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b></h1><br>報名純屬沖動跟風,報完便后悔。應付生活已是不易,空閑時隨便跑幾步作為調節,固然不錯,但心頭壓著場百英里賽,真是強自己所難、事上添事。賽前兩月,勉強把周里程提到五十英里以上,勉強峰值了一次周里程七十英里。比賽的日子倉促來臨,就算跟朋友們出門玩一趟吧。<br><br>二十來位華人跑友共聚一民宿豪宅,舊友新知,相聊甚歡。加州東道主們準備了極其豐盛的美食,有位跑友八十多歲的老母親做了很多饅頭花卷,幾位不參加比賽的特地過來做義工。吃著美食,我在心里感嘆,何德何能,又一次被素昧平生的人細心伺候著。<br><br>賽事大本營在加州中部的奧本(Auburn)小鎮,號稱世界越野之都。法國的霞慕尼和瑞士的格林德爾要打呵呵了。不過,奧本作為美國越野之都應該是沒有爭議的,美國最負盛名、歷史最悠久的百英里越野賽,西部百英里(Western States 100 Miles),其終點就在奧本。我有幸兩年前參加了,這次重回奧本,倍感親切。<br><br>峽谷百英里賽的起點在奧本東北部大山深處的中國墻(China Wall),這個地名對于中國人來說不免會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想起我們先祖在美國這片土地上辛苦勞動修筑鐵路的血汗史。<br><br>我事前沒做功課,以為從奧本到中國墻只有十幾、二十分鐘車程。我們坐著賽方提供的大巴,離開奧本,翻過一座又一座山。望著車窗外煙雨迷蒙的綿延群山,起初我非常興奮。但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汽車還在行駛。我猛然意識到,此刻鐵輪子翻過的千重山,待會我們將要靠一雙肉腿跑/走回,不禁忐忑起來。<br><br>終于到了。起點沒看到墻,也無心去找,因為快開賽了。雨越下越大,我急忙穿起雨衣。三百來號人,在簡陋的充氣拱門下,呼啦啦出發了。<br> (各地華人跑友們在民宿相聚歡) (眾跑友賽前在民宿后院擺拍)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h1><h3>每一場百英里賽,猶如一世人生旅程。它足夠長,你有很多時間,可以平心靜氣跟自己相處,跟大自然相處。它也足夠短,尤其追著關門時間跑的時候,讓你不敢懈怠,恨不能讓時針慢走,一天一夜彈指一揮間。這一趟旅程,有可以努力的,更有無可預料的;有歡樂,更有痛苦和懷疑。</h3><br><h3>頭兩三英里,寬寬的沙土路,緩下坡,跑起來很爽。賽道進入山野單行道后,人跟人挨得很近,我緊張起來,照例靠邊站,讓一撥又一撥的人從我身邊跑過去。我喜歡不慌不忙按自己的速度慢慢跑,尤其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在還沒有熱身的時候,最怕被人緊追著跑。</h3><h3><br>道路很泥濘,這一點大家事前都沒有心理準備。去年這個賽事,天氣超熱,不少人中暑。今年天氣預報涼爽小雨,人人竊喜。豈料,上天給你打開一道方便之門,也會順手給你裝上一扇不便之窗。</h3><br><h3>我速度慢,加之HOKA碳板神鞋給力,尚可忍受泥濘,幾乎沒有打滑,只是明顯感到更需要腳力。有時,鞋子上沾的泥漿太多,沉甸甸地難以提腳,我不得不停下來在路邊草上或小灌木上使勁擦掉一些。前面的快腿們則是另一回事,山道上無處不在的滑痕,有的甚至長達一英尺,可以想見他們的艱辛。</h3><br> (圖片來自賽事官網:苗大哥再一次被選為形象代言人)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h1><br>“魔鬼拇指(Devils Thumb)”,這個地方在兩年前的西部百英里賽中,可真是配得上它的名稱,我曾狠狠地說,“這個鬼地方!”在賽道幾近半程的地方,位于兩道深深的峽谷之間的駝峰,猶如魔鬼豎起拇指在狂笑,看一幫傻子自虐得生無可戀。峽谷里溫度高達華氏一百多度,又熱又累,很多人在陡坡上嘔吐。<br><br>這次可不一樣。魔鬼拇指在第12英里,天氣涼爽,大家的腿腳都正新鮮有力。賽道1.6英里下降1600英尺,到谷底河邊,在吊橋上打個卡,然后原路爬坡返回谷頂。<br><br>我第一次到達魔鬼拇指的時候,快腿們已經下去、上來且跑遠了。我下坡的時候,碰到源源不斷的人往上走,都很友好,互相鼓勵,“很棒!” “好工作!” 我幾乎遇到了所有我認識的參賽跑友,每見到一個,我都分外開心,大喊著名字,大喊著加油。<br><br>但是,道路實在是太泥濘了!坡陡的地方,下坡全靠兩根登山杖支撐,慢慢挪動,才不至于嘴啃泥。不過,下到谷底竟沒有記憶中的那么艱難,估計是忙著跟跑友們打招呼,情緒高昂。<br><br>從谷底上來的時候,我特意數了數迎面碰到的參賽者,14個,就是說,我在倒數第15名。還不到15英里,前面的路還長著呢,不急。<br><br>爬上峽谷也沒有記憶中的那么艱難。看來,15英里跟50英里,腿腳就是不一樣。快到谷頂,驚訝看到艾米在前面不遠。我下坡碰到她上坡的時候,她在我前面很多,這么說她上坡明顯慢了下來。<br><br>我追上她,卻不想超過她,也不想喊她打擾她,因為她戴著耳機。我在她后面幾米遠處,慢慢跟著,忍不住盯著她的義腿。<br><br>第一次知道艾米,是在去年的這個比賽。我當時正坐在家里上班,看到比賽現場的一位跑友在跑群發了一張照片,照片里一位身材修長健美的女子參賽者,初看沒有異樣,留神才發現她左腿膝蓋以下是假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義腿也能跑越野,還能跑一百英里越野,大大沖擊了我的想象力。<br><br>群里有人說,她是世界名人Amy Palmiero-Winters,二十幾項殘疾人世界紀錄保持者,從《紐約時報》到CNN到Netflix,都有她的專題報道。她的成就,遠超百英里越野賽。那天,我的認知完全被艾米顛覆,“五體投地”不足以形容我對她的敬仰。<br><br>巧的是,兩周后在我家門口的一場50公里小型越野賽中,我做夢般居然親眼見到她了。原來她就住長島,雖是世界名人,卻非常平易近人。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這一年里時有聯系。<br><br>去年天氣太熱,沒完賽的人很多,她也在其中。今年重來,早上在大巴上,她信心滿滿,“We got this!”眼神堅定、明亮。<br><br>此時,我跟在她后面,見她短褲屁股上全是泥,估計在泥濘里摔了好幾次。她的義腿上印著,“Live Life Without Limit”(生活無局限)。我感嘆,她的人生豈止是無局限,她做過的事情,我們大多數雙腿健全的人連想也不敢想。<br><br>到了谷頂,回到魔鬼拇指,艾米去添水,我才跑到她面前,拍了拍她肩膀,對她伸出大拇指,“We got this, okay? OKAY!” 但她眼神里已經沒有了早上的堅定。我不需添水,繼續前行。此程再也沒有見到艾米。<br> (艾米) (Netflix拍的紀錄片,艾米參加沙漠超馬越野)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h1><br>從第20英里到第40多英里,賽道跟西部百英里賽道一樣,只是里程少30多英里。“密西根斷崖”(MIchigan Bluff)是西部百英里賽道的第56英里,這次峽谷賽是第24英里。“森林小丘”(Foresthill)西部賽道的第62英里,剛好100公里,峽谷賽是第30英里。<br><br>30多英里的差別,使得事情變得很有趣,記憶里艱難的地方,怎么都變得不覺艱難?而且,我的最后一次百英里賽是去年夏天的環勃朗峰,總爬升3萬3千多英尺,補給站之間動不動爬升就是3千多英尺,這里,補給站之間爬升沒有超過兩千尺的,有的七、八英里爬升才幾百尺,小意思。我在想,這就是所謂的苦盡甘來,體驗過最艱難的,其他都會變得容易了?不到半程、輕松愉快的我,豈知自己是何等淺薄,天下哪有容易的百英里賽?<br><br>不管怎樣,這一段跑得非常開心。完全熱身了,跑者之間的距離也拉開了,加之路況不錯,很多緩下坡。我基本處于輕松自在的巡航狀態,無我無人之境。<br><br>時不時緩下腳步,環顧四周看看風景。美國河及其支流在這一帶切割出深淺不一的大小峽谷,這些峽谷不似科羅拉多河在美國西南部形成的那些峽谷那么險峻,也不是傷痕般的赤紅色,而是綠樹蔥蔥,有著西部難得的俊秀。曾經,這里成就了多少人的淘金發財夢。<br><br>雨后,山谷間白霧迷漫,仙氣縹緲。朵朵白云在陽光的照耀下,在山坡上呈現出一幅幅形態各異的剪影。到處都是野花,有一段尤其驚艷,滿山坡開滿了色彩繽紛的野花,亮黃、乳白、深紫、淡粉。賽道從野花叢中穿過,我感覺自己輕靈如蝴蝶。<br><br>我原以為加州的雨下下就會停,沒料到停了還會下。衣服淋濕又曬干,曬干又淋濕,而鞋襪則一直沒干過。下雨的時候,上身穿了雨衣還好,濕濕的褲子粘在腿上,濕濕的帽子扣在頭上,涼寒直襲體內。我不禁擔心起來,如果天黑后雨還不停,恐怕經不住這股涼寒。<br> (圖片來自賽事官網:群山和煙霧) (圖片來自賽事官網:參賽者和峽谷)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h1><br>慶幸的是,天黑后再也沒下雨,抬頭看到天空上星星點點,頗覺安慰。越野比賽中,時間的流逝是個很奇妙的體驗,不知不覺間,腳下跑過十幾個小時。<br><br>不經意間一轉頭,看到月亮低低懸在天邊,很大,渾濁的黃紅色,圓后稍虧,猶如被狗狗咬掉一小塊。黑夜里,清風明月本該是很好的陪伴,但在這前后不見人影的深山里,這血紅的大月亮,讓我感覺莫名地詭譎。我走,它也走;我跑,它也跑。一會在左邊,一個在右邊。一個長長的上坡,從下面看,前面是無邊的黑暗,等快爬到坡頂,它居然在上面等著,惡作劇似的嚇我。<br><br>我在想,這大概是兩周前看日全食留下的PTSD。當月亮把太陽全部遮擋,瞬間天地齊暗,陰風四起,彷佛末日來臨。我嚇得躲到車里。今夜這血色,還是兩周前未干的血腥吧。<br><br>隨著夜的深入,月亮慢慢升上空中,漸漸失去它的血色,變得清明可人,變回我熟悉的老朋友。<br>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六)</h1><br>雖然被血月弄得神經兮兮,我的狀態依然不錯,腳步依然輕快。自傍晚七點多到第三十八英里補給站,直到凌晨三點到第六十二英里補給站,一百公里共用時17:59:52,爬升一萬三千多英尺。十八個小時,我馬不停蹄,在每個補給站添水拿吃便立刻離開,從沒有坐下來過。一路超過了不少人,賽后看官方數據,從第一個補給站排名第264位,到這里排名第130位。<br><br>這是個大站,十三英里后還會再次經過這里。站名為“Cool”,我以為很酷,存包寫站名時特地在兩個“O”上畫了兩個笑臉。豈知,酷不酷不是取個名字就能裝的。賽后才聽說,這一站退賽率最高,成為不少參賽者的滑鐵盧。原來,酷是殘酷的酷。<br><br>加州東道主在這里安排了親友支援團,我一到,便有人忙不迭添水、遞吃、照相、加油打氣。超馬越野,不舍晝夜,風雨兼程,折騰自己是自找的,折騰親友,尤其是素昧平生的跑友,實在是過意不去。<br>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七)</h1><br>以往的經驗,后半夜最難熬,從凌晨三點到黎明前的黑暗。我不敢留戀補給站,一頭扎進茫茫黑夜。<br><br>賽道從大山深處的中國墻,沿著美國河,往西往南順流而下,海拔從五千英尺降到一千多英尺,一百公里處,已經到了奧本附近。以前,這個賽事只有百公里和五十公里,去年新加了一百英里距離,為了湊里程數,只能在奧本附近兜啊兜。<br><br>離開“酷”站,1.7英里平路后,來到一個可以添水的簡易補給站,只有一個義工,指引跑者方向。從這里,先兜一個4.6英里的圈,一條寬敞的泥土路,下降947英尺到河谷,過河,從山間小道爬升回來。當我跑過一個男生和他的陪跑員時,他說,“你看,這位年輕姑娘輕松超過我。”我打趣說,“你能跟我一樣年輕。”<br><br>后半夜的黑和冷,悄無聲息一點點加劇。寂靜無人的山野,漫無邊際的黑暗,疲憊的身體感受著陣陣寒意,心靈竟有些通透起來,覺得一切都離我很遙遠,世間并沒有什么要緊事。我來,我去,我行走,天廣地闊,宇宙恢弘。佛家人通過修苦行開悟,一百英里何嘗不是一種苦修,也能短暫窺見開悟之一二。<br><br>回到簡易補給站,同一個義工,把我指向另一個方向,5.9英里回到“酷”站,并安慰我,還有一個小時天便亮了,這一段是很漂亮也很可跑的翻滾小坡。<br><br>我看不到漂亮,也不在乎可跑不可跑,只盼著天快快亮。黑暗和寒冷,如一對孿生姐妹,消磨著我的意志。我實在懶得跑了,寬容自己,快走就好,等天亮了再跑。<br><br>盼來了天亮,卻沒有盼來期待中的溫暖。風景還不錯,起伏的草地,薄薄的晨霧,早醒的鳥兒在叫,沒睡的我在跑。<br><br>我的心情本來一直蠻晴朗的,尤其夜都熬過去了,前景只會越來越光明。但那個該死的臭泥坑,讓我的心情也蒙上了淤泥,無可忍受。<br><br>賽前有跑友提醒過,在七十多英里的地方要淌一個無法回避的渾水坑。所以,見到這個坑,我并不意外,毫不遲疑一腳便踏了進去。水深及膝,也還好。意外的是,里面的淤泥那么刁鉆,穿透鞋襪,直鉆進趾縫間,我的身體立刻觸電般起雞皮疙瘩,有種想吐的惡心感。<br><br>一腳進去,便沒有退路。深一腳,淺一腳,從泥水中淌過。十來米長的坑,感覺淌了好久。<br><br>離“酷”站還有一英里多,所幸只有一英里多,但是是多么讓我難以忍受的一英里多。鞋子里灌滿淤泥和細沙,雙腳被濕漉漉的襪子裹得緊緊的,心里也蒙上了淤泥,起著反感,彷佛臭泥里有小蟲蟲。太陽雖然出來了,如同從冰窖里射出來,冷嗖嗖的。<br><br>我拄著兩根登山杖,彎腰曲背低頭,小碎步一顛一顛快走著。悲催中的人,盡最大努力盡快擺脫悲催。<br><br>“酷”站的存包里有一雙干凈鞋襪,將很快結束我的悲催。<br><br> (圖片來自網絡:起伏草原)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八)</h1><br>一到“酷”站,鐘倩興奮地喊我,要我去車里休息,吃東西。我指著腳,第一要務是換鞋襪。<br><br>我在休息區找了把椅子坐下,勞駕她遞這送那,取存包、添水、拿能量膠。脫了鞋襪,腳上全是泥。她急忙給我找出一條毛巾,琪姐的白毛巾,不好意思,用了。換上干凈的鞋襪,太舒服了。她給我端來咸粥和鹵蛋,天冷風大,一會就涼了,我狼吞虎咽,嘴里嘴外都是粥,順手拿起剛擦了臭腳和臭泥的白毛巾擦了擦嘴巴。據說,琪姐的這條白毛巾,那天早上后來還擦了好幾雙腳。下次要記得,存包里放一條毛巾。<br><br>鐘倩就這樣忙上忙下,圍著我轉,伺候著我。她凌晨五點到這里,每一個華人跑者到來,她都這樣伺候著,送走一個,迎來下一個。我和她以前不相識,只因為天下跑者都一家。前天她在租住的民宿為大家做飯洗碗,昨天她在賽道補給站做官方義工,今天凌晨來這里照顧一個個落魄疲憊的跑者。<br><br>賽后才知道,夜里和凌晨很多跑者失溫,這個站因為地勢原因尤其風大寒冷,即使坐在暖氣開到最大的車里,很長時間也暖和不過來。去年很多人因天熱退賽,今年不少人因天冷退賽。唉,天老爺隨便使下小脾氣,我們只能服服帖帖投降沒脾氣。<br>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九)</h1><br>早上七點多再一次離開“酷”站,開賽22個小時后,還有一個馬拉松的距離。<br><br>一個詞來形容最后的26英里:無聊。再來一個詞來形容最后的26英里:超級無聊。<br><br>賽道繼續在奧本附近兜圈。4.1英里到Browns Bar補給站,其中有一段崎嶇下坡。從這里一條小路5.5英里到ALT補給站,從另一條小路7.6英里回到Browns Bar,再原路返回,爬上崎嶇陡坡。是不是聽著就頭大?路線圖看上去如一團亂麻。<br><br>風景也乏善可陳,大部分在樹林里,路況倒是不錯,爬升也不多,完全可跑。但經歷了一天一夜之后,我實在沒有動力跑了,破罐破摔地走著,昨天的精氣神,全然耗盡了。<br><br>在林子里無聊地走著,負能量爆棚,心里頭各種聲音。<br>“一百英里真是無聊透頂,窮耗生命,平路25分鐘配速,跟跑步有什么關系。”<br>“這賽道真是超級無聊,無盡頭的小路,一樣看不到風景的林子。”<br><br>意識到負能量爆棚,便強行讓自己積極思維,跟自己講和。<br>“想想你平日訓練的地方,最大爬升150英尺,一英里來回刷十遍,這里強太多了!”<br>“今天天氣不錯,時候還早,身體也無恙,走一英里是一英里。”<br>“如果有個陪跑員在后面打屁股,我還是可以跑的。”<br>“不跑也沒關系,只要腳不停歇,離終點就越來越近。”<br><br>這一程極其落寞,雖然我幾乎沒跑,一直在走,也沒人超過我,估計大家都一樣累了疲了。我也沒有超人,全程超人的節奏,這一段蔫了。<br>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十)</h1><br>最后3.5英里,跟西部百英里同樣的賽道。我以為我會振作起來,結果還是破罐破摔,不想跑就是不想跑。百公里賽今早五點從中國墻出發,幾個快腿從我身邊跑過,看著他們優美有力的跑姿,極其羨慕,那才是真正的跑步比賽。<br><br>我繼續老牛拖破車地走著,終于進了奧本鎮。鎮上怎么還有爬不完的坡?不記得兩年前鎮上有那么多坡啊,那時,全鎮為西部百英里完賽者歡慶,馬路上到處是加油鼓掌的居民,我滿血復活,腳下生風,如王者凱旋而歸,哪有坡啊。今天,跟西部百英里不可同日而語,零星幾個路人鼓掌,我邊走邊向他們揮手道謝。<br><br>一看手表,30小時26分鐘,不行,我要在30小時30分鐘內完賽。疲乏慵懶許久的身體,接到指令,立刻執行,其實還是有力氣的,撒開腿,跑,快跑,風在耳邊呼呼,終點的揚聲器在不遠處召喚。<br><br>30:29:22!終于完賽了。<br> (終點) <div><br></div><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十一)</h1><br>毒藤呢?標題里的毒藤,怎么沖了終點線還沒出現。<br><br>賽前有聽到加州踩過點的跑友善意警告,賽道上毒藤很多。大部分參賽者,包括本人,還是選擇穿短褲,下雨天長褲濕濕的貼腿上很難受。<br><br>說實話,我不認識毒藤。在我這個五谷不分的人看來,所有葉子藤蔓都長得差不多。而且,多年在戶外野,從來沒有中過招。<br><br>但是,比賽中我還是留了點心,看到蔓延到賽道上的藤藤葉葉,我盡量先用登山杖撥開再邁腿。<br><br>賽后兩天便聽到有人中招,雙腿紅腫,奇癢無比。隨后幾天,聽到越來越多的人中招,不僅腿上,甚至脖子和臉上,紅腫奇癢,感染化膿,癥狀很嚴重。<br><br>我以為我幸免,哪知藤毒可以潛伏一個星期,真是長知識了。<br><br>從來沒經歷過那種大面積的奇癢,雙腿褲子和肌貼沒蓋住的地方,全部起了斑斑紅點。打住了,不深入細節讓人起雞皮疙瘩。<div><br></div><div>一個月過去,賽記終于寫完,毒藤的毒終于消散,撓壞的傷疤還沒好,下一個百英里賽的訓練已經開始。<br><br>真可謂,縱使你虐我千萬遍,我愛你依然如初戀。<br></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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