哭泣，今夜會如此的情不自禁；尚未嘗過的悲傷，怎就那樣的撕心裂肺，這都并不是，由一場爆裂的雷電，帶來瓢潑大雨所導致的慘烈，讓我慌恐的面驚失色，而是那突如其來，猶似大廈傾履般的絕望，正摧毀著我纏綿的情感世界。</p><p class="ql-block"> 正是那一雙漸漸深陷下去的眼窩，在滿把皺折的叢林里，很無奈地失去了原本晶瑩的亮色，把我一顆脆弱的心，暗淡成了支離的破碎，終歸，惺惺相惜，相守了七十個年月，可無情的壽限，卻要在你我之間，劃出了一道天河，讓我在懸空的山谷中，一只手怯生生地緊抓住歲月的扶攔，另一只手使盡最后的力氣，真想把自己拉上生命的豁口。</p><p class="ql-block"> 無能為力的絕望，是消耗完愛莫能助的努力后，而注就出功敗垂成的徒勞，讓我以為在你精心呵護下，漸漸長大成人，而成為你堅實靠背的憧憬，在你幾經奮力的掙扎，抗衡著生命的衰竭中，而破裂成彌殤，終結了一場母與子痛徹心扉的訣別。</p><p class="ql-block"> 你曾告訴過我，七十年前，在一場大火的劫難后，又遇上初春的那夜，電閃雷鳴后的暴雨，是你在老家福州郊外的一處避難所，忍著撕裂般的疼痛，先后產下了兩個男嬰，先生的一個因受寒夭折，另一個在外婆解開的棉襖衣襟中，得以生存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被公開了的事實，便失去了未知的而心存的神密，我就如一枚裸露在天地間的果實，截然成熟的讓你大喜過望，你絲毫沒有懷疑過我的不足，當我抱著呱呱墜地的另一個嬰兒時，你泣不成聲，幾乎是呼叫著:“我一一我一一我，終于一一成了一個一一祖母！”。</p><p class="ql-block"> 我也就稀里糊涂的，從一個兒子成為了父親，打這以后，在孩子呀呀學語后，蹣跚學步成了一個半小伙子，我漸漸看到你的發梢間，冒出了斑駁的銀絲，并在每年的大年三十夜，捧出一個紅紙包，說是給孫子的壓歲錢，一個勁的合不攏嘴，直到門牙的脫落而鑲上了滿口的假牙，在你的眼里，我既便年紀一大把，也仍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還聽你說過，不曾想到自己，在幾起幾落的風波中，歷經一次次的挫敗與失望，而不甘于屈服，一直奮力掙扎著，把自己的生命，拉過九十多個漫長的春秋，但你，并不因此而春風得意，卻在朝出晚歸的麻將酣戰中，為輸贏耗盡了精力，而虛弱到了無法挺立。</p><p class="ql-block"> 終于，你熬盡了點著生命的燃料，于今早微微升起的曦晨中，在我環抱著你的干癟的頭顱中，緊緊地閉上了那副原本就不很大的雙眼，剎那間，我奪眶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滾落了下來，這時，我驚怵地意識到，只要我一松手便將與她最貼切的靈魂，越離越遠，永不再縈回歲月的萬花叢中。</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她也該痛下決心，背我而去了，畢競，她跟父親相隔了半個世紀，也該去把他尋回到身邊，終歸，分離的日子是痛苦的，且寂寞難耐，就如昨日還下著的雨，織成一簾帷幕，把一個橢圓的世界，分割成了兩個半長圓的乾坤，而讓父親在那頭，母親在這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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