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功這個概念,自古至今,久已有之。對大多數人來說,道聽途說的多,親眼所見的少。在過去的武俠小說中所描寫的氣功,如金鐘罩,鐵布衫,鐵砂掌,輕功等等,基本還是屬于武術范疇,雖然神奇,但總歸還是具有一定的事實依據。真正使氣功變了味的,應該是始于以金庸為代表的新派武俠小說,在這些小說里,各門各派的武功,什么吸星大法,葵花寶典,六脈神劍,五花八門,神乎其神,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已經不能說是單純的武術,而更加接近幻術,魔術,以至于妖術了。<br><br>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一股氣功熱潮迅速席卷了整個中國大地,一時間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那么多的氣功大師,人人身懷絕技,各種奇技淫巧,層出不窮,不斷刷新人們的認知。<br><br>從意念搬運,遙感治病,耳朵認字,眼皮挑水,等等不一而足,最有代表性的是有個叫嚴新的人,他聲稱大興安嶺森林大火,竟然是他用意念撲滅的,不由讓人懷疑做出這些行為的到底是人還是神仙。<br><br>隨著越來越多的氣功大師相繼出山,各種各樣有關氣功的推廣活動也越來越多,這些活動概括起來,大體有三類,第一種是氣功表演,內容包括硬氣功,內功,特異功能等,一般采取演出的形式。第二種稱作帶功報告,采取的就是大會演講的形式,會場的規模不等,規模大的有在體育場里舉行,幾千人參加,講的內容不重要,關鍵是主講者宣稱在他演講的同時將會發功。第三種就是氣功培訓班,由大師們來教授氣功。<br><br>我當時三十多歲,對這種新鮮事物興趣挺大,但這些神乎其神的傳聞,大多是道聽途說的多,親眼見到的少,因此,特別想能夠親眼看到,親身體會氣功的神奇之處。這三種形式的氣功活動,我都參加過。撿幾次印象比較深的,記錄如下,和大家分享。 一,帶功報告<br><br>報告會在北京工人體育館舉行,能夠容納一萬五千名觀眾的工人體育館坐的滿滿的,報告會分為上下兩個半場,上半場是各種表演,有一個節目叫人體通電,在一個電路中接了一個燈泡,把兩根導線連在一起時,燈泡亮,這時一個人用雙手捏住兩根電線,燈泡又亮了,說明電流通過這個人的身體,他卻安然無恙。我覺得這個表演有點問題,因為當人雙手握住電線,相當于在電路中串聯了一個電阻,這時候燈泡的亮度應該和沒人的時候有所減弱才對,而實際上兩次燈泡的亮度卻是一樣的。<br><br>另外一個節目叫做旱地飛騰,聽到這個名字,我挺期待,想看看人怎么能夠飛起來,只見舞臺上搬來一張長條桌,約莫有兩三米長,一個人盤腿坐在桌子的一端,雙手合十,我以為他會慢慢的飄起來,實際他只是盤著腿往前一竄,砰的一聲,落在桌子的另一端,蹦了大概有一米多遠,雖然有點失望,但畢竟他是蹦出去挺遠,因為他兩條腿盤著,看不出是怎樣發力的。<br><br>還有一個節目叫眼皮挑水,一個人提了兩個盛滿水的小水桶上臺,每桶水總得有幾斤重,每個桶上栓一條細繩子,然后把繩頭塞到眼睛里,用眼皮夾著,然后慢慢的直起腰,桶就被提了起來,然后開始慢慢的旋轉,隨著越轉越快,兩桶水被高高的悠了起來,看的我直起雞皮疙瘩,雖然離得有點遠,但確實看不出什么毛病。練氣功居然能把眼皮練的堪比鐵鉗子,可真是聞所未聞。<br><br>下半場開始,本場報告的主角某大師出場,他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后就開始托付,現在我帶領大家學習功法,在我說話的同時,我會把我的功力傳送給大家,大家可以用心的感受,要放松,不要抗拒,不要勉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活動就活動,沒有感覺也不要著急,聽其自然就行了。現在大家可以開始體會了,在這個體育館里已經充滿了我發出的信息。他這么一交代不要緊,整個體育館里立刻響起了巨大的聲浪,簡直震耳欲聾,果然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捶胸頓足,有人手舞足蹈。看的我目瞪口呆,這都是些什么人呀,這是聽見什么了,就像讓誰把電門打開了,一下子全都癲狂了。我努力想體會這些人的感受,可是什么感覺都沒有。<br><br><div>場里正亂著,只見遠處的看臺上走下一個人,好像背上還背著另外一個人,一直走到臺上作報告的大師面前,對大師說,這是我父親,癱瘓了好多年了,渾身都不能動了,您給看看,只見大師沖著患者說了幾句什么,又用手在患者的手臂上摸了幾下,然后對他說,活動活動試試,只見患者本來低垂的手臂,突然掄起來像車輪一樣在空中轉了一圈,垂下來不動了,大師又撫摸了幾下,患者的手臂就又抬起來掄了一圈。大師說,回去多練習練習,就好了。那個人千恩萬謝的背著患者下去了。這一通操作,看的我云里霧里,不明所以,首先我不能確定這個人是否真的有病,再者我看這個患者的手臂這么掄,很像是受到了外力的操縱,無法確定是否因大師的功法所致,現在想起來,我覺得這個患者十之八九是個托兒。</div><div><br></div><div>想想大師說的那些話,看似是說你怎么著都行,其實也是在繞著彎的提醒你,可以哭,可以笑,轉圈也行,撂蹦兒也行,就是別繃著,你要是沒感覺,賴不著他,那是你自己本身的毛病。<br></div> 二,硬氣功表演<br><br>在報紙上看到一則硬氣功表演的廣告,表演場地是位于東單十字路口西南角的東單體育場,這是個比較簡陋的體育場,現在早就拆掉了。門票很便宜,大概就是一兩毛錢,那時候無論足球,戲劇,音樂會等各類演出,大體都是這個價。演出單位的名稱是袁氏東方氣功團,一共有十多個人,大概是一家子,基本都姓袁,有個別不姓袁的,估計該是姥姥家的。<br><br>為首的是兩個人,從名字看應該是哥倆,哥哥叫袁熙印,弟弟叫袁熙奎,大哥袁熙印是班主,也是主要演員,從裝扮看就不同凡響,此人大高個,不胖不瘦,非常健壯,梳著大背頭,下身穿黑色燈籠褲,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坎肩,腰扎一扎寬的板帶,腕子上帶著護腕,坎肩,護腕,板帶上都釘著亮晶晶的金屬片,剛出場時還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身后的一面大旗上赫然寫著一個老大的袁字,威風凜凜,相貌堂堂,頗有些古代大將軍上陣時的氣勢,身后其他人的打扮可就差太多了,說好聽點穿的是練功服,其實也就是秋衣秋褲。<br><br>這位班主是這個演出團當之無愧的主角,一多半的節目都是這位班主表演的,開始表演的是頭頂開磚,雙峰貫耳,胸口碎大石等節目,中規中矩,無論是磚頭,還是壓在胸口上的磨盤,都是應聲而碎,與他配合的是弟弟袁熙奎,這倆人說是哥倆,可外表看起來反差挺大的,袁熙印看起來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看就是個練武的,可弟弟不光比哥哥矮了有多半頭,還有點胖,并且還帶了副黑框眼鏡,有點文質彬彬的樣子,穿了一身棕色的綢子褲褂,敞著懷,說實在話,這種打扮,在我們當時的認識里,不是地痞流氓,就是漢奸特務。他雖然是穿的不像練武的,可功夫還是挺有一套,他和老大表演了一段銀槍刺喉,倆人把一桿兩頭帶尖的長槍,各自頂在自己的咽喉處,一用力,槍桿彎成弓形,二人你進我退,配合默契。這個節目在以后看過的氣功表演中,成為了一個經典的節目。另外一個我覺得特別精彩的節目是把一把挺鋒利的三股鋼叉立在地上,這位袁家老二露出肚子,趴在鋼叉尖上,肚子被叉尖戳進去一個大坑,然后,袁家老二腳離地,四肢伸開,竟開始慢慢的旋轉起來,觀眾看得目瞪口呆,眼見得叉尖戳在赤裸的肚子上,無論如何不像是作假的樣子。<br><br>接下來袁班主要表演掌劈石碑,腳踢石碑,頭斷石碑。當工作人員把石碑抬出來的時候,我感到有些失望,石碑長大約有二尺多,寬約一尺,厚度約有七八公分的樣子,一說到石碑,我心里想到的就是怎么也得一丈開外吧,就如同在北京城里見到的瓊島春蔭,盧溝曉月等字樣的,那才能算是正經八百的石碑。其實想想也是,普通墓地里的石碑也就是這樣了,只不過這些年極少能見到墳頭和墓碑,腦子里沒什么概念罷了。工作人員把石碑安放好,只見袁班主屏神運氣,猛地大喝一聲,一掌大力推向石碑上部,只見石碑應聲而斷,全場掌聲雷動。接著換上一塊新石碑,又將氣息運到一只腳上,大吼一聲,一腳踢向石碑,石碑應聲斷為兩截。連續兩次出手,干脆利落,令人驚嘆。<br><br>沒想到接下來頭頂石碑的環節卻出了狀況。同樣的一塊石碑被豎著固定在地上,袁班主在碑前站定,拉開弓箭步,一腿前,一腿后,運氣在頭頂,大喝一聲,一頭向石碑撞去,只聽見砰的一聲,石碑紋絲沒動。第一下沒撞斷,也可以理解,不排除是袁班主故弄玄虛,渲染節目的難度,再來一下,想必就應聲而斷了。沒想到第二下撞過,石碑還是不斷,這下袁班主應該是意識到事態有些嚴重了,只見他重新整理下衣服,把腰間的板帶再緊了一扣,俯下身軀,凝神靜氣,再次頂向石碑。隨后左一下,右一下,連續就是七八下,石碑還是沒有斷,這下袁班主臉上可真是抹不開了,作勢還要繼續撞,這時候從后邊出來幾個人,生拉硬拽把袁班主弄下臺去了。主持人好不容易把觀眾安撫好,由其他人上來表演了幾個其他節目。只記得有一個脖子纏鋼筋的節目,一個小伙子把一根手指粗的鋼筋往脖子上繞了好幾圈。<br><br>萬沒想到,就這個功夫,袁班主又一次走上臺,拿起話筒對著臺下說:剛才的表演沒成功,對不起大家,下面給大家再表演一次,還真是挺夠爺們,只見下面的人把安裝好的石碑又抬了上來,以前聽人說,拍磚的人都是事先用醋把磚泡酥了,才能夠一掌把磚拍的粉碎,這個石碑大概也得事先做下手腳,剛才大概是著急忙慌的拿錯了,這不,把原本準備好的石碑拿上來找找面子,肯定是萬無一失了。真是沒有想到,眼見得袁班主發了狠的猛撞石碑,那塊石碑卻依然是紋絲不動,我敢肯定,袁班主確實功夫不淺,雖然我是坐在看臺上,可頭頂撞擊石碑的砰砰之聲仍然聽的清清楚楚,已然是二次上臺,竟然還是沒能把事情搞定,我估計他八成是遭了別人的暗算,這臉算是丟到家了,江湖險惡呀! 三,氣功課<br><br>我曾經參加過一位氣功大師的授功,這種活動在當時很時髦,意思就是由大師帶著一眾學徒練功,通過這么一練,大師的功力就跟傳染病似的,傳到學功的人身上了。<br><br>那是一個星期天,我們來到動物園附近的天文館后頭,這里有一塊很大的松樹林,我們到的時候,樹林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足有二三百號。這些人里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人一來就比比劃劃,開始練起不知什么功夫,多數人似乎都在等待著大師來上課。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極其普通,一位媽媽把自己自己十來歲的女兒,推到這位中年婦女的面前,態度十分虔誠,那意思是請這位婦女看看自己的女兒,有沒有學習神功的潛質。我也不知道這位女士是否就是今天的主角,只見她神態十分莊重的端詳著女孩兒,左看右看,又讓女孩背轉身,摸摸女孩的后背,然后沖著女孩嘰里咕嚕的說了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我當然也聽不懂,據說她說的這就是宇宙語,據說這種語言可以和宇宙中的外星人交流,其實挺好笑的,這宇宙語誰都聽不懂,有什么必要和一個小孩說呢,也就是故弄玄虛,給自己增加一點神秘感吧。<br><br>這時候,有幾個人抬了一張桌子過來,把小樹林里邊的人都招呼過來,讓大家排好隊,開始收費,每人二十元,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我記得當時看場電影還不過幾毛錢,交過錢就可以重新進入小樹林,沒交錢的當然就不讓進了。收錢完畢,只見一位中年男士走了過來,他穿了一身藍色的運動服,長得挺精神,大眼睛,看起來這位就是今天的正主了。<br><br>大師隨即做了自我介紹,大師姓翁,他開創的功法名為乾坤信息功,待會大家跟著他練習,他的功力就可以傳到每個人的身上,回去以后,每天要練習的時候,只要說一聲,乾坤信息功,默念也可以,功力立刻就會被喚醒,從而進入帶功的狀態,真是夠神奇!接下來就開始排列隊形。我本來以為排隊是個很簡單的事情,只要上過小學中學的都會,做廣播操的時候,一臂間隔向前看齊,哪怕幾百人的隊伍,瞬間就能夠排列整齊,敢情這乾坤信息功排隊卻是大有講究,大家自動拉開距離不算數,得由大師一個人一個人的擺,拽過一個人看看天,不行再往旁邊邁半步,定好了位置,告訴你行了,站著別動了。有時候位置好像找不準,他就對著天呼哨一聲,或者是嘰里呱啦說幾句宇宙語,然后用手籠在耳邊,做凝神聆聽狀,似乎聽到了什么指令,隨即把這人的位置確定下來。就這樣,大師不厭其煩的給大家排隊,似乎在某種神秘的力量指導下演練什么神奇的陣法,不由得人們不對他刮目相看。等到把大家的位置都確定了,大概已經過了一個來鐘頭了。直到此時,大師才命眾人閉上眼睛,正式開練,其實也沒有什么動作,只是讓大家凝神靜氣,心中默念乾坤信息功即可。我當時是懷著一種十分虔誠的心態,特別想要體會一下氣功帶來的神奇感受,緊閉雙眼,盡量做到什么都不想,可惜,始終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出現。<br><br>這時候,我感覺身邊有人在走動,出于認真學習的態度,始終沒敢睜眼看,這時候感覺有人來到我身邊,在我耳邊輕聲說:放松,不要抗拒,想怎樣就怎樣,我還是沒有感覺,站著不動,又有人過來,手搭在我的肩上,似乎在九寨我的姿勢,看我還是沒什么反應,他的手往下用力,嘴里還說著,想坐著,想躺下都行。我依舊站著不動。這會又過來一個人,拿腿拱我的大腿彎兒,我心說,這是認準了非得讓我躺下算完事呀,說實在話,站了一個多鐘頭,也確實是有點累了,要不是怕沾一身灰,我是巴不得能坐下歇會兒。得了,人家讓躺就躺下吧!還別說,這一躺下,還真是舒服多了。<br><br>也不知過了多大功夫,大師嘴里停止了叨叨念念的宇宙語,宣布本次授課結束,要大家回去后各自練習。我抬起身子睜眼一看,好家伙,只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我這會算是有點明白了,為什么站個隊要花那么大功夫,就是讓你先把體力消耗的差不多,我當時三十多歲,正當壯年,尚且覺得有些乏力,就別提那些年高或是患病之人了,他們恐怕就更難堅持了,再加上有人在耳邊不斷念叨,聽其自然,別抗拒,別堅持,實在不行,哪怕是腳底下使個絆兒,只要是把人撂倒,他就算大功告成。<br> 一度在中國大地上流行的氣功熱不知不覺中早已消聲覓跡,當年那些突然出山的大師們也不知都去了哪里,之后,又陸續流行過傳銷,法輪功,收藏熱,尋寶熱,電信詐騙,碰瓷,等等,不一而足,我突然覺得,所有這些活動的策劃者和實施者中間也許就有那些當年的大師,因為他們都具有一些共同的特點,聰明,執行力強,不安分,最重要的是:心術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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