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

菜酒云

我的大學畢業過程，現在想想，竟然有些模糊了。 恍惚記得，在一天上午，我們被招呼著拿著馬扎去禮堂開會。 那禮堂是多功能的，主要的功能是女生餐廳，說是女生餐廳，后來，我們男生也去，一開始是傳說那個餐廳的飯菜好吃，而且大師傅的手在盛菜的時候不抖，尤其是在菜盆和飯盔之間這段距離，拿著勺子的手不抖。 那兒也是周末的舞廳。只要把吃飯用的長條桌兒往周圍一撤，場地就出來了。那時候是流行交誼舞的，如果那時候你不會點兒交誼舞，好像都有點不好意思出門似的，可我就不好意思，我知道節奏，可就是跳不好，跳得最好的該是我們宿舍老大了。 這里還有一個舞臺，這個舞臺是有個后臺的，還有一個大幕，有燈光，開學的時候，迎新晚會就在這里，我們畢業時也在這里開了會，那天只記得拿到了自己的畢業證學位證。 再之后就是吃“分手飯”，“分手飯”的第二天。宿舍里的人，還有別的宿舍里的人便一個個背著行李離開。 宿舍里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空了一些，狼藉了一些，似乎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假期，我們只是忙著放假，忙著回家。不久之后，我們還會再回來，回到那個宿舍，還會繼續睡懶覺，還會繼續在晚上睡前，各個面對著宿舍的黑夜，隔著舊蚊帳，講著男人的笑話，談論著喜歡的誰誰…… 2017年聚會的時候，我們都成熟的站在校園，成熟的站在宿舍旁……我們青春仿佛是我們自己調皮的孩子，恣意地瘋跑，扯動著風，風扯動著樹葉，扯動著，那些也是成熟的梧桐樹葉，還有我們已經有些花白的頭發…… 還記得，畢業那天，我仍舊是坐火車回來的，綠皮火車，一同坐車的有楊秋紅、趙志民，在車上我們誰都沒有說畢業的事兒。楊到了徐水下車了，趙到興隆下車了，我一直坐到承德。 那天走出承德站時，天光已亮，那時想著，畢業，也許只是一個“課間”，只要鈴聲再響，我們仍會再聚！ 2、 有人說，老師是園丁，學生是花朵。有些道理，但又未必盡然，花園里的花兒會一直在的，而學生是會離開的。 2009年，二中剛搬到“石油”來的時候，是有好大一片空地的，那片空地上先后移了幾棵槐樹，兩棵“明開夜合”，我是不認識這樹的，問了別人，才知道，很有詩意。 而就在那些樹下，每年春天都會長出一片一片的蒲公英的。 蒲公英是在上午開花兒的，花兒是金黃色的，即便是湊到近處來看，那花兒也似乎是在閃著光。 風一吹，那金黃色便搖曳成了星星，綠色天空上的星星。下午它們便一起熄滅。 這樣一連多日，直到有一天，清晨的第一縷風再次把他們吹醒的時候，那蒲公英的花朵已經變成了毛茸茸的球。你仔細看時，那其實是無數的小朵，就在那風中，那些小朵兒飛向了遠方。 有一年的畢業典禮的時候，確切的說，那是2015年，之前二中已經開了好幾個畢業典禮了，就在那次，我和眼前的800多名孩子說，你們是“蒲公英”。 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過，在這片小小的土地上，幼稚過，迷茫過，過，歡笑過，也哭泣過，努力過，放棄過……最終，都成熟了，成長了，最終，也會像蒲公英一樣離開，飛向更遠的地方。 而我們——老師——可以是土地，我們傾心滋養他們，雖然也痛苦，也抱怨，但滋養成了天然的本能，成了一種像呼吸一樣的自然。 也像那樹——槐樹、明開夜合。默默的以樹的高度，以樹的方向，影響著，指引著。 等著蒲公英離開之后，我們仍就靜靜等待，等待新的蒲公英的盛開。 蒲公英是我們的季節，不斷輪回的季節，我們總是1、2、3，1、2、3的數著。 蒲公英是我們的春天，那初夏的風一吹啊，我們的春天就被帶走一點兒，又一吹，又被帶走一點兒……直到有一天，辦公室的電話鈴響了：老蔡，來辦理退休手續吧。 2012年的時候，畢業典禮大約是在五月末舉行的，也是大約，是在典禮的前一兩天，有人告訴我當主持，那天連服裝都沒有換呢，臨上臺前我一手掐著話筒，一手套上上了半袖哥的衣服。當初臺下的學生現在有的已經為人父為人母了。 2015年的時候我們還進行了彩排呢，那次，我在臺上還表揚了我們班的孩子，我們班的孩子終于不再欺負那個坐在第一桌叫于淼的胖丫了…… 3、小蔡在畢業的時候，我拿著相機照來照去的，可到最后總覺得照片不完美。 那一天，他的老師們合唱了一首歌，同學們給老師獻了花。 “長亭外，古道邊……”的旋律和每年一樣，在校園里蕩漾著憂傷，淡淡的。 之后照例是合影：班級的合影，好朋友的合影，和各班老師的合影……，那一刻，校園里的每一片草，每一片樹葉……都在陽光下閃動著留戀，雖然誰都沒有說出口。 小于和小蔡是同班，小于的媽媽是他們的語文老師。 小于的媽媽那天是致了辭的，具體內容已忘卻了，但有一個詞是記得的：遠行。 那天，小于的媽媽眼中是有淚花的，盡管我沒有看到。 老韓說，你們的學語文的，就會煽情。 其實，煽情與學什么的無關，或者說，那不是煽情。 如今，又到五月末了，又會有一批孩子要畢業了。 匆匆的時光中，總會有許多不舍，那或是長久的相伴，那或是偶然撞進你懷中的一片精美的銀杏葉，那或是一雙美妙的手，那或是一聲普普通通的鳥鳴、風吹過丁香樹樹梢的聲音…… 但生活中，有許多都是必然的離別。 揮手自茲去，龍行在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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