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如山】加拿大高校文學社第25期(總385期)

姜建青

都說“父愛如山”，但父愛從不顯山，從不露水，卻無處不在。一桿鋤頭，撐起了寒門的一片天。一盞油燈，深夜課子多少詩篇。萬句叮嚀，化作萬朵雪片，飛過重洋，滋潤游子心田。父愛是兒女永遠溫暖的港灣!本期即以“父愛如山”為題，題材不限。期待文友們的佳作。謝謝! 目錄 詞曲板塊1 【攤破浣溪沙】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2【高陽臺】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3【齊天樂】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4【家山好】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律詩板塊1【七律】客途逢父親節有懷作者/姜建青2【七律】父親節吟懷作者/姜建青3【七律】父親節憶父恩作者/宋競明現代詩板塊肉埋在飯底作者／Zhouquan散文板塊1 深埋在信箋里的親情作者/楊柳2 難忘的父愛作者/龔如仲（Ralph）3 懷念父親作者/Jenny 舒瑜3 “父親節”前聊父親作者/原野4 孩子們的好父親作者/谷中的百合花5 祝父親健康長壽作者/張清 詞曲板塊 【攤破浣溪沙】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 芍藥媚嫣榴錦紅，他鄉佳節鵲聲中。一盞清醪徐引酌、念家翁。 鄉野懸壺能濟世，夜燈課子望成龍。待得歸來重戲彩、樂融融。 【高陽臺】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 紅藥容姸，碧柳眉細，天涯芳草青青。佳節匆逢，夏鶯枝上和鳴。夢魂幾度關山越，嘆路遙、總負鄉情。想家翁，鬢畔應添、多少星星。 家書謾憶渾如雪，是筆端牽掛，云外叮嚀。望子成龍，寒門一手天撐。叨陪鯉對萊衣舞，問蒼天、可許歸程？愿年年，健也椿庭，逸也椿庭。 【齊天樂】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 匆匆殊域逢佳節，烏鵲喜啼檐柳。槐蕊流香，榴花勝火，風裊一池荷秀。漫憑窗牖。若鯉對猶聞，蟾光依舊。遙念家翁，閑庭漫賞紫薇又。 勞身劬勞如許，每寒燈課子，殷望名就。鄉野行醫，杏林求索，一把懸壺妙手。心祈天佑。愿京韻怡人，鶴松延壽。他日趨庭，奉晨昏左右。 【家山好】父親節思父作者/姜建青 異鄉佳節鵲聲中，晴溪碧，榴花紅。依稀鯉對猶縈耳，是情濃。倚欄久，念家翁。 一生勞苦何如許，望子俱成龍。歸期早定，承歡膝下總融融。窗前月似弓。 律詩板塊 【七律】客途逢父親節有懷作者/姜建青 佳節匆逢羈客驚，故關東望嘆飄零。及親三釜猶長愧，負米千山未敢停。想又倚門思骨肉，應還揮筆寫叮嚀。歸帆何日好風鼓，重戲彩衣趨鯉庭。 【七律】父親節吟懷作者/姜建青 槐花香里鵲聲聲，佳節頻思父息情。一盞油燈勤課子，千篇詩卷望成名。懸壺濟世貧猶樂，揮汗犁荒苦也耕。戲彩鯉庭當有日，好風吹處是歸程。注：父息，即父子。是為了避免“子“字在律詩中重復。 【七律】父親節憶父恩宋競明 憶父恩深何以報，寸衷惟有白云知。站臺淚目椿庭邁，揮手車窗夏口離。一路風清留正氣，百封靈潤寄鴻慈。此生未足修誠孝，還愿吾親托夢時。 椿庭，父親的代稱。夏口，武漢市之古地名。百封，各種書信。靈潤，喻恩德。 現代詩板塊 肉埋在飯底作者／Zhouquan 那是紅歌的年代家中四個兄弟總是饑腸轆轆飯前圍坐在一起父親動筷的那一刻個個才端碗急急 碗底都是紅薯碗上蓋著大米在那短缺的年代盛飯是母親的專利孩子們都是心肝兄弟間須平等無私 那年我要去當兵一早就要離開那晚父親盛飯依舊公平無私吃著卻發現臘肉靜靜地藏在碗底抬頭看見父親愛意充滿眼里 之后我為父親兒子是家里的中心熱飯熱菜上桌兒卻低頭看著手機操心他的成長卻不需將肉埋飯底 散文板塊 深埋在信箋里的親情 作者/楊柳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吟誦木心這首膾炙人口的《從前慢》，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我的父親。幼年時，我常常懷著一顆癡癡的心，靜候郵遞員的車鈴響，送來父親從東北寄到上海的信箋；九十年代中期出國后，我也懷著一顆期待的心，盼望父親的越洋來函。經年累月，箱子里積滿了厚厚一疊父親的信。 一個難得的休息天，我打開櫥門的鎖，翻出珍藏已久的父親的信箋，洗干凈手，鋪開一張張發黃發脆的紙片，輕輕撫平卷起的邊角，用透明膠把撕裂的信紙粘好，像盲人讀盲文一樣觸摸著父親的筆跡。紙張雖薄，卻滲透著父親的深情。父親用橫條信紙，寫了正面寫反面，密密麻麻地，紙張浸洇著墨汁，劃有力透紙背的痕跡。有時一頁紙寫滿了，父親臨發信前又想起了什么，不甘心地再把紙的上上下下、角角落落都填滿。從那龍飛鳳舞的字跡中，我試圖拼湊出父親的模樣，仿佛面對一盤拆散的拼板，努力把它組合成一個完整而大寫的人。 叮鈴鈴……童年記事起，每月5號，上海老家的弄堂里都會響起清脆的自行車鈴聲，綠衣天使隔著天井高聲喊叫著祖父的名字，招呼他下樓敲圖章取掛號信。父親除了每月寄信，還定期從東北給我和小腳祖母寄來40元生活費，20多年雷打不動，一直到我大學畢業。 有句話說得好，“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在“父母缺席”的家庭中長大的我，父親給予我的是另一種陪伴，那種非肉身、純精神的文字陪伴。11年前，83歲的父親離開人世，我也年過不惑，父親和女兒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三年。 父親出生于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海中學畢業后，考取了北京清華大學。因成績優異，畢業后留校做了助教。他為什么后來放棄清華，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去任教？我疑惑不解。多年以后，在父親同事的回憶錄里，我找到了答案。 建國初期，中國一度被稱為“貧油國”。為迅速改變中國石油工業落后的局面，1952年9月24日，以清華大學地質系、采礦系、化工系的石油組為基礎，匯合了天津大學四個系的石油組以及北大化工系的師生力量，在清華大學創立了全國第一個石油系。1953年，以清華大學石油系為基礎，匯聚天津大學、北京大學等高校的部分師資，新中國第一所石油學院——北京石油學院孕育而生。 為了創辦新學校，父親離開清華，到北京石油學院任教，在那里遇到我的母親。母親1954年從四川永川考入北京石油學院，恰巧做了父親的學生。他們在教學相長中日久生情，開展了長達5年的師生戀，直到母親畢業，雙方才確定關系。 1959年9月，東北發現了大慶油田。周總理親自指示，要在油田建造一所培養高級石油技術人才的高等院校。1961年，北京石油學院派出了各方面比較全面的教學、后勤等力量建設東北石油學院，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之前在清華工作、學習的教師和學生。我父親即是其中之一。 我在黑龍江出生半年后，被父母送到上海祖父母家撫養。在那個特殊年代，父母整天忙于工作和政治學習，難得回來探親，即使回來也是利用出差的機會，在家待的時間很短。9歲起，我開始閱讀父親的來信，并學著祖父的樣子給父親寫信。 父親來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聽爺爺奶奶的話，做個好孩子！” 我寫信問，“爸爸媽媽，這學期我考了前三名，你們為什么不回來參加家長會？” 小學3年級，我被市少年宮泥塑組錄取，學了6年美術。我的泥塑作品《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在市美術館展出。我做夢也想當畫家，初中畢業考取了美術學校。 父親來信反對，“不要過早給自己設限，打好文化基礎，上高中考大學才是正途。”青春叛逆的我，在回信中發泄了反感情緒。過幾天放學回家，我竟一頭撞到父親身上，沒想到他毫無預告地請假回到上海。我和他嘔氣，把一尊泥塑——我親手捏的海島女民兵，趁他不注意丟進了垃圾箱。 “泥人哪去了？”父親發現后，臉色都變了。 “扔了！” 父親二話不說，拔腿就走。再見到他時，我大吃一驚，他身上散發著惡臭，光光的腦殼上生出了雜草顆粒，手里緊攥著小泥人。泥人的脖子上空空如也，頭不知去了哪里？父親從口袋里摸出泥人頭，用膠水粘在泥人身上，重又擺回桌上。 那個垃圾桶足有半人多高，一人多寬。難以想象，年過半百、腿腳不靈的父親是如何跳進去，在垃圾堆里大海撈針一般找到那顆小小的泥人頭。我真是服了你，老爸！ 1996年，我移居加拿大溫哥華。適應環境，謀生，上學，帶孩子，忙得我焦頭爛額。父親來信說，“你年齡不大，心態卻老氣橫秋。你以前對自己也是有規劃的，25歲干什么，30歲干什么……。現在似乎想得少了！謀生固然是第一位，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目標和追求。人總是要有一點精神的！” 1999年，我參加《神州時報》主辦的“我的移民經歷”征文比賽，在海外第一次獲得文學獎。文章見報后，我把剪報寄給父親。父親回信說：“看到你那篇文章，很是高興，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一個癡迷于文學藝術的女孩身影，這正是我思念之中的女兒啊！她在經歷了異國他鄉的風風雨雨之后，終于又撿起了手中的筆。這篇短文，文筆細膩，不失婉約，又帶有一種域外風情，讀后有身臨其境之感。” 同年，公公婆婆來加拿大探親，父親托他們帶來一盒《莎士比亞全集》精裝本。他在信中說，“朱生豪翻譯的《莎士比亞全集》今天偶然碰到，即買了一盒，共12本，供你學習用。你可以邊看邊提問，或把自己翻譯的文本與朱生豪翻譯的對比一下，看看有何不同，為什么如此，哪個更好些，從中必有收獲。” 2001年5月4日父親來信：“看了寄來的兩篇文章，你在業余時間仍不放棄寫作，這是你的強項。人生經驗積累多了，可以寫出更多更好的東西。” 2001年8月14日父親來信：“不知你對于目前的工作是否喜歡？為了生存，從事一份工作是必須的，但是自己喜歡甚至熱愛的事情也不能放棄，比如文學寫作，那才是展現自己才華和魅力的所在。熱愛和投入有了成果，那也是一種享受。” 2004年1月8日父親來信：“我想你出國七年，經歷了不少復雜而曲折的心路歷程，曾經閃現出不少思想的火花，如果不把它記錄下來，日后回憶可能是模糊一片，很多細節會回憶不起來以至流失。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父親還勸我要注意身體，“你在異國他鄉，要站穩腳跟，進一步進入西人白領階層，也是很不容易。我們勸你一切以身體為重，不可過分透支！一切愿望只好適可而止，慢慢實現。” 2010年起，父親來信突然少了，變成了偶而打個電話，言語中也明顯出現了記憶錯位。“你們現在住哪兒？羊兒還在讀中學嗎？啥時畢業？”同樣的問題，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問過了再問，這是典型的阿爾茲海默癥狀。2013年，勞累一生的父親離開了人世。 如今，書信寫作，這一被西人視為“最溫柔的藝術”已漸漸被微信、臉書和視頻取代。兩年前，我遂父親的心愿，把往年寫就和發表的文章匯集成冊，編輯和出版了自選集《柳風絮語》。歲月悠悠，活著的人不可能永恒常在，留下的唯有純真的文字與美好的記憶。我懷著一顆敬畏的心，把父親的信箋重新整理好，鎖上了櫥門。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難忘的父愛 作者/龔如仲（Ralph） 屈指一算，從父親離開人世至今已是整整的40年了，但父親的聲容笑貌卻一直留存在我的腦海中。今年的父親節馬上就到來了，我決定寫一篇小文回憶和紀念我的父親，因為父親對我的愛是令我終生難忘的。父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精明強悍，面容俊朗。也許是屬虎的緣故吧，父親的一雙眼睛虎虎生威，極有神采。更值得一提的是，父親從小在鄉下習武，練就了一身好功夫，倘若與人格斗時，三五條大漢近不了他的身。還有一點需要提及的是，父親性如烈火，脾氣暴躁，但他極講義氣，生來好打抱不平。或許是從小受到父親的言傳身教吧，我在為人做事上很是得到父親的親傳（我也頗為喜歡交朋友、講義氣，所以一生別無它長，諸多好友倒是交得長久。朋友有難，只要開口，我是樂意相助的。有一點很是有趣，在我的朋友圈子里，幾乎無人相信我是出生于上海的那種心思周密、做事精細、有點小氣的典型上海男人，他們大多數認為我是山東人或是東北人，更讓我哭笑不得的是，到了美國后，有幾個朋友開始和我認識時一口咬定我是韓國人，慶幸的是，沒有人把我錯當成日本人，一樂）。在我的記憶中，我從小到大，父親不僅用他強有力的雙臂呵護著我，同時在我成長過程中為我架橋鋪路。記得在我快到五歲的那年，父親用積累了好幾年的存款，到上海的一家銀樓為我打造了一副純銀項圈，與項圈相連的還配有一把銀鎖，銀鎖上還刻有“長命百歲”四個大字。在我過五歲生日的那天，父親鄭重其事地把項圈和銀鎖戴在我的脖子上。那年寒冬里的一天，我戴著銀項圈在外面玩耍。突然間，一個中年男子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他用一種“親切”的聲音對我說道：“小朋友，我這兒有好吃極了的水果糖，叔叔送給你吃好嗎？”我從小就愛吃甜食，一聽有糖果相送，心中快樂不已，于是我就接下那個男子送來的糖果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那男子又對我言道：“小朋友，你的這副項圈真是挺好看的，能讓叔叔看看嗎？”由于有了糖果的收買，僅僅五歲的我那里會對這位“好心”的男子懷有戒心。于是，我的一生中恐怕是最為昂貴的裝飾品就這樣被人騙走了。我回到家中后，父母親同時發現了我丟失項圈的事實，他們著實大吃了一驚，然后詳細地詢問我丟失項圈的經過。一個小孩子，我哪里講得清許多。父親并沒有責備我，但迷信的他對此事非常擔心，因為在他的心目中，這刻有“長命百歲”的銀項圈上的銀鎖無疑是佑我平安的“吉祥物”，這個東西丟失了怎么得了！于是乎，父親第二天連班都不去上了，一整天地走東走西，到處打聽這個騙子的下落。可惜，茫茫人間，無處尋得此人。父親為此事足足氣憤了好幾天。等到我十歲的那一年，已經是大孩子的我開始和小伙伴們玩起了一種名曰“釘鐵”的游戲。我們就到處尋找廢棄不用的小鐵塊或厚鐵皮，然后拿這些鐵塊或鐵皮作為“釘鐵”競賽中的資本。有一天下午，我獨自一人從家里出來，走到附近一家鐵匠鋪，想著撞撞大運：“看看有否人家棄之不用的碎鐵塊”。鋪子里有三個伙計正在叮當叮當地打鐵，爐火燒得正紅。看到我這個小男孩前來找廢鐵，其中一位年輕的鐵匠指著地上正發著閃閃藍光的幾塊零碎廢鐵對我說道：“你要喜歡，就把這幾塊鐵拿走好了”。其中一位老鐵匠立馬對那位年輕鐵匠皺起了眉頭，用眼色示意那人不要害我。但我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高高興興地低頭就去撿鐵。當我剛把手指接觸到一塊廢鐵時，只聽得吱的一聲，接著一點焦糊味飄起，高溫下的鐵塊立馬就將我右手三根手指上的皮膚燒焦，而我其中的一根手指上的指甲蓋也被毀掉了，鉆心的疼痛讓我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那位老鐵匠被嚇壞了，他趕忙把我扶起身來，接著按照我所指的地址，把我送到家中。回到家中的我只覺得手指疼痛難忍，頭腦昏昏沉沉。當時只有母親在家，但她除了著急、然后立刻帶我到離家不遠的小醫院去治療傷處之外，她真不知道接下去該做點什么。晚上父親下班回家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等到第二天早上，父親不去上班了，剛到人們上班的時間，父親就怒氣沖沖地趕到那家鐵匠鋪。問清是哪一個是害我的“罪犯”后，父親大步走到那人面前，不由分說地就給了那個壞透了的年輕鐵匠幾個耳光，接著他就揚言要把那鐵匠鋪給砸了。好在老鐵匠一再道歉，說了許多好話，父親只才作罷，氣呼呼地回到家中。那一次的磨難，讓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只才緩過勁來。從這件事情上，我看到了父親是如何用他的強大的力量來保護他兒子的。除了用力量來保護兒子，父親也為步入人生求學道路上幫助我良多。當我到了上學的年齡，大字不識幾個的父親放著周邊許多公立小學不顧，硬是把我送到一家上海近郊的私塾開始了我的啟蒙生涯。這個做法在新中國的當時是有點匪夷所思的。因為幾乎沒有人會放棄免費的小學教育，而把孩子送到每個學期學費不菲的私塾里去接受教育（何況我們家的生活并不富裕）。慶幸的是，這家私塾的塾師是一位品行端正、學識淵博的老先生，一年多習學的“之乎者也”為我打下了較為堅實的古文基礎。更為甚者，《千家詩》和《三字經》的背誦讓我對詩詞的韻律優美和文字的妙不可言留下了美好印象。這個決定對我今后的人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因為一來，讓我對中國文學的博大精深有了了解和愛好，為今后讀文科大學奠定了基礎；二來，等我成家立業后，我也對兩個孩子進行了傳統的、熱愛國學的教育，為孩子今天的小小成就起到了一點意想不到的作用；三來，退休后的舞文弄墨和父親不經意間讓我從小接受古文的教育大有關系。所以我非常感謝我的老父親。除了上述提及的“用雙臂呵護兒子”和“教育路上的指引”這兩條外，父親也會展現出柔情的一面。記得我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后，在一個炎熱的夏日，我坐上開往北京的列車，準備離開上海去北京讀書。這也意味著我要離開與我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父母。就在汽笛鳴響、火車徐徐開動的那一刻，專程到車站為我送行的父親突然間痛哭失聲。透過車窗，我看見父親急切地揮動著的雙手，他一邊哭，一邊拼命追趕著越開越快的列車。在那一瞬間，我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心也被深深地震撼了。因為在我的記憶里，硬漢的父親是從不掉淚的。看著車窗外父親越來越小的身影，我的心一陣陣地揪痛。斯人已逝，精神不滅。父親留給我的財富將永存心中，父親對我的愛令我終生不忘！ 懷念父親作者/Jenny 舒瑜 6月的傍晚。習習的涼風，濃厚的樹蔭。上大學的大兒正好放暑假在家，帶上弟弟，我們三人一起走到公園里玩。我們一起玩著飛盤，哥哥的飛盤飛得特別穩，我怎么都飛不好。弟弟主意很多，指揮我們，誰站在中間截住飛盤就贏了，換另一個人站中間。我活動著自己咯吱作響的脖子和肩膀，感覺好極了。 正玩得帶勁，傳來冰激淋車的音樂聲。車子在小公園邊上的馬路停下來。我沒帶錢包。哥哥說，我可以用手機付。我說，我不要吃，太冰了，你們倆買吧。哥哥帶上弟弟去買冰激淋，弟弟買了一個雙色筒，哥哥買了一杯香草冰淇淋頂著一個巧克力的高帽子。哥哥就一定要喂著我吃那個巧克力帽子，說巧克力不冰。我就著勺子吃了一口，說好吃。過會兒，哥哥又喂了一口巧克力，過會兒，又喂了一口冰激淋，說，一點兒都不冰吧。冰激淋真的好吃，哥哥堅持讓我把下面大半杯香草冰激淋吃完。我說你吃掉一半再給我吧，結果根本沒吃到一半，還是大半杯一定要給我吃。我說：你再吃五口給我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風飄著我的裙子，手里拿著哥哥給的冰激淋邊走邊吃。那時我感覺我像個幸福的小姑娘，冰激淋美味得讓我的眼里有了淚光。我想起了父親，想起了一種熟悉的被寵愛的感覺。 哥哥的這種溫和、靜默和體貼是自小而來就天生的，在國內小學一年級時，我不知道吃過多少回他帶回來的學校的中飯或者老師獎勵的糖果，一個雞腿，一塊素雞，凡是他認為好吃的，都要留給我。他的性格和外公似乎是一脈相承的。可惜外公走得太早，根本沒有見過他的外孫。 以前，我總覺得風風火火的校長媽媽了不起，兩個她的學生的孩子，一個三線廠的，一個水庫的，兩個孩子整個小學就寄放在我家，和我一起長大，直到他們進了初中住宿。一直到我上了大學，有時從省城回家，中午發現家里成了大食堂，一堆家離得遠不方便回家吃中飯的娃娃們就在我家吃飯。而且我媽媽還喜歡養貓，老貓生小貓，多年來一直沒有斷過。后來我才明白，這樣的自由是多么奢侈啊。 我越來越覺得母親了不起的背后，父親的了不起。當時重點中學校長的父親，從來沒有說什么，我不記得他發過火，對我，對外來的兩個孩子。印象中他太溫和了，至今我都不明白，覺得是個謎，這樣溫和的父親，是怎樣管理學校的呢？父親去世的時候，幾十年前任校長時廚房的工友們都來為他送葬到山上，那時學校里的老教師，有些到現在還是我家的至交。 父親去世前是全國優秀檢察長。檢察院里的都非常尊敬他，稱呼他老檢察長，直到現在，他的老部下和我家還是至親故交一樣。印象中他太溫和了，也沒有多少話，至今我都不明白，覺得是個謎，這樣溫和的父親，是怎樣頂著壓力不怕得罪人，辦大案件的呢？父親身材高大，去北京時一身檢察院軍裝騎馬的照片，真是儒雅有風度。 我在上海工作，父親去看我時，在筒子樓的宿舍里給我做好吃的。我印象最深的是肉片湯，炒青菜和燉牛肉。湯鮮肉嫩，青菜碧綠清甜，牛肉香醇濃郁。父親到哪兒喜歡帶著他的二胡，一直到他最后入院時他都帶著的。他是自學的，可以拉二泉映月，咿咿呀呀的，二胡的聲音于是成了我一生的痛，那熟悉的聲音和旋律，一聽便會忍不住流淚。我記不得父親說過什么話了，只是這音樂刻骨銘心。我們把父親愛的音樂的幾盤帶子和他葬在了一起。 沒有父親的父親節。當我讀到《論語》里“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似乎能明白些什么。私塾出身的父親，寫得一手雋永的行書，院子里一直鳥語花香。這個季節，院子里的月季，精致青花瓷盆里的米蘭和梔子花，都散發著馥郁的芬芳。父親，女兒雖然粗枝大葉，養的芍藥和蟹爪蘭竟然也開花了。你女兒的血液里一定有你的真傳，你的外孫性格很像你，一定很像年輕時帥氣的你，他也總是讓我想起你。你若有靈，請來看一看吧。 讀懂父親作者/ 顏如玉 讀懂父親是在他過世以后。回首往事，按著時間的順序慢慢梳理我和他的關系，再沿著記憶的足跡一點點走過我和他共同走過的地方，漸漸地，我讀懂了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對父親的了解其實非常膚淺和刻板，認為父親過于嚴肅，過于沉默，缺乏親和力。我總是很疏遠父親，有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或者寧愿跟我的小伙伴們訴說。父親令我敬畏但不可親近。我卻忘了父親有一次去省城出差，專門為我買了綠花白底的綢料，然后請一個手工精藝的女裁縫為我做了一套漂亮的裙子。那套裙子真的好漂亮，我穿出門，人人夸獎它的好看。幾十年過去了，我還能想起那套綢裙的樣式，再想起那套漂亮的花裙子，我感受到了來自父親的溫暖，因為這時我已經讀懂了父親。我出國前一年和父親相聚，父親為我大哭一場，因為知道我要出遠門；出國那一年，我向父親辭行，我為父親大哭一場，因為知道這一別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相見。這兩場大哭應該拆除了我和父親之間所有的壁壘，父女倆第一次有了心心相印的感覺。父親知道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口無遮攔的無知少女，我也知道父親對我的愛像山一樣深沉，像海一樣廣闊。父親是在我出國僅半月突然過世的，知道消息的時候，我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我撕心裂肺地大哭，在那一天我成了孤兒，在那一天我突然真正讀懂了父親。父親是一個善良、純樸、勤勞又忠厚的好人，默默付出，不事張揚。他雖然是個普通人，但在我眼里卻十分了不起，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父親節”前聊父親作者/原野 又是一年父親節，我格外想念萬里之外年邁的父親。父親生于1936年12月，和“西安事變”同歲，也就是抗日戰爭爆發的前一年，那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俗話說，亂世出英雄，我常想，如果父親早出生十年，就憑他一表人材和本領，很有可能成為長征路上的“紅小鬼”呢。但許多事情實在不能假設。盡管父親沒有機會走上革命的道路，但“行行出狀元”，他卻是家鄉方圓幾十里名氣不小的石匠，算是手藝人。他用自己的勤勞和靈巧而有力的雙手為鄉親們建造了許多不朽的石橋、石洞、石墩等，這些不會說話的石頭就是父親“老楊”的金字招牌，即便現在在家頤養天年，還不時有人登門拜訪求教，甚至還請他親臨工地現場指導，遇到這樣的邀請，父親便不顧年邁的身體欣然前往，歸來時滿面春風，老人家樂善好施的成就感又一次得到心滿意足的釋放。記得有一次老媽對我們姐弟幾個說：“你爸當年在西安當石匠就是一把好手，那時剛解放，如果他愿意就可以留在西安成為非農業人口，吃皇糧，掙工資，可是他戀家，最后還是回來務農了。”我想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命運安排吧，況且當農民也沒啥不好的。父親沒有上過一天學，大字不識，這不能怪他，那個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的戰爭年代能活下來都不容易，更別提去上學了。但父親很神奇，他記性特別好，而且心算加減乘除不在話下，他承包項目帶領十來個人干活，把每個人的工時統計得一清二楚，每個人的工錢也算得分厘不差，不知道這是不是天賦，反正這一點我對他刮目相看。父親為人耿直正義，愛憎分明，寧折不彎，他不善于也不屑討好他人，這個秉性好像不折不扣地遺傳給了我，不知道這個往往容易得罪人的性格是好還是壞，反正最起碼在人民公社生產大隊吃不開。趕上了上世紀70年代“割資本主義尾巴”，父親沒辦法出門搞副業（出門自己攬活賺錢）靠手藝掙錢養家了，他只能每天在生產隊長的安排下早出晚歸下地干農活掙工分，那時我們姐弟五個都還小，全家主要靠父親掙工分來過活。父親不但有手藝，能吃苦耐勞，而且干農活也不在話下。為了多掙工分養家糊口，父親常常搶別人不愿意干的臟活累活危險活。有一次生產隊打井需要到地面30米以下去作業，井眼只有1.5米直徑大小，父親第一個報名，他被繩子五花大綁慢慢地放下去，井下沒有通風，沒有燈光，一呆就是兩三個小時，如此深的井底隨時都會有致命的危險。當父親完成了作業，拖著疲憊的身子到達地面時，幾乎要暈厥過去了。這樣的活被父親冒著生命危險搞定，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現在想起來都后怕！父親這樣做只可以比別人多半個工分，有了這半個工分，我們就可以少挨點餓。盡管父親這樣竭盡全力地去埋頭干活，但每年我們家總是生產隊欠款戶之一。然而，每年的欠款和壓力，并沒有影響父親對我深沉的愛，偶爾生產隊派他出去一兩天去干別人干不了的石匠活，他總要帶上我這個寶貝兒子去，也不管別人說三道四。跟著父親混吃混喝的日子好幸福好開心啊！只是感覺太短暫了。在愛的背后，父親也很嚴厲，有時我們做錯事，他會用他老繭的巴掌來教訓的,那一巴掌打來，好痛。父親一肩挑著全家的經濟重擔，他一身手藝無處施展，卻每天要在大鍋飯“混日子磨陽光”的大背景下煎熬，遭遇著“虎落平陽”的無奈和痛苦，實在有點為難他了。有勁無處使，有苦無處訴，他只能獨自默默地承受，常常內火上升胃病發作，疼得死去活來。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云開日出見青天。要強的父親終于擺脫了生產隊的束縛，能夠如魚得水憑本事賺錢，靠勤勞致富，這樣以來家里很快就走出了經濟困境，最起碼我們不會常常餓肚子了。后來經濟條件繼續好轉，我們可以無憂無慮地上學，這都是父親帶給我們的福分啊！媽媽常說：如果那幾年你爸不被卡住搞副業，咱們家的日子比現在要好過多了。在一旁的父親聽了這話沉默不語，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再后來，我們姐弟五個都各自成家立業，我也漸漸變成了兩個孩子的父親。老爸一天天上了年紀，他滿臉的皺紋里藏著半個多世紀的滄桑，看著我們過上好日子，看著子孫滿堂，人丁興旺，嘴里雖不說話，心里卻樂開了花。平時我很少與閑不住的父親語言交流，主要是因為他耳背，聽不見我說什么，每次打開視頻就是招招手，我們之間的交流主要是靠媽媽口頭傳達，不過每次看到他氣色不錯開心的樣子，我的心情便像晴空萬里，陽光燦爛。前段時間，身體硬朗的父親忽然因為呼吸困難而住院了幾天，大姐發來父親在醫院走路的視頻，看起來輕飄飄像一張紙，比起一年前的行如風的父親竟判若兩人，我心急如焚欲知病因。原來父親抽煙，再加上年輕時干活免不了吸入的石頭粉塵等對他的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傷害，上了年紀就越發顯現，他遵醫囑戒了煙，醫生給他開了一種叫“泡糖片”的口服藥片需要堅持每天吃，那藥是進口的，三弟按處方買回來了，但父親覺得太貴了沒舍得吃，結果造成了病情加重。前幾天和媽媽通話得知父親現在身體恢復了正常，按時吃藥再加上必要的吸氧，又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動了，這下讓人放心了。父親不吃藥來省錢的做法盡管不應該，但這件事讓我看到了父愛的另一面：從點滴做起，不為子女增加負擔。我忽然想起了10年前的父親節在旅途中即興寫就的一首詩：父親節隨想 父親老繭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童年里幸福的模樣兒時的記憶模糊了感動的雙眼只為父親一次次嚴苛的教誨一次次無聲的鼓勵伴我成長給我力量走過周而復始的春夏秋冬歲月的疤痕不經意鐫刻在滿臉皺紋的滄桑里而生活的艱辛悄悄地融化在父愛如山的胸懷里...父親平凡而偉大父愛堅定而深沉鑲嵌在我的生活里傳承在我的血液里！（6/14/2014 新疆和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養兒方知父母恩。在一年一度的父親節來臨之際，大洋彼岸寡言少語的老爸平凡而高大的身影在我心中越發熠熠生輝。(6/14/2024 Oakville ) 孩子們的好父親作者/谷中的百合花 曾經在網絡上讀到一段話，很有同感： “ 一個孩子出不出色，其實跟爸爸關系很大。父親是一個家的根基，也是孩子走向世界的領路人。父親的人生態度里，藏著孩子性格的雛形，父親勤奮堅韌，富有責任感，孩子自然自律；父親懶散，放任自己，孩子也很難學會上進。有個自帶光芒的父親，孩子也會追光而來，向陽而生。爸爸溫和而理性，孩子踏著堅定的步伐，步步走出自己的路；爸爸用心陪伴的時光，都是孩子腦海里的美好回憶，會化作一種無形的力量，讓孩子一生都充滿能量。世界遼闊不及你臂膀，陽光溫暖不及你胸膛，致每一位愛孩子的爸爸，父親不該是奢侈品，而是孩子一生的底氣。” 老公從小到大，與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很短暫。少年時期，他的父親被關牛棚，母親被送去學習班，七八歲的他，帶著兩個妹妹，隨外婆生活。長兄如父，這個形象一直印刻在他兩個妹妹的心里。到了金秋十月的時代轉換，才十四歲多的他跳級考取中國排名第一的最高學府，離開故鄉的父母親人北上求學，從此獨立生活。 雖然老公與父親相處的時候很短，但是父親對他德行的嚴格要求、在他生病時的精心呵護，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待到他自己成為父親時，他對兒女們的教導影響，亦是如此，以至于最近他的堂表兄弟姐妹都說他越來越像他的父親了。 兒女還在嬰兒時期，老公每天下班后，喂奶換尿片都是他親力親為。全家出門時老公會預備嬰兒的衣食用品，甚至在公眾場合或朋友面前，他都替我照顧孩子們，讓我可以輕松一點。 我們家仨兒女都有很好的飲食習慣，這是老公的功勞，因為他從他們嬰兒時期就特別注重培訓。看到現在許多的父母在小孩子吃飯時，靠iPad播放視頻來喂食，他總是感嘆不已。我們在舉行親子教育課程時，常常告訴大家，幼兒早教非常重要，不是現在卷得厲害的知識的早教，而是品格素質的教育。少年時期立好規矩，長大后才不會偏離軌道。 或許因為老公從小喜愛讀書，所以他在孩子們的學業上也是非常的重視。兒女們在幼兒園的時候，他就每晚把學校交給家長們的閱讀書籍，認真陪他們閱讀，使他們養成了良好的讀書習慣，終身受益。我們沒有給孩子們安排課外補習，都是老公親自提供幫助輔導。我們有時在車上教他們背乘法口訣，在空閑時大家一起用撲克牌玩24點，訓練他們的速算技能。放假期間老公會陪兒女一起玩拼圖，培養他們的觀察能力和耐心安靜的心態。 老大老二都是加拿大皇家音樂學院附中的畢業生，與國內不同，他們都是周末兩天去市里上課，平時都是家長陪伴督促。近十年的時間，老公不僅陪讀，還陪伴他們經歷許多的比賽。因為我們家的老三是個殘障兒童，我的主要任務是照顧老三，所以老公的工作之余，都全身心地投入在老大老二的身上。 如今，兒女們已經成家立業，離開我們獨立生活了，但是父親在他們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他們的榜樣。女兒與爸爸非常親，凡事都會與父親交流取經。兒子的品性越來越像爸爸，工作認真負責，善于思考，寵妻顧家。有個自帶光芒的父親，孩子也會追光而來，向陽而生，的確如此。 感謝上天賜予我一個好丈夫，也感恩我們的孩子們有個好父親，愿天下的父親們節日快樂，成為兒女們的驕傲。 祝父親健康長壽作者/張清 和父親一起吃飯喝茶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疫情之后再沒有回過家，種種原因難以細說。 好在通過微信隨時交流，知道父親身體一直不錯，雖有微恙，但無大疾，在他這個年齡段已是非常難得。 他發的視頻里，經常是在公園跳舞、舞劍的，有意思的是他是一個跳舞團隊的一把手，而我一個老同學也在里面，一次老同學說我父親做事很認真，早晨給跳舞組織講話時還準備了書面的講話提綱。 這著實讓我笑噴，總覺得他太把自己當個領導，想起以前我在新疆國企時，兩個退下來的領導為了誰領舞而互不相讓，都把領舞崗位看得太重。 父親退休前是個“領導”，崗位重要，但職位不高，更重要的是太清貧。想象一下，如果我父親在領導崗位上掙了錢，我還需要真地去工作嗎？ 看到有些人掛個名，不用去上班就有收入，真心羨慕，但心里很清楚，我沒有這樣的父親，我也做不了這樣的父親，我娃也必須工作才能生活。 我感覺我父親最好的狀態其實是退休后的生活，前面大半生都是一言難盡。 他生于解放前，國民政府風雨飄搖，但家里尚有可以糊口的土地。集體化以后，個人的能力與努力受到很大限制，加之往往有分配不公的因素，集體化就是集體貧困，除了一些掌握分配權力的人。 他工作時可以說是沒有太多的個人意志，而且受變化莫測的大環境影響，文革中曾被批斗、毒打（迫害這個詞就不用了）。 他的個人經歷影響了我的成長。父親一直對我的學習抓得很緊，在識字階段經常考核我的聽寫，還請了他一個同事看我的筆劃是否正確，初中時一次暑假，請已故的雷富民老師考核我的一元二次方程。 看到我在小地方驕傲自滿，在初中畢業前一個學期，想辦法把我轉到縣城的少華中學。 他的如意算盤是想讓我考個好成績，上個工業類的中專學校，跳出農門。 好消息是我初中畢業時分數在中專錄取線以上，壞消息是沒被錄到我父親希望的西安航空電子學校或咸陽機器制造學校，而是位于武功縣的陜西農林技術學校蔬菜系！ “這是個啥嘛！” 我至今仍記得當時我父親手捧錄取通知書時泣笑皆非的表情。 如果我父親人生中有過糾結，那次算是很嚴重的一次。 因為很簡單，以后如果考不上大學，把我唯一一次走出農村的機會也放棄了，極有可能雞飛蛋打。 糾結再三，還是決定接著上高中。 故事還沒完。上高中一年后分科，又是父親為我做決定，他讓我上理工科，學一些實實在在的生活技藝，以致開學一個月以后文科班主任老師還問我要不要轉到文科來。 人生沒有什么非黑即白的事情，也沒有什么一定是正確或不正確的選擇，當時的決定一定是權衡再三，受既定參數的影響。 時至今日，有朋友戲稱我是被焊接工程耽誤的作家，我自己覺得我是被文學愛好耽誤的工程師。 父親是家里的領導，領導做的決定自有領導的道理，即使錯了，大方向總是對的。 父親曾經非常自豪當初讓我棄中專而上高中的決定，因為他感覺他賭贏了，但后來他又有些后悔，因為那一批中專學生被送到日本去學先進農藝，那時誰家子弟去海外學習還是挺體面的事，結果這么體面的事他兒子沒趕上，本來也是有機會的。 父親后悔沒多久，又不后悔了，說有人告訴他中專畢業的學生后來在職稱申報上有諸多限制，再三比較，還是上高中進大學比較合算。 你說我父親這一生累不累！ 他不是只累著操心我一個，還要操心我的弟弟們，上學、就業，包括成家，哪一件省心？哪一個省油？ 累了一生，退休了才能輕松一些，因為孩子也都基本上獨立了，父親和母親他們最重要的目標就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給子女添麻煩。 我父親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他的習慣和做法非常健康，至少是符合目前健康雞湯文里的標準，注意飲食，勤于鍛煉，時不時地和好友聊天，除了聽力有些下降，其它狀態都很好，每次視頻通話，看到父親健康的樣子，真的非常欣慰。 天佑我父，祝他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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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如山】加拿大高校文學社第25期(總385期)

姜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