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被鬧鈴吵醒的時候，心里積著三丈怨氣——可惡的病態的生物鐘！瞇著眼睛，坐在床沿，晃蕩兩只腳找到拖鞋。起身，洗漱，然后呆坐在沙發上。沒有學生吵鬧的日子就是這樣的簡單，不上班的日子就是這樣的懶洋洋，這樣的日子也極易觸動我敏感的神經。</p> <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我很盼爸爸回來，但又怕他回來。記憶中，爸爸一回家，家里就充滿火藥味。爸爸喜歡抽煙、打牌，每到周六，他一回來，鄰居們就會上我家打牌。那時候打牌可是偷偷摸摸的，我經?？匆姲职职汛昂熇虾?，還要用竹編的那個圓圓的東西遮住窗子。他們常常一玩就是半夜，整個屋子里都是煙霧繚繞。等鄰居一走，尤其聽到爸爸的咳嗽聲后，媽媽忍不住開始大罵：“你就知道自己開心，回來什么都不做，就打牌抽煙。”如果爸爸不頂嘴，還好，有時他回嘴一下，那就戰爭升級，我常常躲在被窩大氣不敢出一口。</p><p class="ql-block"> 周一爸爸一上班，媽媽又開始嘮叨著今天是周幾，還有幾天周末，周末的飯桌上，一定比平時多幾個菜……</p> <p class="ql-block"> 后來，媽媽隨遷到爸爸單位，天天住在一起，吵鬧也從沒停止過。媽媽總說爸爸玩興太大，家里的大小事都不管。也對，爸爸下班后喜歡和人殺一盤，媽媽常讓我去催他吃晚飯，他總說：快了，你們先吃。媽媽一邊數落，一邊坐在桌旁等，任菜涼了，也不會和我們先吃。記得有一天突然下雨，爸爸在辦公室和人下棋，居然忘了收被一事，媽媽回來吼了一番，他卻說：明天，太陽會曬還給你的。很多時就這樣，爸爸的一退讓一調侃，事情就過去了。爸爸說；讓一讓就好了，也不是讓給他家人。</p><p class="ql-block"> 聽奶奶說，爺爺的前妻生下兩個女兒后就過早地離開了人世，爺爺娶了她，三年后才生下我的爸爸，中年得子，這可樂壞了封建思想特重的爺爺，說“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一點不過分。加上爸爸十六歲就工作，家里的日常瑣事基本就不干，所以，柴米油鹽也是爸媽吵架的一大主題。媽媽常說：這輩子，我是欠你的，下輩子，我眼瞎了再遇上你。</p> <p class="ql-block"> 09年下半年，爸爸病情惡化。10年5月，一向身體還行的媽媽突然查到肝癌晚期，我們忍痛瞞著他們。受盡病痛折磨的他們，雖然吃東西時還不忘對方，但還會常常拌嘴，爸爸覺得自己已經這樣了，媽媽還嘴硬不服輸。三姐看不下去，一天中午對爸爸說：爸爸，以后你就讓讓媽媽吧，說不定她會走在你前面。聰明的爸爸聽懂了“走在前面”的意思，再三追問三姐。當得知媽媽的病情后，當晚坐在媽媽的床前，握著她的手哭著說了很多很多，說了很久很久。第二天，爸爸媽媽再次住院，他們住在同一個病房，兩個床位緊挨著，爸媽躺在病床上你看看我看看，相互拉拉手，此情此景，比他們吵吵鬧鬧更讓我們難過。</p><p class="ql-block"> 一星期后，爸爸走了。爸爸出殯那一刻，坐在輪椅上的媽媽硬是站起來摸了摸爸爸冰冷的臉。兩個月后，媽媽追隨爸爸也走了……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p> <p class="ql-block"> 記得兒子爸曾問過我：他們吵了一輩子，為什么沒分手，還生了四個女兒？我撇著嘴說：你問他們去。我想：他們的心中其實都有一桿稱，一頭挑著歲月的酸楚，一頭挑著對子女的愛。</p><p class="ql-block"> 魚對水說：你看不見我流淚，因為我在水里。水對魚說：我知道你在流淚，因為你在我心里?；蛟S，真正的愛應像水一樣平靜，靈動，如魚兒在水里自在地游。但那里翻騰著魚的淚，它被水包容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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