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意大利行（十三）永恒之城 —— 羅馬【上】

單蓉

從西西里島飛抵羅馬城，轉乘機場大巴去特米尼火車站，找到我們的住宿地已過黃昏，一套公寓高大寬暢而舒適。來不及解除勞頓，首要任務是要在陌生的羅馬城里找到波格賽美術館，我們已預訂了明早九點入場，一旦過時會自動取消。波格賽之夜正舉行一場派對，隔欄看去，賓客云集，杯觥交錯。 早在佛羅倫薩時，就請房東為我們電話預約，很不容易才搞定。美術館以收藏意大利巴洛克風格雕塑和文藝復興時期繪畫著稱，由著名收藏家波格賽的別墅改建而成，號稱是意大利最美的美術館。進入展廳看到的第一件作品是新古典主義藝術家卡諾瓦的《帕奧莉娜-波拿巴》。 帕奧莉娜是拿破侖的妹妹，入嫁波格賽家族，這件半裸體斜臥像以古希臘女神為范本，精美刻劃出女性的高貴優雅姿態，極高的古典藝術美學受到廣泛贊譽。19世紀初沖破封建禮儀的約束，拿破侖之妹的前衛勇氣驚世駭俗，大理石雕琢的臥榻皮具的質感彈性十足，以假亂真。 美術館最重要的藏品，屬貝爾尼尼的曠世杰作，《大衛》是其25歲時創作，刻畫圣經故事之中牧羊少年大衛面對巨人歌利亞的挑畔，戰勝恐懼勇敢反擊，石塊即將出手的一刻。貝爾尼尼是意大利繼米開朗基羅之后最偉大最天才的雕塑家，八歲時就被教皇譽為神童。 他以自己的容貌塑造了《大衛》，極其精準地把握了大衛面臨巨人歌利亞心中極度恐懼聚集起全部勇氣的一刻，抿緊嘴唇，拉滿彈弓，肌肉緊繃青筋裸露，將要射出石塊擊屍惡魔！貝爾尼尼的美學充滿了旋轉與律動的夸張，將巴洛克藝術引入最高峰。 《阿波羅與達芙妮》也完成于貝爾尼尼的青年時代，他的學生曾共同參與了作品的創作，據稱，達芙妮變成月桂樹的手掌就是由學生完成的。但是貝爾尼尼完全抹殺了學生的心血，將這件完美作品的成功歸于個人，他的自負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之中曾經為此而遭受到報復。 《普魯托劫持普羅瑟皮納》是貝爾尼尼年僅24歲時成名之作。冥王普魯托看中宙斯與谷物女神之女普羅瑟皮納，劫持少女到冥界做冥后。貝爾尼尼用兩種力量的激烈對抗表達出冥王與少女的不同狀態，一個孔武強悍有力，一個柔弱驚恐哀號，強烈反映出掠奪的主題，刻劃細膩到極致。 冥王抱著少女狂奔，少女奮力抗爭用盡全力將冥王推開，絕望的哀號令人心悸，晶瑩的淚滴掛在面頰，無力揮舞在空中的手與驚攣鉤起的腳趾表達了無助的絕望。冥王有力的大手掐入少女柔嫩的大腿，深深凹陷，希臘神話中看守冥界入口的三頭惡犬狂吠著渲染出激情悲壯的動感。 《埃涅阿斯三代人》貝爾尼尼父親的作品，相比天才的兒子，其父的功力還是稍遜一籌。傳說特洛伊戰爭時，特洛伊城被希臘人攻破，英雄埃涅阿斯抱著父親帶著兒子逃離至現今的意大利，成為古羅馬人的祖先。 二樓主要收藏為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作品，這尊波格賽主人紅衣主教西皮奧內-波格賽的半身塑像也陳列其中，他酷愛藝術文化，在擔任梵蒂岡教廷大內總管時期大肆斂財，成為貝爾尼尼等藝術家的贊助人。貝爾尼尼為其塑造的這尊塑像酷肖本人，腦滿腸肥，教袍撐不住肥碩之胸脯，半粒鈕扣從鈕洞里蹦出。小貝，絕了！ 更多的畫作是我最愛的混跡于羅馬街頭的畫家卡拉瓦喬的作品，他，大膽叛逆，最后因誤殺死罪而逃亡，他一生短暫，年僅38歲。他的傳奇經歷極大影響了西方繪畫界，被認為是巴洛克美術運動的開創者，畫作被各大美術館珍藏。這一幅《圣母與毒蛇》將圣母描繪成了一個民間尋常的婦女，正教小耶穌去踩踏象征原罪的毒蛇。圣母與其母親頭頂的光環表明了她們的身份。 《手提歌利亞頭顱的大衛》是卡拉瓦喬生前最后一幅畫作，一直伴隨在他逃亡被追殺的路程中，卡拉瓦喬沒有等到最終已被赦免死罪的那一刻，因熱病倒在離那不勒斯不遠的海灘上。令人唏噓不已的天才留下了自己的自畫像，以敗德的傲岸之姿，無情解剖自我，書畫自己不可救贖的罪狀，他淚流滿面，獨自走向烈焰般的地獄。 參觀時間為二個小時，因為嚴格控制了人數，所以整個過程非常怡情，在我們了解并且喜歡的作品前可以細細觀賞品味。為了這一刻，我們曾作大量的學習與積累，但當真正面對這些人類史詩般的巔峰之作時所受到的震撼沖擊力無以形容，對自身知識的淺薄深深觸動，唯有不斷努力才能丁點領略其浩瀚無垠的魅力。 老余也和我一樣沉浸在藝術的海洋中，他手中舉起的相機正對準事先有所了解的畫作拍攝，但更多的是我們未知的世界，這讓我們更產生一種井底之蛙的慚愧。隨著每一年旅行的深入，從盲然無知到開始領略的過程是神奇的，一旦世界之窗被打開，太有欲罷不能的緊迫感。 透過窗戶，是波格賽花園的美景。羅馬逗留其間我們大部分在中餐館就餐，一位四川籍老板娘告訴我們，波格賽花園有羅馬最美的景色，很大，甚至半天也走不了。看見我們拿著波格賽美術館的資料，一位年輕的小姑娘羨慕不已，說她來意大利打工幾年也從來沒有去過，“那里的票特難訂”，這是姑娘的原話。如此又要感謝我們的佛羅倫薩房東了！ 這張波格塞美術館的正面照，讓我回想起那夜的踏尋，真有不小的波折呢！我們費了好一番波折才在特米尼火車站乘上223路巴士尋找到美術館，可返程時，卻怎么也找不到反方向的車站了。時近夜間九點半，馬路之上看不見人，初來羅馬城的陌生讓人忐忑，好不容易逮著一位夜跑的青年卻不會講英語，幸虧我那可應對的意大利語，年輕人帶我們橫穿過幾條馬路指出對面方向來車，才總算尋到了回“家”的路。 偌大的花園安安靜靜，我們必須穿過長路才能找到地鐵，一個女孩坐下樹林下創作著自己小清新的畫作，帶有卡通趣味。本想將一排原創作品拍攝，小姑娘拒絕了，版權所有的意識挺強的，模樣也俏皮可愛，低頭作畫時，兩條細細的小辮子晃動著，她隨手輕甩，真有種天真無暇的味兒呢！ 羅馬松的寫實，棵棵高挑而優雅，向著藍天，向著白云，引頸高歌對這座永恒之城的眷戀。從資料上看到解釋，羅馬松造型由人工修剪，但我更傾向是天然而成就，它們大多生長在高崖山坡，傲然挺立，人力所不能及，而眼前這一叢叢分明也是自然的修為，美得脫俗無痕。 穿過花園，走了好長的路，幾乎感覺自己走錯路時才終于見到的地鐵標識，下午三點還有一場重頭戲—參觀梵蒂岡西斯庭博物館，為了避免到時抓瞎，也得探好路。地鐵出口下來問詢，轉彎走過游人如織的大街，梵蒂岡城圣彼得大教堂廣場烈日當頭。 埃及方尖碑下烏泱泱的人流令人眼暈，但其實應該說，客流現在還遠未到飽和的程度，近午的陽光直射在頭頂，火辣辣的。站在著名的大教堂迴廊—貝爾尼尼城市雕塑的典范杰作之前，還是有遺憾感，手機的鏡頭無法拍攝出以列柱形式排列的迴廊—象征上帝環抱子民的愛戴與親和的巨大震攝力。 盡管初識了梵蒂岡，當我們下午二點半來到這里還是被人指錯了方向，在陽光下如無頭蒼蠅般轉來轉去，消耗了不少體力。幸虧在國內早早訂好了參觀券，免去了驕陽下排隊的辛苦，想想如果要經歷起碼一二小時的暴曬肯定會因吃不消而放棄的。經過繁復的檢查，終于進入了這藝術圣殿之中。 數不清的雕塑排列在長長的過道廊上，今天的人流算不上多，可以從從容容在這些古代雕塑前細細品賞，雖然分不清究竟屬于古希臘或是古羅馬的復制品，但一律來自于遙遠的年代。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這個長廊的照片，觀眾擠擠挨挨密不透風，看來選擇下午三點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西斯庭鎮館之寶，古希臘雕塑—“殘軀”。四周用繩索攔起，更突出其珍貴無比的價值。古希臘人崇尚人體之美，殘軀孔武的軀干飽滿健碩的肌肉，張力十足。力量之美的超現實征服表達了古希臘的高度文明，也給觀眾帶來心靈的撞擊。 古羅馬暴君尼祿紫云音石洗澡盆，大得令人咋舌，這位年輕的暴君驕奢淫逸之極，據說為了擴建皇宮，密令放火燒了大半個羅馬城。在廢墟上重建的城市耗盡了國庫所有的庫存，洗劫神殿，最后自絕于民眾，公元68年，逼迫奴隸將刀刺破其喉而亡。 西斯庭博物館實在太大了，上上下下爬了一層又一層，數以萬計的寶藏讓你仿佛游進了浩瀚的海洋，無邊無際的展品猶如大海之萬卷千頃浪濤涌來，猝不及防要將你吞沒。幸福時時裹挾著腰酸腿乏，還忘不了要將喜歡的寶物攝下，這幅大型掛毯描繪耶穌死而復生，據說無論何角度耶穌都注視著你。 文藝復興三杰之一的拉斐爾的畫室是觀眾最傾心的地方，四壁全由這位青年天才畫就，受到達芬奇與米開朗基羅兩位巨人的影響，拉斐爾為文藝復興建立了繪畫藝術風格的典范。《波爾戈的火災》根據教皇用十字架撲滅波爾戈宮大火傳說而作，歌頌面對災難，人們勇敢和力量的無畏精神。 《雅典學派》是拉斐爾一生最宏大的作品，描繪希臘雅典時期哲學人文的昌盛。畫作背景以圣彼得教堂作裝飾，古希臘各時代的杰出學者思想家古今同堂從長長的高大過廊辯論走來。眾多人物肖像刻劃性格鮮明，節奏統一和諧又具變化，將觀賞者帶進先哲們的行列中，以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為原型創作的柏拉圖與亞力士多德正展開激烈的辯論。 鎮館巨作，米開朗基羅的《創世紀》與《最后的審判》是西斯庭唯一不允許拍照人氣最旺的展廳，許多工作人員不停地擺手提醒，一遍遍告誡“安靜”。幸虧四周有一大圈座位，總算能坐著抬頭觀賞米開朗基羅化費整整四年時間創作的天庭濕壁畫《創世紀》，這個以圣經故事為題材的巨作使米開朗基羅英名永存，同樣，在他60歲時，再度創作的《最后的審判》，成就了人類藝術史上無法超越的典范。 沒有從網上摘錄巨作《創世紀》，也許留個懸念，會在心中鉤起一定要親眼目睹的欲望，就是有了欲望的追求才會產生跨出一步的勇氣。我想說的是在西斯庭的暴走勞力苦心，但苦盡甘來的是精神上的愉悅享受，我們不再會有無聊的時光捱度歲月，因為有那么多浩瀚知識長河，等待我們去遨游。 有限的篇幅只是將西斯庭博物館的博大精深作了一點最皮毛的解說，也是給自己留下一個記憶的腳印。我看到自己在一無所知的白紙上寫下一丁丁淺薄的認知，也應該為自我的努力付出而喝彩。走到博物館最具華彩藝術巔峰的旋轉大樓梯，西斯庭教堂的驚鴻之覽已經結束了，但求知的精神永無止境，就象旋轉著的古典旋梯，一直通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陽光燦爛，免費開放的圣彼得大教堂參觀人群一直延伸到廣場盡頭，看著火辣的太陽，實在沒有勇氣捱在太陽下暴曬。于是坐下蔭頭下等待，老余自告奮勇去排隊，看看時間離下午六點關閉時間都近了，在最后一刻才投入太陽里。 隨著最后一批觀眾瞻仰圣彼得大教堂，最想觀賞的貝爾尼尼杰作青銅華蓋與圣彼得寶座已經隔離了，不能走近細看，遠遠觀賞卻仍能感受到華蓋的精美。貝爾尼尼深得教皇恩寵，盡管并非建筑師出生，仍得到設計華蓋的機會。為此他不得不求助于其一生的對手，才華與他一較高下的天才建筑師波洛米尼。得到對手的設計造出華蓋后卻貪功為己，令波洛米尼恨怨于心，多年之后終于尋到了報復的機會。 走出教堂，天已經黑了，日影西斜，大教堂沐浴在密密層層如雪峰般壯麗的云彩之下，古代圣賢塑像只看得清輪廓。當年貝爾尼尼與波洛米尼之間的戰爭硝煙已經褪去，只留下這樣的故事：競標成功的貝爾尼尼為圣彼得加蓋超高鐘樓出現裂痕，危及大教堂安全而被新上任的教皇下令拆除。拆除工程歷經11個月，那一年梵蒂岡上空充滯著拆卸的嘈雜轟鳴之聲，聲聲敲擊著事業登峰造極的小貝的心臟，由此而走下了神壇，而將他送往地獄之門的就是波洛米尼。“既生瑜，何生亮”！古今中外，莫若如此。 有了羅馬天票，真是如魚得水，更兼住在交通便捷的火車總站，四通八達任你選擇，今日一天的日程排得真滿，累并快樂著。回家休息后還是不想放過羅馬之夜的魅力。乘地鐵來到古羅馬斗獸場，爬上高臺，涼風送爽，夜空下的斗獸場燈火閃爍。 建成于公元80年的古羅馬斗獸場，是古羅馬建筑藝術代表作。它依照古希臘劇場的格局修建，可容納5萬名觀眾同時觀看血腥的奴隸角斗和更殘暴的人獸搏斗，這個狼性的民族崇尚的暴力美學使它在征服歐洲的歷程中所向披靡。 君士坦丁凱旋門是羅馬現存的三座古代凱旋門中年代最晚的一座，為慶祝君士坦丁大帝312年戰勝敵人，統一帝國大業而建。夜色之下浮雕圖形各異，據稱它們是從當時羅馬建筑上搜集而來，因此也能把它看作是一部生動的羅馬雕刻發展史。 乘地鐵晚歸，地下迷宮般撲朔迷離，但只要認準標識還是能夠來去自如，為了保護城市地下的古羅馬遺跡，整個城市只有紅藍兩條地鐵。夜已晚，車站里等候的乘客不多，半圓形的穹頂燈火半明，下一列車即刻來到。 晨七時半的西班牙廣場，陽光灑落人聲靜寂，貝爾尼尼父親之精華作品《破船噴泉》邊空無人跡。這個1629年完成的噴泉，靈感起源于臺伯河水泛濫造成的水災，傳說1598年的大水淹沒了西班牙廣場，大水退后，廣場中央留下了一順流飄來的木船，小貝之父給羅馬城留下了這座永恒的噴泉，成為夏日年輕人的避暑勝地。 電影《羅馬假日》將西班牙廣場的名氣傳遍了全球，所有來到羅馬的人，都要來到這里走一走137級寬闊臺階聞名的廣場，一年四季永遠人滿為患。我們最駭怕人潮，硬是克服了惰性，一早出門直奔主題，展現在眼前的西班牙廣場竟然比想象中還要空落！ 自由地行走，隨心而定是我們最大的快樂，有多少人能夠看見如此寧靜而更顯空曠的廣場呢？！拾階而上，站在圣三一教堂前俯視廣場更感覺清晨的寧靜與涼爽，心情無比舒暢，昨天一整日的勞累在不知不覺中煙消云散，羅馬城的魅力讓我們感到有無止境的寶藏來挖掘。 和我們一樣勤勞的，還有這兩個中國女孩，年輕靚麗是最好的本錢，在大臺階下拍下一張張的美照，看見我們倆個老年人，非常有禮貌地請我們為她倆留影。在老余為她倆按下鏡頭的同時我也舉起了手機，小姑娘看后極其喜歡，拿出自己的手機讓我再重新為她們拍一張同樣位置的，當然很樂意效勞啦！ 西班牙廣場其實是由法國在1495年出資修建的，因為近處的西班牙領館才約定俗成被稱為西班牙廣場，讓西班牙人一文不出撿了個大漏，法國人只能暗自抱憾而無可奈何。欄桿空隙中拍下的廣場格外迷人吧！ 整座羅馬城就是貝爾尼尼一展身手的大舞臺，他的天才讓他一生傾盡全力為羅馬留下了智慧與財富，在60年間為八位教皇雕塑立像，羅馬因為有了貝爾尼尼而輝煌。《海精靈噴泉》動感十足，是威尼托大道上一道美麗的風景。 巴貝里尼廣場上，天空飛過一只大鳥，和著急駛而行的摩托車，織成了羅馬街頭清晨的一幅動感畫面，這是飛翔的大鳥在我鏡頭里的翱翔，實屬最有意思的不速之客，讓我竭力要將它留下來，成為羅馬城中的精彩一瞬！ 來到羅馬，我們心中有一個夙愿，那就是瞻仰貝爾尼尼在經歷低谷之后的翻身之作《圣特蕾沙的沉迷》。正是這件轟動西方的作品讓貝爾尼尼重新回到藝術的巔峰，成為其藝術創作的又一里程碑，他獨特的藝術構思將意大利巴洛克藝術推向極盛。作品隱身于維多利亞圣母堂，但房東面帶慚愧地對我們講他不知道。 自己摸索尋找，終于依靠GPS導航，找到了這座維多利亞圣母堂，和摩西噴泉近在咫尺，上一張照片左側，就是披滿霞光的圣母堂。陣陣欣喜涌上心頭，來不及仔細欣賞摩西龍王般犄角的偉岸身姿，我們急欲探求那一座隱喻人性欲望，象征巴洛克藝術的巔峰之作！ 教堂里正做彌撤，臺上神父，臺下寥寥數人，大氣也不敢出，輕輕坐下來定睛凝視。搭起的腳手鐵架前，正是那幅令人望眼欲穿的《圣特蕾沙的沉迷》！對于這幅作品，我們其實已經非常熟悉了，歷經種種追尋，沒想到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與它對面相逢！ 西班牙女子特蕾沙，自幼身患癲癇，狂熱崇拜上帝，每當癲癇發作時就看見上帝用金箭刺擊自己的胸口，巨大的幸福伴隨著痛苦的癡迷，被封為圣人。《圣特蕾沙的沉迷》以高熱迷狂的狀態暗喻人性的欲望，把宗教激情與世俗對幸福的向往結合，創作出精神飛揚的激情喜悅。 《天使與殉道者圣母大殿》由古羅馬浴場改建而成，1569年，83歲高齡的米開朗基羅接受教皇委托，將原浴場的溫室大廳改建成教堂，大師保留了古羅馬時期頹敗的原貌，僅在墻面上加了一個簡單的十字架。 銅門上的雕塑作品，由波蘭藝術家2006年創作，記得我曾經在朋友圈發過身上嵌入十字架的《圣洗約翰》，此次就選另一扇銅門之上的《天使報喜》。天使長加百利向尚是處女的瑪麗亞報喜，恭喜她將無孕受胎，這個題材是文藝復興時代藝術家創作的主題之一。 公元298年，羅馬皇帝大肆鎮壓基督教徒，召集四萬基督信徒修建大浴場，耗時七年竣工。由原溫水大廳改建的教堂陳列著眾多宗教題材的繪畫作品，讓人來不及辨賞，歐洲的教堂不但是千百年間建筑藝術的典范精品，也是文化藝術的巔峰博物館，一次次的熏陶，心靈受到的極大啟迪與感召。 宏偉的教堂仿古羅馬經典萬神殿設計，天庭高達91米。站立在巨大的天穹之下，立刻有一種被蒼穹籠罩的感覺，充溢著教堂建筑空靈肅穆的極致氛圍，作為個體的人，何其渺小！舉頭仰望，十六世紀由米開朗基羅大師設計構思凝成的建筑藝術是那個年代極致的經典。 轉乘巴士來到羅馬市中心的威尼斯廣場，今天羅馬氣溫已經突破30度，烈日驕陽下的行走實在考驗體力。于是盡量選擇綠蔭之下避暑，幸虧羅馬處處古樹參天，透過樹蔭，埃瑪努艾萊紀念堂，這個被意大利民眾戲稱為“結婚大蛋糕”的純白大理石建筑在陽光照射下通體透出潔白。 威尼斯廣場之名起源于威尼斯共和國在羅馬時期的使館，卡比托利歐山的北側，建于1455年的威尼斯宮高高矗立在山坡上。這座文藝復興初期風格的建筑和結婚大蛋糕的紀念堂有異曲同工之美，渾然一體的風格讓人覺得就是紀念堂的一部分，其實它早于紀念堂幾個世紀呢！ 喜歡人鳥共處的和平之感，這只大鳥看似海鷗般的外形，一點不懼怕周邊的游人，驕傲地站立在古羅馬廢墟之前，傲視群雄的氣概讓人著迷，生怕驚動了孤鳥，我悄無聲息地向它靠近，再靠近，靜靜摁下了手機。 圖拉真廣場是羅馬最后的帝國議事廣場，建立于107年，為了紀念圖拉真皇帝征戰羅馬尼亞的勝利，113年在這里建起了圖拉真柱。柱身精細的浮雕創作刻劃出皇帝征戰中的偉業，需要在近處才能看得清那些充滿著腥風血雨的故事，它是研究古羅馬歷史的寶貴資料。 奧古斯都廣場上矗立著的青銅雕塑，背景是古羅馬城廢墟遺址。頭頂藍天棉花朵朵白云，歷經兩千多年風霜的塑像依然有凜然霸主的氣勢。我判斷這就是羅馬帝國的開國君主—屋大維，他是羅馬帝國的奠基者愷撒大帝的養子，公元前44年愷撒遇刺后經過十幾年的權力爭斗，開創了一個歐洲歷史上疆域最為廣大的帝國，成為羅馬長久紛亂之后的最后統一者，被授于“奧古斯都”的偉大英名。 “奧古斯都”這個稱號帶有一定的宗教性質，意為“至高無上的權威”，屋大維的聲譽空前壯闊，所向披靡，將地中海變為了帝國版圖上的一個湖泊。今日的羅馬城，仍然處處可見古羅馬帝國的遺跡，人們在綠蔭下漫步，和兩千年之前的羅馬帝國攜手相望，羅馬城的永恒，就定格在陽光下。 這一大片古羅馬廢墟，被完整地保存，還原了兩千年之前真實的場面，畫面上方半圓形的多層樓房讓我們看到那個時代已經有了大型的市集，那是羅馬發放免費食物與銷售果蔬，花卉，香料的地方。古羅馬城的繁榮昌盛仿佛歷歷在目。 人們坐在這里，默默注視著古老的遺址，萬千感慨都化為心中的澎湃，雖然是羅馬城，卻處處可見古希臘文明的痕跡，如果我不曾到過此地，根本無法想象古希臘文明竟會在這里結下了如此璀璨絢麗的果實。這個角度看半圓型的古羅馬市集太直觀了！ 雖然是一片廢墟遺跡，卻有著無窮盡的追索之味，滄桑與傾頹帶來了兩千多年道不盡的傳說故事，歲月演變的亙古有永恒的美，歷史并沒有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古羅馬的腥風血雨，繁華鼎盛在這里留下了永久的記憶。 米娜薇女神廟（米娜薇即希臘神中的雅典那）僅僅留下了壁上的女神像和兩根柯林斯石柱，從風化斑駁的雕塑中看出當年華美精湛栩栩如生的痕跡。古羅馬雖然將古希臘神話中的神都賦于了新的名稱，但精神卻一脈相承延續繼承，這就是在文化上被古希臘征服的明證。 兩千多年前，這里是羅馬城最繁榮的區域，也是最重要的政治經濟中心，坐落著神殿，元老院，交易所，公共演講臺等眾多建筑，每天上演著一幕幕權力交易的劇目。除了貴族，官員外還充斥著商人，平民和奴隸等各階層人士，一部《羅馬》傳奇劇，生動地演繹出歷史風云。 廢墟上長出了野草綠樹，古羅馬雖已成歷史，但歲月仍循著四季緩緩而至，一座活著的古羅馬城，是永恒的典范，讓每一個來到這里的人都留下永難磨滅的記憶。條條大路通羅馬，形象地表明了羅馬城在歐洲歷史上最重要的地位，古羅馬遺址也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藏。 卡比托利歐山腳下也保存著一片遺跡，連接著愷撒廣場，這眾多的廣場被統稱為帝國廣場。羅馬城的地表下還埋藏著未被挖掘的遺跡，在很多地方，看得到古羅馬遺跡被精心維護保留，意大利守著祖先的榮耀，唯有在歷史的保護上不遺余力。 舒適漂亮的電車把我們送上城中四面八方，有時候也不管來車會到達哪里，跳上去開一程再說，反正車游也是一種快樂的體驗。今日又走了一上午，好幾個小時的步行，很是勞累了，躲避正午的驕陽，我們回家休整，舒舒服服自然醒來，已是近黃昏。 太陽總算收起了它的烈焰，變得柔和起來，斗獸場周邊道路被圍起來，據說在建羅馬的第三條地鐵，我們繞著巨大的斗獸場一圈，拍下了它側翼畫面。還有很長的隊伍排在外面等待入場呢！原先入內參觀也在計劃之中，但在西西里島已見識過了最古老的希臘劇場，還是決定放棄烈日下的排隊熬煎。 正義宮，這座古典主義精髓的巨大建筑前是一片大型花園，孩子們奔跑嬉戲追逐。踢球的小男孩看似都是低年級的少年，他們的課余時間沒有無止盡的作業與補習，盡情玩耍，有一個快樂無憂的童年，反觀我們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下一代，會贏嗎？我不能回答自己。 遠遠望見美麗的圣天使堡，這座134年由羅馬皇帝哈德良建造的陵墓，與梵蒂岡城相隔幾百米，中間有一條暗道相通，曾經是教皇的避難所。連接著臺伯河兩岸的圣天使橋是羅馬最美麗的橋梁，十二座天使雕塑靈動飄逸，其中二座是由貝爾尼尼親手雕琢，其余十座出自于他的學生之手。 現今橋上矗立著的全部是復制品，原作被精心保存進博物館，但生動典雅的天使們嫵媚的形象仍令這座橋梁有著無可爭議的美名。十二個天使長著飛翼的翅膀，手中拿著耶穌受刑時的刑具，柔美溫婉，陽光灑在她們身上涂抹了金色的余輝。 人們喜愛純潔的天使，紛紛在此留影要將臺伯河的美景留下來。我拍了幾張天使的雕塑，這位天使手中舉著的是耶穌身背的十字架，精細的雕琢體現了巴洛克藝術的華美精湛。貝爾尼尼給世界留下的豐厚杰作涵蓋了整座羅馬城，無愧為巴洛克時代最顯赫的藝術天才。 臺伯河水平靜地流淌著，遠觀天使堡和與它緊密連接的天使橋，大自然與古建筑的美結合得天衣無縫，沒有人會不被夕陽照耀下的美景感動。凝望著詩一樣安寧的河，我們的心被一種滋潤著生命的感情而陶醉，陶醉就是那一刻最美的夕陽。 走了大半個意大利，羅馬當之無愧是最有收獲與感觸的地方，它的歷史風云，它的古老遺跡它的自然景勝是這個國度里最精華的頂峰，涵蓋了幾千年的歲月之魂，是意大利的驕傲。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來到這永恒之城，乘著夕陽西照，留下一張影吧！ 遠眺臺伯河上的老橋，風光絕美古色古香，這里遠離了圣天使堡已經游人罕至，可是我們想去羅馬城外的賈尼科洛山，一路盲走無意之中就找到了這處地方。古城堡穹頂披著彩霞，柔美而靜謐，清澈的臺伯河水宛如綢緞，柔波輕蕩，一對散步的父子，年輕的帥小伙給我們指出了上山的路。 歷經曲折，終于登上了羅馬城的第二制高點，站在夕陽下鳥瞰這座古老的城市，晚霞映紅了天邊，如畫卷般舒展，那披著霞光的紅瓦屋脊在羅馬松的掩隱下錯落有致，夕陽下的美令人迸息，羅馬城的絢麗變幻，永難磨滅。 久久站立在山頂之上，吮吸著暗色之中飄拂而至的清風，這一個羅馬夜空下的眺望是何等不易！僅有一張地圖，憑著滿腔信念，執著地追尋，直到遇見引路的一位意大利中年男子，讓我們跟隨著他爬上山坡，才得以面對綿繡之城。 半坡之上，星光點點，那是一家家室外餐廳，人們坐在月色之下享用羅馬魅力之夜，四周空曠寧靜，半山之上的視野愈加地開闊。六月的夏初，陣陣涼爽晚風輕拂，輕言絮語中的心靈撫慰，怕是再愜意不過了。 曼菲迪燈塔下，一對意大利年輕人正遙對夜空，見我們這倆個異國老年人來到此地，露出驚異的表情，很熱情地將最好的觀賞位置讓給我們，他們說經常來此眺望羅馬夜色，這里的一切都太美了！得到我們的認同贊美，倆人臉上浮起了笑容，這笑容來自于對羅馬的無盡之愛。 夜幕籠罩下的賈尼科洛山是一般游人無法到達的地方，巧得是恰遇上一對年輕的中國情侶，他倆告訴我們已經等了多時還未等到下山的巴士。那就只能循著原路，摸黑慢慢捱下山去，最后看一眼燈火通明的小酒巴，與賈尼科洛山告別了！我們小心踏上了下山曲徑的臺階。 臺伯河令人迷醉的夜，小艇劃破寧靜的河水，微瀾起伏，沉靜在月色下，這一刻的內心是無比的滿足。然而，羅馬這一本厚重的巨著，我們僅僅是翻過了數得清的頁數，還有更多的篇章等待著我們去閱讀。且收下激情蕩漾的心緒吧，回“家”的路，還不知道究竟如何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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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意大利行（十三）永恒之城 —— 羅馬【上】

單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