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顛三倒四的傻子

許力中（原創(chuàng)詩文）

1多年以前，我就離了婚，之后也經歷過好多次戀愛，最終都無疾而終。我常常感慨不已，為何我對她們竟毫無怨言？——我曾告訴一個哥們，我愛她們每一個人，至今仍念念不忘！甚至常常產生某種明媚的沖動，我想寫下我和她們的愛情故事，大概因為每一段戀愛都離奇叵測，似乎比任何愛情小說書都精彩紛呈，比任何愛情電影都引人入勝，然而，我每次只能寫一個馬爾克斯風格的開頭，就再也寫不出來一個字，好像心中有千言萬語，總是什么都想寫，最終卻什么都寫不出來。于是，我又常常渴望能成為一個編劇，把我的所有經歷，把多半生的沉沉浮浮，把沉浸在舊時光里的蹉跎和滄桑，把交織在人性深處的光明與黑暗，把糾纏在生活善與惡、美與丑……都以文藝電影的形式表現出來，——或許，我能拍出王家衛(wèi)的風格，或者是賈樟柯的那種深沉。——我常常在琢磨這件事情……我已是不惑之年，卻仍保持著某種“不貨”的狀態(tài)，我干過各種各樣的職業(yè)，也沒有固定的工作，我甚至無法確定，明天我是否還會做當下要做的事情。年輕時代，我總是頗為煽情地以為，我似乎像美國垮掉的一代，過著在路上的生活。沒想到，這種想法幾乎蔓延了我的多半生，我始終都在漂泊，始終都在路上。而不同的是，我從心底痛恨自己的各種工作，大學畢業(yè)之后，我當過一年的高中歷史老師，開了三四年的飯店，做過一兩年的出租車司機，干過金融，也做過專業(yè)攝影師，后來一直從事于專業(yè)廣告修圖的工作……——我無論干什么都會干到極致，這樣說并非是我自命不凡，我確實擁有著頗高的智商，只是我又太容易厭倦，于是又去嘗試新的工作。我總得掙錢養(yǎng)活自己！假如我從半生多中能領悟到什么，那就是：人生恐怕正是這樣，大多數人可能總是迫不得已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直到完全忘卻自己究竟最想做什么。有個哲學家說，人不過只是一葉會思考的蘆葦。我可能正是逐漸干枯的蘆葦，總在隨風搖擺中。然而我又始終保持著某種很自我的狀態(tài)，或者存在著另外一個清晰的自我，總在內心深處經歷著一次次探險……是的，我能清晰地認識到，我內心的渴望！我至始至終都想成為一個有趣的人！——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甚至有點荒誕。很難想象，我已經四十多歲，卻在四處奔波的生活中，仍堅持著青春時代的習慣，無論多忙我都要讀書，看一部部評分極高的電影……或者在某個深夜的夢醒時分，從被窩里爬起來，記錄下自己剛剛做過的一個匪夷所思的夢……或者仍堅持學習試圖掌握一個編劇的技藝……或者捧起大學時代省下一學年的生活費買下CD（身邊的人都覺得我簡直瘋了）聽遙遠青春里搖滾樂……或者一次又一次起彈吉他，一邊彈一邊唱一首首憂傷的老歌……或者踢球，或者打臺球，或者打羽毛球……或者，或者突然心血來潮，猛然想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就立即開車前去，都不用做任何準備……毋庸置疑，我的中年似乎注定了種種似乎看起不合時宜的“或者”，——或者，我從明天起，便會抽時間去健身，從一個二百多斤的胖子變成一個渾身腱子肉的肌肉男……一個哥們曾這樣說過我，你有時真像一個顛三倒四的傻子！ 2我后來遇到她，大概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我不會感到一點點的突兀，好像與她彼此相知，只是遲早要發(fā)生的事情。我又很清醒地認識到，這恐怕不是愛情，愛情好像不屬于中年，而我的青春時代早已灰飛煙滅。然而我們總又說不完的話，甚至能說出想彼此想說的話，我和她都震驚不已，繼而陷入了綿綿密密的欣喜，好像又一次次回到了遙遠的青春時代。或許，她正是我的生命之光，又一次照亮我的暗淡又晦澀的人生！——這樣說很肉麻，但事實就是如此。她分明就是一個奇跡，我有時候都很難相信，世界上竟有她這樣的奇女子！她曾在微信里告訴我，我現在和你說話，就是把我的五臟六腑剖開，把我的一顆心給你看！毫無疑問，這句話震撼了我，我甚至都有點神思恍惚，她的激情像漫天星辰，她的熱情像熊熊烈火，她的勇氣像滔滔江水，——我都不禁產生了某種明媚的錯覺，好像能從微信聊天框中觸摸到她的心跳與呼吸，——她的心跳像闌珊燈火，她的呼吸充滿了馥郁的文藝氣息，而我似乎在經歷一次又一次可遇不可求的“驀然回首”，似乎每一次聊天，我都會心跳加劇熱血沸騰，這分明久違已久……世界上怎么會有如此搖人心魄的表達？！我都不禁產生懷疑，恐怕任何偉大的小說家或者最多情的編劇都編不出來。我又會莫名其妙地想到《古詩十九首》的《上邪》，——盡管是不同的表達，卻又是相似的震撼！或許，顛三倒四的我，才會遇到不可思議的她。——難道她也有點顛三倒四的傻氣么？于是，我后來一心只想寫她！——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想聽我和她的故事？！——假如有，那你聽我一一道來，說給你聽…… 3那是晚春的一個下午，惠風和暢，天藍得像一面鏡子，沒有一絲云，樹木和花草好像都在盡情地吞吐著芬芳，一切都如此美好，我的心情好極了，或許只是因為我將要參加一個聚會。——一個哥們邀請我去鄉(xiāng)下彈琴唱歌，——另一個哥們一再強調，女主人長得很美很有氣質，也像我一樣很文藝……是的，年到中年還能碰到兩三個志同道合的人，就好像在世俗人生的荒漠中又一次找到了綠洲與流水，花明柳暗的意境一時間鋪滿了我的心胸。那是鄉(xiāng)村里一個特別的清幽的所在，剛踏進她家那扇斑駁的木門，我就眼睛一亮，院子里到處都是盎然的生機，花花草草映滿了眼簾，一股股淡淡的清香鋪面而來。一棵柳樹婀娜多姿，小鳥在枝頭歡唱，七八只小貓在院子里或嬉戲，或舔舐著自己的毛發(fā)，或站在墻頭發(fā)呆……一切都如此明麗，一切又浸染著盎然的古意，一切都散發(fā)著闌珊的生機。一種馥郁的田園氣息撲面而來，我不禁心神搖曳，深深呼吸一次，從心底感慨一聲，這真他媽是個好地方！又不禁想象著，想象著獨居此處的女主人，或許正是女性的陶淵明，是前幾年令國人都驚艷不已卻又很快遺忘的李子柒……果然，她沒有令我失望。第一眼看到她，一種莫可名狀的熟悉感就撲面而來，好像大學時代第一次看到了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女神，而不同的是，當初的激情和心跳早已湮沒在歲月的滄桑中，——我又一次清晰地認識到，我已經老了。她確實很好看，眼睛很亮，睫毛很長，皮膚很白，身材很纖細，衣著很素淡，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確實很優(yōu)雅，而言談舉止之間所流淌出的熱情，又好像是刻意為之。——是的，她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憂郁的氣息，好像要與這個世界始終保持距離，好像棲息在一個只屬于自己的桃花源，她的顧盼之間，她的言談舉止，似乎周旋于青春的清純和叛逆之中，卻又不得已，——她必須展示自己作為主人的成熟和柔盼。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莫名其妙地覺得很親切，好像她和我正是同一類人！我揣測著，她大概二十七八歲吧！我的心早已不再震蕩，年到中年時恐怕就是我這樣。話說回來，那確實是一段歡快的時光，我們一起喝茶聊天，一起彈琴唱歌，盡情展示著豐富多彩自我，世俗中的一切暫時消逝了，好像一群人都在一起緬懷青春時代，內心中早已湮沒的美好好像一時間都被喚醒，繼而又一起綻放，好像春天的所有都一起鉆到了這個鄉(xiāng)下的院落中，好像只有吉他和歌聲一時間消解了世間的所有憂愁和雞毛……她簡直像個月亮，或者就坐在一彎新月上，抱著吉他，一襲烏油油的長發(fā)垂在身體一側，婀娜多姿，又好像一棵在微風與音樂里震顫的花樹，安靜至極，似乎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浸在了過去的老民謠中。她那纖長的手指在琴弦上盡情舞動著，說是出神出化也毫不為過，正像芭蕾舞的演員在舞臺上翩翩起舞，琴弦上指縫間頓時飛滿了蝴蝶，當下的時光都仿佛一場恍恍惚惚的關于青春的夢境……一個個跳躍的音符鉆進每個人的耳朵，飛入了湛藍的天空，天空頓時充滿了熱情，似乎也變得滾燙起來……她彈琴，我唱歌，唱的最多的是許巍的歌……大概有了太多太多的人生閱歷，我低沉的嗓子變成了磁鐵，吸住了她的琴聲，吸住了每個人的耳朵。我猜，或許每個人都跟著我的歌聲一起去流浪，現實生活的無奈暫時躲了起來，只是盡情去遠方流浪，于是，青春又一次回來了，而此刻有多了一份心情，究竟是超脫，還是淡然，或者惆悵，或者傷感？誰又能說清楚呢？……那天，我們都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彈琴的她，唱歌的我，還有凝神細聽的哥們，所有人都無法自拔，所有的陌生感都消失了，只有沉浸的親切，好像每個人都一時間找到了最真實的自我，時光舒緩，思緒飛揚，纖細的琴弦中，低沉的歌曲中，飛揚著無邊的思緒，穿越了時空，穿越了自我，穿越了記憶，好像我們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靈魂棲居地……真懷疑當下的時光可能只是我的一場夢境。我心中激蕩著無限的驚嘆，我玩彈吉都這么多年了，卻從未領略過她如此精湛的琴藝，無數次驚為天人，無數次怦然心動，好像在她的琴聲中又一次歷盡滄桑，終于找到了一個觸及我靈魂的女子……于是，我總想寫我和她后來的故事，說不出來為什么，究竟是為她？還是為我自己？我真說不上來，只是想寫出來……后來，我告訴她我的想法，她百般鼓舞著我，頗為動情地說，你一定能寫出來，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想要留住最美好的時光，那除了把它寫下來，恐怕也別無他法。只有寫下來，記憶才能永遠保鮮，生活才會升華，人生也就有了詩意，現實當然也就變得不再瑣碎無聊……你說說，她高中都沒畢業(yè)，但表達能力怎會如此動人心魄？ 4我27歲時，早已過上了極優(yōu)渥的生活，可能早已實現了大多數女人的夢想，我似乎擁有著一切：一輛豪車，好幾處我名下的房產，甚至還在鄉(xiāng)下有一個幽靜的院子，我可以進行按照自己的任何想法改造它，改造成我心中所向往的樣子……是的，我的物質生活得到了最大的程度的滿足，也不用去工作，我一直都很任性地活著，有著大把的時光任我揮霍，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不用說，身邊的人都很羨慕我，羨慕我背后有個給與我這一切的那個比我大十幾歲的男人，他該有多愛我啊？！他常常告訴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謝老天爺，會讓你選擇了我！他這人就是這樣，總是很忙，而無論多忙，都會向我表達他對我深深的愛，平淡至極，即使只是一句關心，一句問候，我也會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深愛著我，我也深愛著他，也許過幾年他就會娶我過門，也許還需要更長時間，我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我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似乎越看得淡，我就越有自信，越有魅力，越吸引他，越讓他更愛我！一切都應該美好至極，我好像活在了童話里，我分明活成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公主，而他正是我的國王！只是，只是，他永遠也不理解我，好像世界上沒有能理解我的人！ 是的，我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那么多的憂傷和悲愁？好像永遠也揮之不散，好像是命里注定的，我總是如此的多愁善感，內心深處的孤獨總是野草一樣四處蔓延，好像內心里有個巨大的空洞，誰也無法填補，誰也無法理解，——或許，我自己也無法理解！于是，我輕易不會和任何人說，我早已嘗試過無數次，沒有誰能懂得我！我好像從小都這樣，內心好像有個缺口，于是總會想法設法去填補。我上高中時，念到高二就輟學了，沒有什么理由，我只是覺得高中生活太無聊太沉悶，好像在浪費生命，我愛讀我喜歡的書，愛看電影，最愛唱歌，后來又迷上了吉他，上了癮一般著迷……我所渴望的這些，都與高中生活背道而馳，我感到痛苦至極，一心只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就輟學了……我的家境挺好，父母尊重我的任何選擇，我可以過我想要的人生！是的，我成為了一個很酷的自我，一直都很任性地活著。身邊的人們總會提醒我，說社會有多可怕，說生活總有一天會教育你，或者，社會就是個大染缸，你一個女孩子去闖世界，將來還不知會被染成什么樣……然而我從來都覺得他們的判斷可能言過其實，我徹底告別校園生活之后，一切都順風順水，好像從來沒有什么挫折或者傷害。這真是一種特別神奇的人生體驗，我好像隨時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著，好像有神明冥冥之中一直護佑著我，實現著我想要的一切，好像全世界的好運都給我……我想工作，便很順利找到工作，而且是我喜歡的工作，我曾在一個書城里工作了好幾年。大概只是我想讀書，好像也有極充裕的時間，讀我想讀的任何書。我想學琴，當然也如愿所償，最終竟走火入魔迷上彈琴，好像人生的全部都停留在一把吉他里，聽過我彈琴的任何人，都會被我的琴聲吸進去，好像我彈得不是琴，而是我自己內心最美好的東西，我甚至常常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吉他就是我，我就是吉他，或者吉他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恰如手機成為絕大多數人手的延伸……所以，我后來又在琴行里工作了近兩年……我甚至還開過一個花店，不忙的時候，總會彈琴，或許是琴聲了吸引了顧客，買花的人越來越多，我便越來越忙，收入也越來越多，我并不覺得累，只是覺得屬于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干了不到一年，花店便被我轉了出去……后來又心血來潮想健身，報了一個健身班，竟又成為一個炙手可熱的健身教練……我曾經遇到的人，對我的印象（或者評價）也無非就是這樣，有的可能有點言過其實，說我身上有仙氣，說我好像不食人間煙火……有的說我有林黛玉的氣質，誰見了憐香惜玉，甚至會產生把我捧在手心的想法，視我為掌上明珠……有的說我聰明至極，智商和情商高到了極點……有的說我簡直就是個詩人，把生活過成了一首首詩歌……——我后來竟真的認識一個詩人朋友，他竟然說我是行走的春天，說我無論走到哪里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溫暖，帶來陽光雨露，感受我的存在就像是如沐春風……有個著迷佛教的姐姐，甚至說我總有一天會出家，成為一個美麗的尼姑或道姑……是的，我似乎生來就是為了贏得人們各種各樣的贊美，別人不贊美我，或者不妒忌我，似乎都是一件令人發(fā)指的事！我似乎與生俱來就具備著某種難以名狀的超能力，我常常自己都感到不可意思。多年以后，當我也接觸佛教以后，我常常懷疑自己的今生累計了無數個前世，轉世輪回中，我似乎隨時可以激發(fā)某個前世的體驗和閱歷以及見識……我很難表達清楚這種細致入微的人生體驗。所以，當我后來看一部電影《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時，全部的身心都被吸了進去，我清晰地感到我的人生可能正是男主的另一種狀態(tài)……——男主是史前洞穴人，已經活了14000年，因為某種神奇的力量，他永遠停留在了35歲，永不死去。每過10年，為了防止身邊人發(fā)現他不老的秘密，他就開始新一輪遷徙，改換身份，重新生活。他曾追隨佛祖修行，被原始部落奉為神靈，曾和哥倫布相識，和梵高有過交往（梵高曾送過他一幅畫一直被他保存著），更可怕的是，他甚至就是耶穌本身……空前絕后的震撼之余，我最終對男主產生了無限的同情，永生可能是一種巨大的痛苦，太多太多的經歷，無限循壞的悲歡離合，目睹人世間無數的戰(zhàn)爭、死亡、血淚，見證了全部人類的歷史，擁有著全人類的不斷累積的智慧，最終成為一個超凡入圣的人……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我深深懷疑的同時，又為這樣的自己而感到慶幸，幸虧我不記得所有的前世，然而我時時能感受到，是無數次似曾相識，是無處次靈光乍泄，是無數次心靈的綻放，最終卻匯集成無限的悵然所失，或是與世不容的悲哀？或是誰也無法理解的痛苦？或是超凡脫俗之后的寂寥？……——我自己不知道！我無緣無故特別喜歡一個成語：蚌病生珠。——所有的智慧與美好，應該都滋生于痛苦的土壤。恰如尼采所云，要想體驗至高無上的快樂，必先做好痛苦至死的準備。可是我呢？所有人都會羨慕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似乎無可挑剔美好至極，可是我究竟從來哪里來的那么多的無人理解的悲傷和孤獨？這好像是我人生的無解之迷，而我又能說給誰聽呢？——幸虧我后來遇到了他，——一個表面上去很胖很油膩的中年男人，卻洞悉了我的內心，觸及到了我的靈魂！第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個很不一樣的男人，他的內心世界一定與他的外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粗糲而肥胖的皮相之下，一定藏著一個有趣至極的靈魂！——初次與他目光對視，我就感到無比的熟悉，好像林妹妹與賈寶玉初次相逢，只是，眼前這個寶哥哥早已年到中年，一身滄桑…… 5我本以為，那只是一場稀松平常的聚會，我只是出于最庸俗的客套，或者再加點音樂方面的惺惺相惜，而彼此加了微信，可能此后也不會有什么交集，然而世事難料，我們后來竟互為知己，以心換心，無所不談。我曾和一個哥們提過她。起初，哥們談到了這樣一個話題，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沉溺在一件自己的某種愛好中，而陷入了瘋魔的狀態(tài)，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付諸其中，愛好竟可以一發(fā)不可收拾，無限蔓延……——有個已婚女子，最開始迷上了養(yǎng)多肉植物，于是就開始瘋狂購買各種多肉品種，有好看的品種，但還有更好看的，于是幾沒完沒了買買買，最終家里幾乎都被擺滿了，除了床上沒有，家里到處都是多肉，她的工資基本都花在了買多肉上，每天的快寄源源不斷，后來又開始買各種花盆，買那種手繪的，又覺得不好看，于是又買老師畫的，最貴的有一千多塊。而養(yǎng)多肉手不能閑，于是又買各種菩提手串盤玩，又是一個無底洞，買了一大堆，好像沒有盡頭。手串應該屬于傳統文化，于是又迷上了書法，買各種字帖，各種紙，各種毛筆……繼而又買各種墨，各種墨條，各種硯臺……寫字寫完了，又應該喝點茶，于是又入手了各種茶具，各種茶葉……于是與喝茶相關的小玩意都大量地買買買……就這么一點點愛好，最終一發(fā)不可收拾，無限蔓延……大概哥們覺得他的表達張力不夠，便找出了那個視頻給我看。我便想起了她，對哥們說，我有個朋友可能就是類似的人，她從小看見流浪小貓，就頓生無限憐憫，想要收留養(yǎng)在家中，直到自己有了經濟能力之后，便開始養(yǎng)流浪小貓，只要看到，就想法設法收留，家里都不知道養(yǎng)了多少只，院子里到處都是貓，簡直能絆倒人，于是她又選擇好幾處，把他們分開來養(yǎng)，她生活的重心好像就圍繞這些貓，無微不至地照顧每一只小貓……我想，我這哥們和她大概也是同一類人，他愛寫作，直到年到中年，他仍堅持寫作，寫得確實不錯，但他寫作從來不發(fā)表，好像只是為了過癮。我總是鼓舞他寫我和他的故事，而他這個人實在有點過于奔放，甚至不正經，他寫著寫著，就把自己的各種幻想都一股腦兒寫進去，甚至常常會寫到xing，卻都是詩一樣的表達，不著一個關于身體的字眼，字里行間卻都是綻放的欲望，極具張力，引人入勝，甚至讓人欲罷不能……然而，我和她的故事卻又純粹至極，我們至始至終都沒談及那方面，好像有點柏拉圖的意思，與他的文字正好形成強烈的反差。我告訴他，你隨意寫就好。于是，每當他寫好之后，總會發(fā)給我，而我竟然上了癮一般，每隔一段時間，竟問他要最新的手稿，并一再評價，你寫那方面真他媽寫的真好，簡直神了！ 他總是感慨不已，說，寫作正是這樣有趣，可以對照現實生活反其道而行之，很純粹的東西，也可以寫得很暗黑。很齷齪的東西，也可以寫得詩意盎然。很長一段日子，每當我們聚在一起，我總會和他說起她，而他的寫下的文字，卻總會涉及到那方面…… 6有一年過年時，我突然想起了只見過一次的她，本想發(fā)個微信，表達一下我的問候與祝福，沒想到從此之后，我們竟然成為了最好的朋友，無所不談，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甚至常常夜半三更時，我從夢中醒來，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機，看到她的留言，便想著回復一下，沒想到她也正好夢醒了，立即回復我，于是，我們就一直聊到了天亮……我早已深深迷上了她，我無法想象世界上怎么會有她那樣的人，她簡直就是我人生中不斷紛至沓來的奇跡之一。就這樣，我知道了越來多的關于她的往事。她可能過于早慧，往往在某些方便表現出令人嘆為觀止的才氣，她小學時就迷上了《紅樓夢》，好像鉆進了文字中，她說書中的一個個字符一句句話好像一直往她眼睛里跳，所以，那本小說她前前后后讀了五六遍，乃至長大以后，還會無數次翻閱起，隨便翻開一頁，她就能看進去，好像在看自己的故事。是的，她天生愛讀書，應該屬于無書不讀的那種，讀各種世界名著，也讀《史記》、《漢書》，讀《聊齋志異》，讀各種古典小說……她的初中生活幾乎就被這些書填滿，后來上了高中，又莫名其妙地迷上了哲學，尤其喜歡老莊的哲學，繼而又開始不斷擴散，開始讀尼采，讀叔本華……很難想象，她怎么就能讀進去？！她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女，然而她的閱讀遠遠超越了同齡人，所以，她極不合群，也可想而知。我想她放棄了高中學業(yè)，或許只是因為他看哲學看得太多，大概有點走火入魔。她真的是個很極特別的人，一萬個人中也挑不出來一個！她說，她有一種神奇的洞察能力，她從小就知道身邊的人們在想什么，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只要和她說話，她就能洞察到他們的內心世界，他們的真正意圖，仿佛他們的思維是透明的……這對她來說，可能未必是好事，她似乎別無選擇，只能在潛意識里滿足身邊的各種人，不自覺地取悅他們，而她又不想這樣，好像自己在無限扭曲，于是就盡可能把自己包裹起來，好像只能選擇自己與自己的相處。是的，我能理解她！她或許過早地看透了人性，看透了世界，怎么會不痛苦呢？她好像是個裝在套子里的人，她總是要戴上口罩，三伏天也要戴口罩，好像對這個世界過敏。她說，上初中時，某個衣冠楚楚的男老師（不止一個），平時表現得多么道貌岸然，可能他內心里堆滿了見不得人的齷齪，我一看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要什么，——別人都無法覺察，可是我一目了然！你說，我又怎能不對這個世界失望？！也不知道從哪個人生階段開始，她一直都保持這么一個習慣，她喜歡寫日記，總是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隨時隨地有了什么想法，都會記下來。她總會給我發(fā)過來一些照片，正是她隨時記下來的東西，她的字跡娟秀至極，她的情思好像泛著明澈的光，我每次看到，都會怦然心動，甚至心魂搖曳……我始終都會驚訝不已，世界上竟然還有她這樣的女子，好像正因為沒有被正統的學校教育所熏染，所以才有了這么多令我耳目一新的表達。我隨意摘抄一兩句，如下：“那是一個很美的地方，但是卻只有我的存在。我承受著全部寂寞等待著，我是一個孤獨的守望者，那種絕望的孤獨感很久都沒辦法消退。你能理解星球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感受嗎？”“我并沒有刻意去加快節(jié)奏，此刻我依然坐在房間里靜思或練習吉他，或者讀一本書，一切都是那樣簡單而美好。有人說，當故事融入在了一段時間中，變成了時光，在這一年，無論何時何地，愿我被時光溫柔相待。” 7我告訴他，好像世界上只有對你我才我能說出來，只有你才能明白我在說什么。有些事在做之前，我就已經知道，總有一天會去做的。很多時候，我都心思活躍，無數念頭紛至沓來，心中有一種涌動，想要去往一個非到不到的地方，想做一些非做不可的事情，想掌握一項非學不可的技能，不然，我將虛度一生。少女時代的一段時間，我深深著迷起武俠小說，每天都去一家書店租書，一本接著一本看，看得天昏地暗，不能自已，什么金庸、古龍、梁羽生、溫瑞安、蕭逸、臥龍生……我都看了個遍，直到看無可看……我簡直陷入了瘋魔，甚至神思恍惚，好像自己活在了武俠小說里，隨時隨刻成為小說中某個了主人公，不斷地變換著角色……書店老板早已認下了我，并驚詫不已，因為他從未遇到一個女生，會如此著迷于武俠小說！是的，我渴望能成為一個仗劍天涯行俠仗義的女俠！后來，我又迷上了武術，于是找來各種各樣武術方面的雜志和書，不斷練習，有些傳統武術的套路，我稍加練習，竟可以很通暢地打出來。我的父親看我每天在練習，起初當然覺得我瞎折騰，后來看到我竟練得有模有樣，簡直驚掉了下巴，深以為我是個武術天才，于是就給我找了武術家老師，我心里樂開了花，只是沒學多長時間，我又莫名其妙厭倦了，便放棄了……我這人就這樣，只喜歡隨心所欲，只喜歡自己一個人瞎琢磨……我很容易著迷于一件事情，歇斯里底一般著迷，又往往很容易心生厭倦，于是又輕易放棄。可是明明放棄了，卻又在潛意識里心有不甘，過了好多年，我一時興起，又開始不斷練習。我自己也無法想象，我后來竟突發(fā)奇想想學雙節(jié)棍，可能只是受了周杰倫那首《雙節(jié)棍》的影響，也可能是那段時間我又深陷于李小龍的電影中而不可自拔，于是自學了好長時間，后來竟成為一個高手，好像沒有學不會的動作，再難的動作，我稍加練習就可以熟練掌握……除了這些，我還迷上了好多東西，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都莫名其妙著迷。你能想象么？有段時間，我還在鄉(xiāng)下的院子里飼養(yǎng)過蝴蝶，我在網上找了各種各樣的資料，一天到晚都琢磨，甚至做夢還在想，果真養(yǎng)出了好幾個品種的蝴蝶，直到那個夏天，我的院子都飛滿了蝴蝶，看到的人都驚詫不已，還以為我養(yǎng)花養(yǎng)得好，所以才吸引了這么多的蝴蝶……我為什么這樣？長久以來，我自己想不出個所以然，總覺得這好像我是命中注定的。好像很多事情都無可置疑，某一個興趣點總會觸發(fā)我的某一個神經，也就是說，扎到骨子里了，一旦這個死穴被點上，我就果斷去做，即使沒有什么意義，最終也不過空空如也的一場徒勞，但我就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8我從小時候就和身邊所有的小朋友不一樣，尤其是小女生，她們熱衷的各種小游戲，我都嗤之以鼻，因此我總始終無法融入她們，于是，當她們一起跳皮筋時，我總是遠遠地觀望，她們歡快得像幾只覓到食物的小鳥……我卻神往能像小男生一樣，盡情瘋跑，或者和他們一起做彈弓打鳥，或者下井掏鳥，或者上樹摘槐花，或者玩撲克牌賭博，或者徒步去遠方找一條河……然而，我畢竟是個女孩子，性別塑造了我該扮演的角色，我也無法融入他們，好像最終我只選擇與自己相處……我五六歲時的一個夏天，某一天，一群年齡稍長的小男孩去一個很遠很遠的水渠，聽說他們要去捉泥鰍。我也想跟著他們一起去，可是，我始終都沒有勇氣提出訴求，只能眼巴巴地羨慕他們，自己一個人那黯然傷神……過了好半天，我終于鼓起了勇氣，決定去找他們，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最終竟迷了路，被一個老奶奶撿了去。幸虧老奶奶在一個十字路口給一個修車的留了話，讓丟了小孩的大人去某個村找！我長大了才聽說，我的父母幾乎瘋了，滿世界找我，全村人都在找，找了一整夜，第二天有人從修車的得到了消息告知我的父親，我父親最終才找到了我……我本以為他們會問我，究竟打算去做什么？可是他們什么也沒問，只是一個勁地對我說，以后可不敢再亂跑了。自此以后，我就變得越來越內向，不愛說話，不愛搭理身邊的任何人。我常常懷疑自己，自己內心深處莫非住著一個好奇又頑劣的男孩子？我常常鼓搗家里的各種家電，好像內心深處不斷涌動著一股探索的力量，驅使我去干一些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事情。最開始，我會拆掉家里的收音機，我想知道聲音究竟是從哪里出來的？拆掉以后，我竟可以再復原如初，后來竟又趁家里沒人，拆掉了我家的彩色電視機，最終又裝了回來……自此以后我好像上了癮，看見什么都想拆掉一探究竟。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暗中驅使著我，我后來又迷上了各種手工，我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去舅舅家。舅舅是個能人，好像無所不通，無所不能，他會木工，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是自己做的，但他又不靠此謀生，好像這只是他的樂趣，我喜歡看干木工活，往往會成為他的下手，隨時幫他拿東西，和他一起在木板上彈出一體黑線……甚至他心情極好時，還會讓我干點小活，我總是暗中觀察，其中小技巧早已諳熟在胸，干出來的活有時竟然比他還要好！舅舅感慨不已，一個勁地夸我心靈手巧，說，你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一定可以成為技術一流的木匠！我歡喜不已，甚至暢想著，將來也許會嫁給一個舅舅一樣的木匠……舅舅還說，我是所有表兄弟中最有天分的，只是很可惜是個女娃。我的表兄表弟們都不愛干活，他們從來對這些不感興趣，總是極盡所能逃避，沒想到多年以后，他們竟然都子承父業(yè)，大多干裝潢工作，精通各種木工活……而我竟然夢想干木匠活，最終卻彈起了吉他，幾乎多半生都彈……我也總會想起舅舅的話，他說，別小看木匠，有個大畫家叫齊白石，他以前就是個木匠……高二輟學以后，我窩在家里看了近兩年的書，幾乎從早到晚都看書，沒書看了，就去逛省城的書店，買下一大堆，每次都歡欣鼓舞滿載而歸，每次都會感到自己好像找回了一個真正的自我，好像讀自己喜歡的書正是我的宿命，好像自己把握住了人生的方向。后來，身邊的絕大多數同學都上了大學，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覺得自己必須出去闖闖，至于我究竟能做什么，我不知道，父母一直都支持我，尤其是父親，她告訴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你讀的書真不少了，也該去外面去看看世界…… 9之前提到的那個愛寫作并只為自己寫作的哥們，對我和她的事情尤為著迷，他總是感慨著，這真是最奇妙的人生經歷，真是最好的寫作素材。我便鼓舞他，說，那你可以進行發(fā)揮，大膽寫出來。他卻說，最好是你自己去寫，我可以給你修改，假如你寫一百字，我或許能給你改成一萬字，假如你能寫一千字，我就可以給你該一萬字，甚至十萬字……于是，我就嘗試去寫我和她的故事，很隨心，很隨意，想到什么寫什么，剛開始寫得很少，大概因為每天都寫，竟越寫越多，好像有點收不住了……每寫一段，我就發(fā)給他看，想讓他給我修改，可是他說，你寫得真好，思維已然徹底打開了，根本就無需修改，寫自己內心的東西，寫自己最想寫的，只要寫出來，就是最好的文字！真難以想象，我越寫越想寫，好像文字會從指尖流淌而出，我為之瘋狂，為之驚嘆，為之欣喜，好像又一次發(fā)現了人生的新大陸。哥們又問我，你們都談得如此深入，你們之間句沒有進一步的發(fā)展么？我知道他在說什么，便說，你是說那方面吧？還真沒有，至始至終，我們都是很純粹的交流，從來沒有涉及到“那方面”…… 許力中2024年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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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顛三倒四的傻子

許力中（原創(chuàng)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