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離婚案的調查（小說連載14）陶 然 <p class="ql-block"> 不久，洪天亮被公安局抓走了，我也不知是誰寫得告狀信。像他這種人早就該抓，也讓他徹底改頭換面才行。他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算來明年冬天才出獄，想不到他倒提前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政府判了他，那是他犯了國法。可家庭的帳還沒算清。我在他被抓走時沒和他即時離婚，就是為了清理他欠我的帳。他總要回來的，我就這樣等著。他回來了，我和寶寶不讓他進家，把他攆了出去，鬼知道他在哪兒棲身。生活艱難，我活了下來。為了供墊他上學，，我忍饑挨餓，熬了下來。現在日子好過了，更不在乎他這個擺設，沒他我們娘兒倆反而過得更好。讓他走吧，徹底地走吧。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他拋棄了糟糠之妻和孩子，應該得到應有的報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肖淑琴終于講完了。</p><p class="ql-block"> 她苦笑一聲，說：“記者大哥，這就是幾次要提出離婚的原因，你都聽去了，寫本小說吧。這不是一般的家務事，而是真善美和假丑惡的真實較量。如何寫，你具體發揮吧。只是，寫好后一定要拿給我拜讀啊。”</p><p class="ql-block"> 肖淑琴最后的話很有分量，使人難以相信她一個山村的農家婦女，竟有這般深厚的見識。</p><p class="ql-block"> 洪天亮對患難與共、對他有莫大恩惠的肖淑琴的愛情毫無疑問是虛假的，盡管肖淑琴心胸坦蕩一讓再讓，然而他不思悔改一味孤行，導致了這段并不真實的感情徹底地決裂。肖淑琴幾次提出離婚，其理由是相當站得住腳的。但是肖淑琴最后講得很籠統，孩子是如何到周波手中的？周波又是如何把孩子送到肖淑琴的家的？肖淑琴提到洪天亮和周波同房懷孕到底是怎么回事？按周波自述的為人，她逼洪天亮離婚的事實能否成立？最后又是誰寫了舉報信控告了洪天亮？法院以何罪名——強奸、遺棄——判得洪天亮刑？洪天亮又是為啥提前出得獄？在離婚問題上為啥態度曖昧？這一系列問題，都有待于去釋清。看來，還得再找周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夜訪周波</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嘻嘻，我知道你還會來的，紀秘書，你還欠我一點帳哩。可是我沒想到你晚上來。嘻嘻——真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一進門，周波那頑皮詼諧的語調便朗朗而起。她時逢休班，也是剛從家里回到單位，正捧著一本文學雜志聚精會神地讀著。</p><p class="ql-block"> 我笑著說：“剛下鄉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來了，真對不起。”</p><p class="ql-block"> 她嫣然一笑，嘴角久久地掛著一絲好看的笑靨：“來不怕你來，鄙人熱烈歡迎，就不知你跟貴夫人如實請假了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我可是深有感觸的喲。”</p><p class="ql-block"> “別瞎咧咧啦。”在她面前，我感到特別地放松，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一邊說 “寡人單身一人，哪來的貴夫人？不妨拜托你給買一個可成？”</p><p class="ql-block"> 這回她沒接我的腔，只是眼睛里射出一束異樣的光。遺憾的是，那束光太短暫了，一瞬間便無影無蹤。我掏出采訪本，望著正給床頭放雜志的她，一本正經地說：“好啦，咱們言歸正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好吧，紀秘書。哦，我上回談到哪兒來著？對了，孩子。汽車到了終點站，孩子還沉睡不醒，這真使人納悶。難道說，遺棄孩子的那位奇怪乘客，莫非給孩子吃了什么鎮靜藥或是打了什么安眠針不成？要真是那樣，這孩子一定吸收了大量的鎮靜劑，否則不會那長時間昏睡不醒。</p> <p class="ql-block"> 停了車，等公事完畢，我和王大姐劉師傅一起，抱著孩子走向招待所。我把他很舒服地放在我的鋪位上，拉開被子一角，輕輕地給他蓋好，然后望著沉默不語的王、劉二人說：“唉，多可憐的孩子啊。”</p><p class="ql-block"> 王大姐憤憤地一拳砸在床上：“這個狗娘養的男人，心一定比煤還黑。王八蛋！”</p><p class="ql-block"> 劉師傅一個勁兒地抽悶煙，一言不發，臨走時才說了句“林子大了，什么樣的鳥兒都有，要不就不叫大千世界啦。”</p><p class="ql-block"> 罵和牢騷，屁事不頂，壓根不能解決問題。到現在，我們還沒弄清楚這孩子家住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關鍵得等孩子醒了問問清楚，才好走下步路。于是我說：“大姐，劉師傅，你倆去休息吧，等孩子醒了再說。”</p><p class="ql-block"> 王、劉二人離開房間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招待所對門的小賣部，買了一瓶桔子水，一袋速溶奶粉，一把水果糖和幾個面包，以備夜里孩子醒了吃。這小家伙一定睡餓了。我沒當過母親，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一個被棄的孩子，可是我盡量想得全面周到，好使孩子不至于因想爸媽而大聲吵鬧。</p><p class="ql-block"> 午夜十一點，孩子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眨巴著眼皮，猛地翻身坐了起來，伸出雙手在空中摸索著，嘴里不停地喊著“爸爸、爸爸”，接著，便嗚哇地大哭起來。</p><p class="ql-block"> 我為孩子終于睡醒了而高興。看著他連哭帶喊、兩只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毫無目的地亂抓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急忙把他抱起，用手在他大睜的雙眼前晃晃，竟然毫無條件反射。瞎子！一個可憐又苦命的小瞎子！我急忙連拍帶哄：“好孩子，別哭啊，爸爸去廁所了，一會兒就回來的。讓阿姨來抱抱你吧，阿姨給你吃糖。嗷嗷嗷……”</p><p class="ql-block"> 我抱著這可憐的小瞎子在地上轉了兩圈。小瞎子很任性，他把塞在手里的水果糖扔了一地，使勁抓著我的脖領拉扯著狂喊著：“放開我，我要爸爸，我要媽媽！爸爸、媽媽——”</p><p class="ql-block"> 他掙扎著，在我懷里翻滾折騰，真折騰的我有點精疲力盡。我有點受不了了，手一松，他就趁勢從我的懷抱里竄下地，摸索著瞎撞。</p><p class="ql-block"> 天啊，這孩子不但瞎，而且還瘸，雙腿一長一短，一踮一踮地很不得勁。瞎加瘸 ，不可思議。那男乘客很可能為這壞了良心！我禁不住落淚了，為他的不幸 ，為他的遭遇！</p><p class="ql-block"> 我任他哭喊著，以最快的速度給他沖了一杯牛奶，倒了很多的桔子水 ，一把把他抱起，掰了半個面包，塞到了他的手里。孩子畢竟是孩子，有了吃的 ，他不哭喊了 ，摸索著吃起了面包。看著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我不由得又悄悄地擦起了眼淚。很有可能，他平時吃不到這樣好的食品。</p><p class="ql-block"> 他吃兩口面包，我就杯子喂他一口牛奶。他吃得津津有味，徹底不哭不鬧了，暫時忘掉了要找爸媽。我甭提有多高興。我為我第一次帶孩子取得初步的勝利而高興，我也為這個瞎孩子能得救而高興。天知道他如果落到其他人手里，將又是什么命運！</p><p class="ql-block"> 孩子很快吃飽了。為了使他高興，我為他唱起了小時候媽媽常給我唱得兒歌： </p><p class="ql-block"> 小老鼠、上燈臺</p><p class="ql-block"> 偷油吃、下不來</p><p class="ql-block"> 貓大哥、救救我</p><p class="ql-block"> 一口把你吃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