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西坪場鎮西邊有插旗山,幽深而神秘,心慕已久,今值夏雨午晴,游興生,遂驅車獨往,一探幽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從團溪往西坪行,經尖坡(筆峰山),過滑石水庫,就看見右后方密密匝匝的山巒中一峰秀出,人們說那就是插旗山。插旗山自西邊的團溪仙人巖而來,一路勇躍東行,近西坪場特起數峰,中間一峰尖利如筆,秀入云表,傳說古時播州楊氏土司曾于山尖樹旗以宣示主權,故而得名“插旗山”。插旗山以南坡為背,高峻陡峭,山背后還有層層大山,但已屬鐵廠鎮;以北坡為面,山勢和緩,山腳下是一坦平疇,現屬西坪鎮廠上村。廠上村田壩面積近4000畝,上承南壩,下連西坪田壩,在西坪鎮萬畝大壩中獨占三分之一,是西坪最大的農田壩區。</p> 一、羅柳田與落尾田 <p class="ql-block">距西坪集鎮約一公里處的右邊,有公路通往插旗山深處。沿盤山公路曲折而上,不一會就抵達大山高處一緩坡臺地。這一片平地位于插旗主峰的東坡,山塘水田有序,果園坡土雜然,與山下的村莊并無兩樣。依山錯落著十多戶人家,屋舍相望,雞犬相聞,儼然一恬靜的山中小村落。正值仲夏時節,水田里,秧苗行行青秀,蓄勢待發;旱地里,玉米苗、烤煙苗亭亭凈植,迎風展袖,一派山水田園景象。</p> <p class="ql-block">走進一農家小院,見一老者在院壩邊編織竹簍。攀談中得知他姓吳,年已七旬有八,兒孫皆在外,典型的留守老人。</p> <p class="ql-block">老人熱情健談,說到當地的風土人情,當即放下手中的活,一邊給我指點起山山水水,一邊滔滔不絕地述說起當地的人居、物產,以及神秘的公雞山和雞公石的傳說。從他的述說中我了解到這里居住的一二十戶人家大多是解放前(1949年前)為避戰亂才從外面遷來的,這個地方居高且靜,與世無爭,地勢雖高田土卻平坦,而且水源充足,上面有山塘,能保障百十畝田土旱澇保收,只要勤快,生存無憂,所以當時許多人放棄外面的好地方遷來這種相對封閉而安全之處居住,就拿他們吳家來說,也是解放前夕為避匪患而從團溪黃家灣遷來,以前交通不便,他們也曾想過搬到山下去,但后來修了西坪經此到鐵廠鎮的公路,隨即進村車路也伸進了每家每戶,出行很方便,和山下沒太大區別,而且覺得住在這山上還舒坦些,所以前幾年拆了老宅重修了現在的新房子,安心在這里居家養老了。</p> <p class="ql-block">問及此處地名,吳姓老人說,這個地方叫“羅柳田”,聽老前人說很早以前有羅姓和柳姓人家在此居住,故而得名,祖祖輩輩都叫“羅柳田”,但不知怎么回事現在叫作了“落尾田”,“羅柳”與“落尾”,讀音相近,但意思相差十萬八千里。</p><p class="ql-block">落柳田,落尾田,看來又一個地名被訛誤了?據我所知,在我們遵義地區,這種由于方言同音或近音原因被訛轉得面目全非的地名不少,比如深溪的梧村被訛作了“吳村”,龍坪的吳氏壩被訛作了“無石壩”,蝦子的羅氏臺被訛作了“落石臺”,團溪的軍筑堰更是被訛作了“金子堰”,還有很多地方把“官壩”、“官莊”的“官”訛詐了“關”或“觀”,也是令人一頭霧水,此類例子,舉不勝舉。</p><p class="ql-block">記得有學者說過,地球上的每一個地名都是一段歷史,地名誤了,就會掩埋和誤導歷史,所以人們對待地名應該秉持嚴肅謹慎的態度,尊重和敬畏歷史,不能隨心改動,任性而為。誠然,今后的人們如果去探究“落尾田”一名的來源,定然會錯謬百出離題萬里。</p> 二、插旗峰尋古 <p class="ql-block">雨后初旭,清氣可吮。漫步在山間公路上,心意爽然。從羅柳田望插旗峰行走數百步,穿過一片松樹林,就到了插旗山主峰之下。抬眼望去,山峰清峻,尖銳如矛,林木茂盛,蒼勁幽深。有言咸同年間,當地鄉民為拒號軍之亂曾避守插旗山一帶,并發生過激烈戰斗,傷人無數,問詢當年的古戰事,有鄉親說應該就在插旗峰上,二三十年前他們經常登上山頂,曾見過殘存的石門、營壘等遺跡,再詢登頂之路,俱言多年無人行走,現已雜樹叢生荊棘密布,不花幾天時間砍伐叢莽,寸步難行,如此情形,我也只能望峰興嘆,止步不前了。</p> <p class="ql-block">聽一羅姓老人說世代相傳的“萬人墳”就在主峰西面的一片土塍后面,據說埋葬著當年的戰死者,遂請他領我一看。隨老人步行,走過插旗主峰下面的小山梗子,便到了西側的一小片坡土邊。坡土壁后是一很深的坑壕,坑壕中凸起一個大大的土包,雖長滿雜草,但土堆依然可見,老人說這就是祖輩言傳的“萬人墳”,埋葬著當年在這里被打死的人。說這土堆掩埋了“萬人”倒是有些夸張,但是百十人是有可能的,致于黃土中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堅守此山的本鄉農民還是來此攻山的他鄉農民?沒有人說得清,或許戰后把攻守雙方的死者一并枕藉于坑掩埋于此,也未可知。古往今來,有許多殺戮,是為何故,誰人弄得清?有多少生靈,埋沒荒野,誰人記得著?</p> <p class="ql-block">佇立這西坡的高崗之上,山風拂過,草木生聲,仿佛若有刀劍之響,隱隱聽見號角錚鳴。青山依舊,黃土獨留,悵望蒼蒼云海,人間已是幾度滄桑。</p> 三、偶適灰塵壩 <p class="ql-block">萬人墳左下方,是一個三面環山的U型臺地,農舍人家,田園佳禾,看上去又是一個靜謐的村落。羅姓老人說這個地方小地名叫灰塵壩,主要居住著錢姓人家,灰塵壩左下方就是滑石水庫,滑石水往東流往西坪雙橋。灰塵壩,明明是個風高塵凈之地,怎么以“灰塵”為名呢?難道這個名字也有訛誤?心下疑惑,遂謝別老人沿路下行至灰塵壩。</p> <p class="ql-block">進入灰塵壩,彌望的是田田的大蔥,大蔥不負其名,真就長得郁郁蔥蔥,肥壯可愛。田間流水潺潺,清波淌漾,心下詫異這個地方后山如此陡峭,從哪里來這么充沛的水源呢?</p> <p class="ql-block">見房院邊有一個蹣跚行走的老媽媽,走近和她攀談,老人說她姓陳,20歲時嫁來這里的錢家,至今已整整65年了,幾個兒子孫子都在遠方和就近城市里安家置產,平時就她一個人留守老宅。“你都八九十歲的年紀了,咋不去城里享福呢?一個人住在這里,兒孫們不擔心嘛?”我問道。“享哪樣福唷,城里頭才不適合我們農村老媽兒,渾身不自在,幾十年了,就習慣這里,每天在房前屋后和田邊土角走一走,轉一轉,周身舒暢,我現在還能自己做飯,吃得走得,不喜歡他們管著,再說住在遵義城的小兒子也經常開車回來看我,沒有什么好擔心的……”末了,老人自言自語:“年紀大了,已沒有什么用得上我去操心了,我現在是個閑人,作不了他們的主了,但還可以作自己的主,等到哪天確實動不了了,就全由他們作主了……”老媽媽言語輕松,但透過她略略蹙緊的眼眉,我還是隱約感覺到她淡淡的愁緒。</p> <p class="ql-block">向她打聽關于錢氏祖上和“灰塵壩”來歷,老媽媽搖搖頭,指著對面長椅上低頭看手機老人對我說:“我是錢家媳婦,這些(問題)你要問他,他才說得清楚,他是我錢家的兄弟。”走近錢姓老人,得知他姓錢名志福,問及他家來這里的歷史,老人說他們祖上大概是光緒初年才從四川鄰水來此。“哦,那和我們家差不多,我們的祖上也是咸同之亂后從四川遷來,據說當年是大人用籮筐挑著小孩一路行走到貴州來的。”“就是就是,一樣的一樣的,都是這種說法。”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距離,老人起身進屋拿出一本厚厚的家譜,說那是他前些年去鄰水尋根問祖后,錢姓宗親新修的家譜,翻看他們的家譜,也是吳越王錢镠之后,其祖先從浙江遷江西,江西填湖廣,湖廣填四川,而他們一支又從四川來到了貴州遵義,至于是什么機緣巧合來到這高山之中的灰塵壩,已無法考證了,言語間不禁感嘆起祖先生存之艱辛,生命傳承之不易。交談中還得知他們這里現屬滑石生產隊(村民組),滑石生產隊很大,有130多戶人家,而隊長正是他,從1978年任隊長,一直到現在。“你都七十多的老人了,還在擔任生產隊長?去村鎮開會,走家串戶的跑路,很累唷?”震驚之余我又疑惑不已。“現在方便了,一年就開幾次現場會,有了手機電話,許多事情都直接打電話或者發微信通知,不用跑路。生產隊長沒得工資,只是義工而已,年輕人不容易,負擔重,要外出掙錢,我們年紀大的有時間,現在能動彈,還能頂到幾天噻。”志福老人邊說邊拿出手機,翻出他剛才在微信群中發出的通知,意在證明他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并不落伍。現代科技的力量大,不但已深入到了大山深處,而且讓老年人也變得年輕了。</p><p class="ql-block">向他詢問“灰塵壩”一名的來歷,老人停住話,略顯尷尬,半晌才說:“灰塵壩這個名字,著實不好聽,但也是事實,我們這片壩子的后山上本來有個龍泉,泉下有水潭,老前輩們叫作天池,每年春上時泉水都很大,但原來的“天池”其實就是一個小水凼,又小又淺,蓄水量太少,每遇大旱之年整個壩子真就干得起灰,常常顆粒無收,所以就得了這個不好聽的名字。但現在好了,二三十年前把龍泉下面的小池子擴大鑿深,修成了真正的“天池”,又在原天池的下方新建了一個山塘,有了兩個“天池”,灰塵壩再沒有干旱過了。近些年山上樹木也長深了,龍井的水好像比以前更大,經常有碗口大的山水流出來淌到山下去哩。”老人指著田邊汨汩流淌的山水喜悅地說。“我咋只看見一個陡碥碥,哪里有天池,沒有看到哦?”我疑惑地問。“這里恁個看得見嘛?還在老上面,高得很哩,在山上樹蘢蘢里面,要走攏才看得到。”老人指向陡峭的山壁上樹叢最深處對我說。</p> 四、尋幽覓天池 <p class="ql-block">照著他指示的方向,我決定去尋找那隱于深閨的“天池”。</p><p class="ql-block">沿山路曲折上行,穿過一片林蔭,聽見流水的聲音,但不見天池的身影,繼續向上,折入山間密林中,拐了兩三個小彎,還是不見哪里有水塘,正懷疑是不是走錯了路,再轉過一片樹從,忽然眼前一亮,一抹驚艷撲入眼簾:一泓清泉,似春天的美目,閃爍在林壑幽深處,如林壑般幽深,凝靜,無聲無息,如月光般明凈,清朗,纖塵不染。此山有佳人,絕世而獨立。</p> <p class="ql-block">大潭下面還有一潭,兩潭碧綠懸掛在高山絕壁之上,猶如給窈窕高山的頸項佩上兩顆翠綠的寶石,大山一下子朗潤起來,明艷起來。</p> <p class="ql-block">潭水平如鏡,碧如玉,澄靜,清涼,流光浮動在水面,像陳年的酒,彌散出脈脈的香,令人不飲自醉,引得蜻蜓留連不走,不斷地貼著水面輕輕耳語,引得白云欲去還留,在頭頂上悠悠徘徊注目相望。這醉人的清泉,你從哪里來?是天空把她的湛藍沉淀于此?玲瓏剔透,沁人心脾;是星星把她們的眼神匯聚于此?幽深沉郁,靈光潛溢。這一泓清潭,你超然于高山之巔,不就是傳說中東方女神的瑤池仙境?你隱藏于深山絕谷,可就是傳說中九天仙子私入凡境沐浴的地方?</p><p class="ql-block">靜坐潭邊,雜樹參差,萬籟無聲,捫清風之習習,聽泉流之低吟,吮吸著醇酒般的馨香,倏忽間,仿佛已與潭水融為一體,杳不知我是潭水還是潭水是我;迷茫間,仿佛已與山嵐為伴,與天光為朋,飄游于太虛之境,逍遙于天地之間,如風,如霧,如夢,如幻,恍惚中,看見伯牙先生來了,靜坐潭邊奏起了高山流水;看見王維先生來了,獨坐水邊,吟詠起“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閑潭空照影,深林人不知”的句子;看見易安居士也飄然而至,舉起酒杯臨風淺唱起了她的《如夢令》:“嘗記山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車,誤入叢林深處……”</p> <p class="ql-block">“薅早苞谷,薅早苞谷!”寂靜的空山中突然傳出幾聲粗魯的聲響,是杜鵑鳥在引吭高唱,驚起林中的小鳥嘰喳亂叫,也驚起了我夢幻中的思緒。起身站立,慢步池邊,從樹隙間游目遠望,見北山蒼蒼,滿目崢嶸,山下萬畝田疇,碧浪翩躚,翩躚碧浪中白墻青瓦片片,綠樹輕煙點點,那不正是寬闊的西坪大壩和大壩中的千門萬戶?忽然覺得,山中幽景固然美,然而滾滾紅塵煙火人寰又何嘗不是人間好景?</p> <p class="ql-block">下山,回望插旗山,一峰侵云,林壑幽深,令人遐思,令人回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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