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踏莎行</p><p class="ql-block">——宋 · 晏殊</p><p class="ql-block">小徑紅稀，芳郊綠遍，</p><p class="ql-block">高臺樹色陰陰見。</p><p class="ql-block">春風(fēng)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p><p class="ql-block">翠葉藏鶯，珠簾隔燕，</p><p class="ql-block">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p><p class="ql-block">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p> <p class="ql-block">每讀此詞，總會產(chǎn)生一個疑問：這晏殊到底“愁”的個什么勁兒？還說什么“一場愁夢”！</p><p class="ql-block">反正從全詞中，再怎么讀，筆者也沒讀出什么“愁”來。</p><p class="ql-block">我們來看看詞中描繪的是一幅什么樣的生活場景吧！</p> <p class="ql-block">“小徑紅稀，芳郊綠遍”，工麗的對偶句，珠圓玉潤，典型的晏殊風(fēng)格。詞人首先用一條幽幽的小路由遠及近地把我們引入他所營造的藝術(shù)空間。這可不是一般的小路，應(yīng)該是花團錦簇的，不是“野徑”。只是現(xiàn)在花已經(jīng)在凋謝了，綠草已經(jīng)很茂密，覆蓋了郊原，還可聞到花草的香味。紅稀綠遍，點明是暮春時節(jié)。（后來李清照寫了個“綠肥紅瘦”，比這個更要精彩，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典范！）這畫面完全可以拍DV片的。小徑，是一條線，用“推”的鏡頭；芳郊，是一個面，用“搖”的鏡頭。然后，再向上推拉“特寫”鏡頭：“高臺樹色陰陰見”！高高的樓臺掩映在高高的樹叢間隱約可見，這分明是一處鄉(xiāng)村別墅所在嘛！別說在那個時代，就是在今天能住在這種地方的可不是一般人噢！不是大款，定是高官。哪里會“愁”得起來？</p> <p class="ql-block">前面是靜景。下面就讓畫面動起來了：那春風(fēng)也不懂得管束一下楊花柳絮，讓它迷迷蒙蒙的漫天飛舞，胡亂地撲到行人臉上。動靜相生，就把暮春時節(jié)的景象渲染得生動可感，趣味盎然。</p> <p class="ql-block">下片，就從“外景”轉(zhuǎn)到“內(nèi)景”了。并且用了“倒敘”手法。</p><p class="ql-block">濃密翠綠的樹葉里藏著黃鶯，如何知道？由鳥啼而知。這是暗寫所聞。杜甫有詩“隔葉黃鸝空好音”，也許晏殊就是化用了老杜的詩意吧！“翠葉藏鶯”，與上片“高臺樹色”相關(guān)合，這就寫到“別墅”旁邊了。而“珠簾隔燕”，就寫到了窗前。“珠簾”，用珍珠串起來一條條垂窗為簾，透露了富貴的氣息。不是諸葛孔明的“草廬”，不是杜甫的”茅屋”，也不是孟浩然的“田家”。隔著珠簾，有燕影剪剪，有燕鳴戛戛，既有所聞，也有所見。再往下，就寫到室內(nèi)去了：“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何等的細致入微！無風(fēng)的室內(nèi)，香爐飄出的煙直上屋頂，遇阻折返飄散開來，才會狀如“游絲”，在室內(nèi)游轉(zhuǎn)，當然還須有光線（下文可知）才能看見。還有爐香裊裊。這里詞人把視覺和嗅覺融合在一起，用的是“通感”手法。香味，可嗅而不可見。但這里說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即是說看到香味追著游絲在房間里轉(zhuǎn)悠。這當然要在極幽靜的環(huán)境極幽靜的心境極悠閑的狀態(tài)下，方能看到。看到這一切的是誰？是詞作者晏殊！“一場愁夢酒醒時”，原來是當朝宰相大人在他的私人別墅里睡午睡呢！</p> <p class="ql-block">可以推想，宰相晏殊早朝過后，又組織了一個盛大的歌舞宴飲，帶著微醺，沿著“小徑”，踏過“芳郊”，迎著撲面的“ 楊花”，來到別墅，呼呼大睡。多么自在！不像當今我們的“公務(wù)員”更不用說“打工一族”了，中午哪里能喝得醉醺醺的睡午覺？睡得夕陽斜照誤了事不丟飯碗才怪呢！而那晏殊此時即使睡醒（也許是被鳥聲叫醒或被斜陽照醒）了，也并沒有打算起來！欣賞著“高臺”之外樹蔭中黃鶯的啼鳴，瞥一眼“珠簾”外掠過的燕影，特別是以惺忪的睡眼靜靜地看著（感覺著）那爐香追逐著“游絲”在房內(nèi)空中轉(zhuǎn)悠······呵呵！是多么的優(yōu)哉游哉喔！何“愁”之有？</p> <p class="ql-block">許多有關(guān)宋詞的賞析文章（如權(quán)威的《宋詞賞析詞典》等等）在這里分析出了諸如惜時感傷之類的意思。筆者則大不以為然。硬要說“愁”，晏宰相在這里也完全不過是悠閑得無聊，悠閑得發(fā)愁！</p> <p class="ql-block">聯(lián)想到晏殊一生，可謂風(fēng)光無限！七歲即可屬文，十四歲即以“神童薦”與那些成年考生參加殿試，被大宋真宗皇帝親賜進士出身，授秘書省正字，十四歲就做大官啦！其后的仕途更是一帆風(fēng)順，累遷太常寺奉禮郎、光祿侍丞、尚書戶部員外郎、太子舍人、翰林學(xué)士、左庶子，至宋仁宗時，更先后擔(dān)任右諫議大夫兼侍讀學(xué)士加給事中、加進禮部侍郎、樞密使、參知政事加尚書左丞、集賢殿學(xué)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禮部刑部尚書、觀文殿大學(xué)士知永興軍、兵部尚書，受封為“臨淄公”。后病逝家中，仁宗皇帝親往祭奠，謚號元獻。看看看看！真應(yīng)該叫晏殊寫一本《我當宰相的日子》的書，向后人傳授從政秘籍！</p> <p class="ql-block">要說這晏宰相，也真真是聰明透頂！有兩個小故事可以說明。</p><p class="ql-block">一是當年以十四歲小小年紀參加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那是什么場面！皇帝親自出的題，小晏殊卻要求換題。皇帝怪之，問其原因。晏殊說，這個題目恰好昨晚我做了一遍。今天再做，對別的“考生”不公平。皇帝聞罷大喜：真是個誠實又聰明的孩子呀！將來堪當大任前途無量呀！給皇帝留下這樣的“超第一印象”，你說這晏殊不飛黃騰達誰能飛黃騰達！</p><p class="ql-block">二是有一次皇帝微服私訪，看官員們下班以后都干些啥。結(jié)果只有晏殊在家讀書，其他官員都到“夜總會”快活去了。皇帝自然在朝堂之上大加褒獎，還要加官。晏殊一聽，馬上跪地謝恩并道，啟奏陛下，不是奴才不喜歡玩，我也很想去“夜總會”，但是我家貧呀！要是有錢，奴才早就去玩去了。皇帝又是大大表揚了一番，這么實誠，真是孤的社稷之臣呀！同時也讓那些貪玩的大臣們沒了嫉妒的心思。</p><p class="ql-block">看來這晏殊真是絕頂聰明，左右逢源，機巧圓滑，不愧是“神童”進士出身哦！</p> <p class="ql-block">就說寫詩填詞吧。晏殊也表現(xiàn)出極高的天分。換一個人，沒有經(jīng)歷“安史之亂”那樣的國家動蕩，沒有遭遇“烏臺詩案”那樣的冤案，沒有國破家亡之痛，沒有顛沛流離之苦，沒有窮愁潦倒之哀；因一直在朝廷做官，也無暇去游歷祖國的名山大川，按說成不了什么文學(xué)大家。不是說“國家不幸詩家幸”、“憤怒出詩人”么？但你看晏殊，寫的都是些什么內(nèi)容。就是吃飯飲酒，“酒宴歌席莫辭頻”；就是在自家庭院散散步，“小園香徑獨徘徊”；甚至像這首詞寫的就是酒后睡個午覺，“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都讓他寫出詞來了，而且還寫出點意思來了！實非神童大才不能為之！</p> <p class="ql-block">最后回到這首《踏莎行》，晏殊在這里到底“愁”什么，我想說大概是睡醒了又不想起來，想再睡又睡不著，因為鳥在叫呀，吵死人了！因為斜陽照著呀，也睡不好呀！豈不愁煞人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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