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來不及

向姑娘

5月12日，母親節。女兒發了一個微信紅包，附言：媽媽，母親節快樂，我愛您。我當即也想問候一下我的母親，但直到下班時母親來電問回不回家吃飯，我才陡然想起把這事兒忘了，內心充滿自責，卻又感動萬分。和很多同齡人相比，我是幸福的，快五十歲的年紀還有八十歲的老娘喊我回家吃飯。 公司離家二十公里，開車約四十分鐘，母親說難得跑，讓我三四天回家一趟便可。由于工作太忙，陪伴她的時間太少，我便教會她刷抖音。她很虛心地學會之后，每次回家，都會給我說點時事新聞。這次說哪里漲大水淹死了好多人，可憐的很呢，下次又說劉德華出車禍了，你說他長得這么標致，會不會毀容呢？可下下次卻又聽見，我看見電視上劉德華賣洗發水呢，還好好的！一開始，我會告訴她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日子久了才發現她和我說這些，無關乎真偽，她只是想和我說說話而已，而我也沒必要和她論是非真假，她叨咕，我迎合，和她一起一驚一乍便好。 播報新聞之余，母親還迷戀上了一些養生偏方，而且會收集材料動手制作。于是便成了她沉浸其中甚以為樂，我體驗其中五味雜陳。橙子挖個洞注入白酒烤了吃治風濕，三根蔥白帶須燉紅棗治失眠，車前子草燉生姜枸杞除濕氣……所以，在接受她這一波神操作之后，當我看見芹菜葉子和大棗一起燉時已不再感到稀奇。我很享受母親給我做的各種養生湯，雖然有的喝起來就像女兒口中的黑暗料理，但她越來越像個孩子，保持著對生活的熱愛和好奇，這對我來說，更是幸福的。 其實，母親的一生活得很不輕松。年幼喪父，和母親、哥哥相依為命，食不充饑。十八歲嫁給父親，除拼命勞作外還孕育了我們六個孩子，其中艱辛自不必言說。等到子女都長大了，人也老了，本應活得閑適，卻又病痛纏身，每天吃四次藥，一次六樣藥品，至今已十年有余。但她一直表現的比較平和，積極地喝藥，忌口。我很心疼她，也很佩服她，可能是經過了太多生活的磨難，才練就她如今的堅持和泰然處之。 年初去醫院復檢，醫生又告知母親的綜合癥越來越嚴重。我讓她好好吃藥，但這一次，母親的反應讓我有點猝不及防，她說，煩了，不想吃藥了，人總是要死的。 是的，人總是要死的，我注定要送母親遠行。我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母親會和我永久的告別。這些年，我求學、工作、結婚、生子，是母親一步一步送我出走，不論走多遠，去何方。出走大半生，母親一直在原地等我，有她的地方，我就有來處，也才有歸處。回首母親拿著竹竿追著打的情景，帶著我挖野菜的情景，用瘦弱的胳膊端起一大蔑筐礦石的情景，還有當下和她相依相伴的情景……比山重？比海深？半個世紀的母子情啊，怎好用語言來表達。 　　可是，如果母親走了，我就成了沒媽的孩子了，我一下子慌亂起來。我們留不住時間，更抵不過歲月，我很害怕，我怕來不及。我怕來不及帶她去見一見她不曾見過的風景，吃一吃她不曾享用過的美食，我怕來不及帶她化個美妝，陪她拍一組美美的藝術照，我怕來不及告訴她，媽媽，你養我小，我養你老，現在輪到我牽著你的手，陪著你一點一點慢慢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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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來不及

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