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困

蝶舞滄海

人世間有一種解脫叫停止呼吸。 人世間有一種別離叫永不再見。 ——題記 今天又送走了一位老人。從他那個熙來攘往的家里出來，大家都沒有一絲一毫凝重的表情，似乎只因為要奔喪的緣由，好久沒聯系的人又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好不愜意。因了這個，大家能齊心協力辦一臺轟轟烈烈的大事，也是彰顯鄰里和睦相處，兄弟情深似海的關鍵事宜。甚至于看到那張與剛去世的老爺子長得酷似的、瘦削的臉，一身的云淡風輕，我都懷疑自己玄幻了。 有些話，說出來就放在明處，像明晃晃的陽光一樣刺眼。有些事情，做在暗處或者明面上，只要人睜只眼閉只眼，就可以風平浪靜。 　　曾經滄海難為水，那個一世辛苦，勤儉節約的老爺子，偷偷摸摸拿著一張不知密碼，也不知道要去何地取出現金的“惠農存折”，幾乎是在乞求我幫忙看一下，里面有多少錢，能不能幫忙取出來。那樣的信任，任你不得不謹小慎微地對待老人家這本因收藏過久而有些泛黃、邊角揉皺了，還氤氳著一些水漬的惠農卡。他有六個兒子，個個都在外打工掙錢，卻偏偏沒一個讓老人家放心將存折交給他，讓他取一點錢回來補貼家用。 　　那些生活細節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掠過腦海:老爺子顫顫巍巍的拄著一根溜光的竹棍走過去；老爺子坐在我家屋檐下避雨，一站起來就頭朝下栽倒在院子里，原來他的高血壓很嚴重了；老爺子那幾顆剩余的牙齒艱難地支撐著四面漏風的嘴皮子；老爺子走不動了，靠在我車棚下的廊沿小憩片刻的時候，當他聽到我由衷地喊聲“爺爺”而轉過頭來，喑啞著應一聲“哦”的時候，那布滿了老年斑的臉，是慈祥的，是那種長輩們對晚輩的關心。 我們都是被親人狠狠壓榨、攥在手心里蹂躪，屢屢付出努力卻得不到應有的親情回饋的人，應該是這樣的同病相憐才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一次次地靠近我家的地盤尋求安慰的吧？ 每每看見老人家顫顫巍巍地走在路上，或靠在我家廊檐下休息的時候，我都禁不住這樣想，想入非非，黯然神傷。 　　跟老人家在一起，哪怕只是聊家常，也是最令人心安的時候。老人家安靜閑逸，少了算計，多了看透世事無常的慈悲為懷。 如今的喪禮，一切都按照老一輩沿襲下來的風俗習慣、規格有條不紊地進行。孝子孝女們按照大小排序，跪坐在棺材的兩側，名曰“守孝”或“守靈”。棺材大頭朝外擺放在堂屋正中間，前面的桌子上擺滿了各色吃食，那些生前想吃而吃不到的美味佳肴盡數擺出來，令人唏噓不已:這家的兒女孝順啊！ 如果棺材板里躺著的，真有“在天之靈”，看到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來的兒女，作何感想？那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兒媳婦，滿嘴都是“舍不得你離開”、“你還沒有得到我們悉心照顧”、“至少讓我們在床前多伺候你幾天”的兒媳、女兒，在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都不耐煩多看他一眼，都“沒時間”買點兒糖果親手遞到老人家手中，都沒有耐心做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給老人家裹腹…… 如今，終于都不用面對這一切了。總算是得到了解脫。不論是逝去的人還是在世的人。 往世不可及，來世不可待。 　　圖片來自網絡，在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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