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碗（八）

桑夫

木英的兩個哥哥，木雄和木強來看望妹妹。兩人都是高大壯漢，在鎮(zhèn)上開鋪做生意。當初，木英要嫁給可誠，兩人都不同意，嫌棄可誠家境貧寒，父親早逝，患的又是癆病，怕這種醫(yī)不好的病會遺傳給后世子孫。木英被可誠的外表迷住了，哥哥說的話一句也不聽，只帶了幾件衣服，自己走路嫁過來。可誠家沒有辦酒席，只炒了幾個菜，一個堂叔，一個媒人和可誠一家坐在一起，吃一頓飯便算結婚了。寒寒酸酸，冷冷清清，這就是婚席。眠床，櫥柜，都是老的，傳了幾代人。床上用品都是借錢買的，木英手上的戒指也是向堂嬸借的，過門三天便被她討回去。真是的，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可以低到塵埃里去。 木英回想起來，感覺真對不起自己，一世人結婚一次，這么冷清，這么寒酸，但這是窮啊，沒有辦法！那一個女人不想風風光光出嫁，那一個男人不想風風光光結婚，因為窮啊！能結婚就行了，將就著過日子，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滿足了。但這卻是木英的一廂情愿，她的苦難生活開始了。 可誠開始還憐惜木英，慢慢地他就把木英當成干活的機器，免費長工和免費保姆。賺的錢經(jīng)常自己拿去酒館喝酒賭錢，經(jīng)常賭輸，還欠債。回來便喝酒撒酒狂，暴打木英。木英不敢告訴爹娘，也不敢告訴兩個哥哥，淚水伴著血水，自己吞自己咽。可誠勾搭上春蘭之后，那就更加雪上加霜，家無寧日了。 這次兩個哥哥來看望她，木英真是感到意外，血濃于水，骨肉親情是割不斷的。木英一陣感動一陣感激，心想以后要好好報答父母和哥哥的恩情，再不能愛情至上，我行我素了，這都是自已在家里排行最小和家里寵溺養(yǎng)成的壞習慣壞性格，人家說性格決定命運是有道理的，要好好改變一下。別自以為自己什么都能干，干活不輸男人天不怕地不怕，歸根到底自己是女人，有女人的特點和弱點。人性是險惡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要好好保護自己，今后才不會總吃啞巴虧才不會總是走彎路，才不會總是讓父母和哥哥擔心可憐。 木英這次是內傷，吃了很多中藥，已經(jīng)好一些了。木英下床走一會兒便捂著肚子躺到床上，這說明肚子傷勢不輕。老中醫(yī)把脈，說，必須幾個月的醫(yī)治才能治愈，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兩個哥哥商議要怎樣教訓可誠和那嫖子，別讓他們以為羅家沒有人，就可以肆意妄為。 木雄說:“捉賊要贓，捉奸要雙。最好是拿雙，揍可誠春蘭一頓，別以為他就是人！可以吃喝嫖賭，風流瀟灑，別人就是豬狗，可打可罵可踢，踢死人就象掐死一只螞蟻一樣，真是太可恨了。” 木英說:“還是饒了他吧，我自己生生死死一肩挑，別把事情惹大，這些事，可小則小，可了則了。” 木強說:“細妹，你就是太軟弱太善良了！這叫老實無當用！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對可誠還抱有幻想，你這樣會害了自己！” 木雄說:“別管細妹，我們兄弟一起行動，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木強說:“狗改不了吃屎，我們多留意，一定能拿雙，教訓那兩個賤人。”兄弟倆留下五個銀元便回去了。木英捧著五個銀元悲喜交集，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一個月之后，木雄在柜臺算帳。他賣的是雜貨，挑夫阿郭挑著擔子進來，對木雄說:“我路過綠耘軒，有些累，便站在路邊歇腳，看見你妹夫坐著人力車來到酒館，在柜臺上登記，便走上樓。一會兒，一個穿旗袍的女子也坐著人力車走進酒館，他倆形跡可疑，好象相約而來。” 木雄對阿郭說:“我先到綠耘軒酒館，堵住可誠和那女人，前些日子阿英被那嫖子和他的丈夫毒打，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不會干活。你現(xiàn)在到那邊商鋪叫阿強，多找?guī)讉€人，到綠耘軒逮可誠和那嫖子！要快！別讓他們溜了。”隨后，木雄邁開大步向綠耘軒酒館奔去。 　　綠耘軒是一座五層高的大酒樓，周圍棵棵綠竹隨風搖曵，有假山、池塘、九曲橋、亭臺樓閣，花團錦簇，環(huán)境清幽。綠耘軒占地四十多畝，是玩樂嫖賭的地方，可誠經(jīng)常來這里賭錢。最近，他和春蘭借口到汕頭查帳卻是來綠耘軒尋歡作樂，吃喝賭玩，逍遙幾天。 綠耘軒四周是圍墻，高高的門樓上吊著三個大燈籠，寫著“綠耘軒”三個大字。 木雄來到酒館柜臺，對柜臺的小姐說:“我有一個朋友叫林可誠，我們都是賭友，請你查查他的房號。” 綠耘軒生意興隆，來往的客人很多。不一會兒，柜臺小姐說:“他在二樓中間的“醉桃紅”房間。”木強帶著幾個伙計趕來，他們來到二樓，木雄說:“是二樓醉桃紅。” 木強說:“叫茶房來叫門，我們怎好砸門而入？” “我們幾個守住門，你去叫茶房。” “茶房看見我們來這么多人，他不會開門的。” 這時，一個穿著香魂衫，四方臉，絡腮胡的彪漢，走過來說:“你們來這么多人要干什么？”那漢子把他們趕下樓，“你們到柜臺辦理入住手續(xù)，交完錢，才可以上來。” “醉桃紅”的房間里，可誠和春蘭赤裸著身體互相交纏著。可誠吻著春蘭，說:“這幾天我們又可快活過日子，不是夫妻，這樣過日子也很好！真是妻情不如妾情，妾情不如爬墻頭。” 春蘭說:“爬墻頭？你敢？你若敢爬墻頭，我打斷你的狗蹆！” “我這不是開玩笑嗎？世上的女人還是你最好！” “最好？你這是哄我。”春蘭又說:“我的眼睛下面這幾天總是打顫，我總是感到不踏實，有點膽顫心驚，我總是夢到被人追打，我跑呀跑，跑呀跑，還呼呼地飛翔，可后邊的人緊緊追著，我東躲西藏，整夜整夜地做夢，醒來總是沒精打采。我想，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兆頭。” “你不要總是郁郁寡歡，這樣一久，積郁在心，不病才怪。人生苦短，我看還是得過且過，開開心心過日子。我寧愿做那石榴裙下的風流鬼，也不做那死干苦干忍饑挨餓的老實漢！活一天快樂一天，別想得太多。” “你真看得開，這些天發(fā)生的事，絲毫也沒影響到你的情緒，你的心態(tài)真好！” “有你這大美女伴著，為什么要煩惱？人家都羨慕死我！說我艷福不淺，家有賢妻，外有艷妓，快哉樂哉，福祿常在。” “你真是沒良心！把我說成是艷妓，我除了英江和你，沒有第三個男人！我追求的是愛情，可不是人盡可夫。一一以前你的膽子不大，現(xiàn)在卻色膽包天，為什么改變這么快？” “這還不是受到你的影響，個性解放，追求個人的幸福嘛！” 春蘭的手指在可誠的胸肌上摸挲著，撫摸著，可誠一陣興奮，一躍而起爬到春蘭的身上……這時，他聽到房外通道有說話的聲音，便爬起床，走向房門細聽，是木雄木強說話的聲音，他對春蘭說:“不好了，木英的哥哥來抓我們了。”窗外有幾竿綠竹，可誠對春蘭說:“我們順竹而下，他們就抓不到我們。”這時傳來敲門聲，可誠扶春蘭上窗臺，那知春蘭渾身軟塌塌的，扶了幾次都爬不上窗臺。春蘭說:“你自己快走吧！我留在這里，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的！” 茶房打開門。 木雄后來才醒悟過來，茶房和彪漢必須賄賂，他每人拿了五個銅板給他們，他倆才笑著答應幫忙，但已經(jīng)失去了最佳時機。可誠攀窗又攀著綠竹，嗖嗖而下。木雄和幾個伙計，匆匆跑下二樓。木強守住房門，春蘭坐在床沿，一動也不動。 可誠穿過竹林，看看高高的圍墻就要攀爬，木雄和幾個伙計追了過來。他們把可誠圍住，木雄說:“我看你往那里跑！” 　　可誠邁開馬步，兩只手掌并攏，擺開打架姿勢。木雄跳上前撩開右腿，象一道閃電，向可誠的頭部一擊。可誠反應極快，頭向后一躲，木雄掃空，有點站不穩(wěn)，一個趔趄，就要摔在地上，旁邊的伙計趕緊扶住。木雄心想:“近來練功較少，有點荒廢了。真是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你一懶惰，那工夫便荒疏，好得是童子功，差也差不到那里去。” 可誠冷笑。兩人是同門徒弟，拜的是溪邊村的補鼎師傅張恩典為師。那時候學打拳的人很多，白天種田，晚上學拳，功夫在身，可以橫行直走，防身保護自己。 兩人四眼相瞪，兩腳似走馬燈般移動著，尋找機會撲向對方，要給對方狠狠一擊。伙計知道木雄功夫好，只站在旁邊觀看。 木雄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巨石，他快捷蹬上石頭，高高一跳，兩腳交替蹬在可誠的頭上胸上。可誠倒在地上，木雄的拳頭，雨點般落在可誠的胸上，可誠手捂胸部，“唉唉”叫著，木雄叫伙計快拿繩子，綁住可誠。 本來木雄可誠功夫不相上下，可能可誠心中有愧，心虛，加上最近縱欲無度，元氣大失，不幾下便成了木雄的手下敗將。 木雄和伙計把可誠押上二樓，彪漢和茶房過來問問，木雄講了可誠和春蘭私通的情況，并散給他們一疊錢，他們便散開，裝做沒有看見。 進了房門，木雄把可誠推倒在地上，可誠大聲嚷道:“你們把我打死吧！我不活了！” 木強說:“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也沒有什么意義！” 木雄說:“你再囂張，我的拳頭會叫你閉嘴。”木雄晃了晃拳頭，說:“它還沒有打夠，它癢癢的，還想再打幾下。” 春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求你們放過我們！我們今后再也不敢在一起了。” 木雄說:“他已被我打了一頓，不死也會留下后遺癥，告訴你們，傷天害理的事少做，老天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木雄對木強說:“阿強，你去找找紙筆，叫他們寫保證書，他們總說他們是正經(jīng)人，清清白白，這也是一個證據(jù)。” 木強拿來紙筆，木雄叫可誠寫，可誠走到桌邊，說:“要怎么寫？”木雄問春蘭:“你姓什么？名字叫什么？”春蘭小聲說:“我叫劉春蘭。” 木雄對可誠說:“我念，你寫！一字也不要寫錯。” 木雄慢慢說:“林可誠和劉春蘭今天在綠耘軒酒館二樓“醉桃紅”房間通奸，被羅木雄和羅木強等人抓到，林可誠和劉春蘭發(fā)誓今后不再來往，若再發(fā)生通奸行為，被人打死打傷慨不負責。然后簽名，再蓋指印，最后是時間:一九四六年六月十一日” 林可誠和劉春蘭五花大綁，被羅木雄、羅木強等人押到“仁美里”的前面土埕，羅木強提著一面銅鑼“哐哐”地敲了起來。村里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紛紛來看熱鬧，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林娘、英江和金鳳也站在門樓上，他們知道可誠和春蘭通奸被抓，覺得很沒面子，不敢到前面來觀看。 木強站上凳子|，高聲說:“鄉(xiāng)親們，這兩個奸夫淫婦在綠耘軒通奸被我們當場抓到，大家聽著，這是他們兩人的保證書……” 木強跳下凳子，木雄站了上來，說:“我妹妹木英，來到可誠家，勤家力業(yè)，每天活兒干個不停，土話說，摔倒了還要抓起一把沙子。可誠掙到的錢，沒有拿一分回家，都用在賭錢上。他輸了許多錢，過年都沒錢過年。木英還經(jīng)常受到可誠的折磨、毒打，后來，可誠和春蘭私通.，木英更沒好日子。一個多月前，木英還受到英江和春蘭的毒打，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 人們議論紛紛:“這媳婦不是說又賢惠又孝道嗎？怎么會和下人私通？” “真賤，家里明堂大瓦，富富有有，還這樣不知足！” “女人太漂亮就是不好，會招蜂引蝶。” …… 林娘叫英江、金鳳和下人都回家去，不要站在這里觀看，叫那淫婦在這里受辱。林娘對英江說:“這敗祖辱宗的女人，不要也罷！” 春蘭被英江綁在大廳的石柱上，他咆哮著，辱罵道:“你這淫婦，花言巧語騙我，我看你再偷男人！”兩個孩子哭鬧著，在旁邊護著媽媽。英江拉開孩子，揮鞭就打，條條皮鞭打在春蘭的身上臉上，春蘭的臉上立即現(xiàn)出幾條血痕，點點鮮血滴在地上。 春蘭狠狠地瞪著英江，咬著牙，忍著滿身滿臉的疼痛。英潮和金鳳跑出房間，來救春蘭。英潮搶去英江的皮鞭，說:“打死人要償命的，她雖然犯了錯誤，也不能往死里打。要是真的過不下去，就離婚，各走各的路。”金鳳解開春蘭身上的繩子，林娘這時才走出來，心里說:“打得好！不守婦道的女人，應該狠狠地打！”金鳳拿著藥膏，在春蘭的臉上涂著。春蘭瞪著金鳳，冷笑著說:“這回你該高興了吧！我成了喪門星，成了村里名聲最不好的女人！” 英江拿出砍柴刀，要去砍可誠，林娘喝道:“砍死他你就快樂嗎？砍死砍傷他，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人家背叛你，你就另娶，好女人到處都有，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怕娶不到好老婆？” 　　原創(chuàng)小說，不得侵權，轉載請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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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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