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二連故事:《鴨蛋河的訴說》繼續轉載張錫鎮文章的下集:難以磨滅的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本文作者:張錫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張錫鎮簡介:北京知青,北京十七中六七屆高中畢業,1968年6月到達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第十三團,先后在四連(六隊)、二連、團政治處任排長、副指導員、干事。1973年9月入北京大學國際政治系學習,畢業后留校任教,先后任助教、講師、副教授、教授。2010年退休后受聘于泰國法政大學任教授至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拓荒者的足跡(下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難以磨滅的記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張錫鎮</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四、蔡連長:難以磨滅的記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b>1958年4月的北大荒,仍是春寒料峭,一股股西北風吹拂著還未蘇醒的東北大地。新建不久的黑龍江湯原農場的場部廣場上,正在舉行新一輪開發北大荒的動員大會。農墾部部長兼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王震將軍正在向原駐守在四川的預一師、預七師所屬排級以上的干部發表講話。大會上宣布成立預一師農場,地點就選在蘿北縣延興鎮。會場上的人群情激奮,摩拳擦掌,準備迎接新的戰斗。隊伍中,有一位年輕的中尉,面孔白皙,留著偏分,中等身材,清瘦,但英姿勃發,他就是31歲的戰斗英雄——蔡景堂。</p><p class="ql-block"> 動員大會之后,蔡景堂隨部隊進行了為期一年多的緊張準備。他需要準備的不再是行軍打仗,而是要安家落戶建設家園,所必須解決的家眷問題。他是山東文登人,按舊時風俗,年方15便結婚成家了。但那時兵荒馬亂,日寇入侵中原,不滿19歲的小伙,不得不舍家撇業,參加革命。他南征北戰,屢建戰功……現在,終于天下太平,安居樂業了,他將要在北大荒重新安家,開始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1958年,十萬解放軍轉業官兵奔赴北大荒,形成了一股巨大洪流,書寫了一部燦爛奪目的“老兵新傳”。這年春天,預一師1488名轉業官兵用100天時間就蓋了1000多間馬架,使蘿北荒原上出現了幾十座荒原新村。1958年5月23日預一師農場在延興鎮宣布成立。</p><p class="ql-block"> 蔡景堂把妻子接到新建的農場,在老三隊的馬架房里安了家。從此,他便從一個解放軍連級軍官變身成一個農場基層干部。蔡景堂和戰友們,在這塊人跡罕至的萬古荒原上,一干就是十年。他們披荊斬棘,開荒種地,頂風冒雪,忍饑挨餓,白手起家,終于建成了有相當規模的國營農場——延興農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958年,王震將軍帶領十萬官兵挺進北大荒,萬古荒原終于見了人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58官兵們在荒原的 真實寫照(圖片來自網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馬架房實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蔡連長及其它官兵,把家屬安置于馬架房,開始工作生活在北大荒。</span></p> <p class="ql-block"> 1968年6月,第一批老北京知青來到了延興農場,我和其他十幾名北京知青被分配到當時的六隊(即后來的四連)。那時,“文革”的造反、批斗的高潮已過,老干部重又回到工作崗位。六隊的隊長是蔡景堂,支部書記是李思考。副隊長是張建元,副書記是江學成。江副書記是親自到北京來接我們這批知青的,曾在我所在的北京十七中學同我們這些準備下鄉的知青座談。</p><p class="ql-block"> 來到六隊的情景至今記憶猶新,在六隊的村口,迎接我們的是六隊隊長蔡景堂和書記李思考,一群紅小兵們列隊歡迎我們,(其中就有李思考的兒子李繁榮和蔡景堂的女兒蔡玉英,當時我對他們還一無所知),墻上還貼著歡迎我們的花花綠綠的標語。</p><p class="ql-block"> 蔡景堂隊長,第一眼就有一種滄桑感,看上去好似50開外,但當時他的真實年齡才41歲,正當英年風華。這滄桑的外表顯然是戰火的冶煉和風雪的吹打所致。他身材中等,長臉,留著偏分發型,但并不講究。身材清瘦,但精神抖擻,一雙大眼,炯炯有神。操山東口音,說話干脆利落,言簡意賅,典型的軍事干部。書記李思考,身材健壯,黑紅臉龐,講話時總帶著微笑,眼睛瞇成一條縫,給人以和藹可親的感覺。兩人一文一武,一溫一火,一胖一瘦,簡直是天地絕配的好搭檔。</p><p class="ql-block"> 初次參加隊里的生產勞動,一切得從頭學起。每天上班前,全隊職工都要先集合到大飯廳,由連長布置安排當天的工作。飯廳里沒有桌子,坐的也不是椅子,是用木板搭起來的長條“凳”。一排排的木板排在兩側,中間是過道。知青們一般坐在前幾排,聽隊長的工作安排,后邊是老職工。蔡隊長有十來年的農場工作經驗,又有部隊生活的組織指揮能力,所以,在布置工作時,胸有成竹,考慮周到,安排停當。他說話簡明扼要,干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啰里啰唆,所以職工們聽得一清二楚,了然在胸。</p><p class="ql-block"> 連長布置完工作,李書記一般要出來講幾句,內容除了簡單的補充之外,就是提出要求和注意事項。這完全是他們從部隊帶來的一套工作作風。軍事首長負責作戰計劃,而政治首長則負責政治動員。對于我們年輕人來說,很是新奇,但又不覺得陌生,因為在電影小說中常??吹竭@種場面。我很欣賞這種戰斗般的生活,這種感覺淡化了籠罩在我們知青心中的那種“農民愚昧”的陰影。從繁華的都市一下到了偏遠的山村,到處是雞鳴狗叫,豬屎牛糞,老職工們衣冠不整、自由散漫、拖家帶口,這讓知青們確實感到郁悶。但蔡隊長和李書記的作風卻多少給了我們有些安慰,似乎聞到了不同于農民的部隊氣息。</p><p class="ql-block"> 那時,雖然原來的干部恢復了工作,成立了臨時隊領導班子,但并沒有明確這個領導班子叫什么名堂,只是稱作領導班子籌建小組。不知道是上邊的要求,還是蔡李二人的決定,我同我們同來的戰友薛培松被吸收到領導班子。蔡李二人找我們談話,說領導班子應該有新鮮血液,還說我們兩個是知青的代表。我們沒有什么好解釋的,只是強調,我們沒有實踐經驗,缺乏生產知識。我們知道這無法謝絕,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挑戰。</p><p class="ql-block"> 那以后,我晚上就經常參加隊部會議,主要內容就是第二天的農活安排。隊部是在村東頭一棟干打壘的土房,屋內只有會計和出納各自用的桌子,還有一個裝賬本的木箱子和幾個凳子。參會人員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坐在箱子上,也有的坐在摞了幾塊的磚頭上。既然是討論工作,自然是蔡隊長主講,然后大家討論。這時,我發現他總是講得頭頭是道,而且周到全面,常常沒有人質疑,更不要說反對意見。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為他對各種情況了如指掌。蔡隊長幾乎每天在大田里跑來跑去,每次看到他,總是風塵仆仆好像剛從地里回來,這就是調查研究。他知道哪塊豆子地該鋤了,哪塊地應該犁了,哪塊的麥子該收了,因此,他布置的工作基本上都準確無誤??吹疥犻L的這種工作作風,心里暗暗敬佩。有時也心里暗想,我能做到嗎?大有疑問。</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隊里主要干部外出開會,蔡隊長就指示我指揮生產,布置安排隊里工作。這下,可讓我犯難了。那時,我剛滿21歲,到六隊還不到半年,我怎么能指揮全隊幾百號人,特別是面對那些有豐富經驗的老職工們,我怎么能對他們發號施令?我們是來接受他們的在教育的呀!那天晚上,緊張得沒睡好覺,一直在琢磨第二天上工前,如何分派工作。盡管蔡隊長將工作給我作了大致的交代,但心里還是沒數,但別無選擇,只得硬著頭皮上陣。還好,沒有人出難題,看笑話,尤其是我們十幾位北京知青,對我的工作相當支持,這給了我極大安慰。同時,我也深深感到,蔡隊長如此放手,是對我的鍛煉和培養。</p><p class="ql-block"> 蔡隊長深知如何培養年輕干部,身教勝于言教,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在給我做著示范,只要你認真觀察,努力照做,就能學到手。另外,蔡隊長還深深懂得,對年輕人的培養和教育必須嚴格要求,關鍵時刻,不能客氣。這也就像在戰場上,關鍵時刻,不能講任何情面。有一件事,對我的教育刻骨銘心,至今記憶猶新。</p><p class="ql-block"> 那是1968年初冬,六隊又來了一批哈爾濱青年。不久,農場就組建成了生產建設兵團,六隊就成了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二師十三團四連。蔡景堂和李思考被分別被任命為連長和指導員。我的同班同學王興無被任命為一排長,我被任命為二排長,張文英被任命為三排長。</p><p class="ql-block"> 我的排大概有20多人,大多數是哈爾濱知青其余的則上海知青。</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蔡連長檢查各排內務,在我排房間發現一堆被啃過的發霉、干裂的饅頭。這使連長大為光火。事情雖小,但這反映知青們的缺乏勞動人民的本色,他決定對知青們進行一次嚴肅的教育。他做了一些準備,并沒有事先給我打招呼,突然召集全連大會。各排青年和老職工都來到食堂,大家坐定之后,他端出了那一大盤被扔掉的剩饅頭。開始,他對這種浪費現象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我們都靜靜聽著,鴉雀無聲。突然,他問道,“你們知道這些饅頭是哪來的嗎?”沒人吱聲,他接著說,“是在二排的宿舍!”。他愈加聲色俱厲,“為了給你們一個教訓,牢牢記住勤儉節約的品質,我命令二排,現場把它吃掉!”會場死一樣寂靜,氣氛異常緊張,二排的人嚇得都低下了頭。</p><p class="ql-block"> 大概持續了5秒鐘,他突然叫了一聲:“二排長,你帶頭!”。我幾乎嚇傻了,心里一股怨氣油然而生,連長啊,你怎么當著全連,讓我出丑呀,不給我留一點情面,好歹我也是你得意的知青骨干呀!當時,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簡直無地自容。我遲疑了片刻,以為他嚇唬一下,就了事了。他總不會讓大家把那長滿綠毛的饅頭真的吃到肚子里吧!沒承想,他又叫了一聲,“二排長,站出來!”。我真的覺得連長換了個人,一向對我不錯,怎么一下變得冷酷無情。我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他的面前,在盤子里捏起一塊發霉的饅頭咬了一口。接著,他讓二排的戰士一個個上前吃一口那不知扔了多少天的臟饅頭。</p><p class="ql-block"> 事后,好幾天,我不敢正視連長。好像他看出了我的心,對我說,“錫鎮吶,不是我老蔡跟你過不去,教育部隊,就不能含糊。”后來,我才慢慢理解,鋼鐵部隊是怎么帶出來的,沒有懲罰就沒有紀律,沒有紀律的部隊又怎么能打仗?這件事讓我真正領教了他作為一個軍隊干部的領導作風,這也是我第一次深切地理解,“接受再教育”的意義。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近50年了,但每當我想起蔡連長時,我在眾人面前吃饅頭的窘相就浮現在眼前,但卻沒有絲毫的怨言,有的是對這位師長的深深的敬重。</p><p class="ql-block"> 在四連,他是全連生產的主要領導者和指揮者。農工排,后勤排,還有機務排,方方面面都得管。機務排他尤其用心和關注,因為這是農場的主要勞動力,沒有機械,整個連隊的生產就得癱瘓,每當機械作業的時候,蔡連長常常是連軸轉跟班作業。農忙季節歇人不歇馬, 他常常白天跟班作業,晚上繼續打夜班。經常能看到他從田里坐著機車回來,頭發里滿是灰塵和草葉,衣服上也覆蓋著厚厚的一層土。他穿的那身黑棉襖,已經變成了土灰色。我有時想,機務排有機務排長,每臺機車都有機車長,你又不懂機務,為何要跟班呢?現在想來,完全可以理解,那是他們那一代人的品格,素質,對事業的責任心。那是在革命戰爭年代錘煉出來的忘我和奉獻精神。他不是不信任他人,不是監督他人,在他的世界里,領導時時處處都應該吃苦在前,就像他在戰場上沖鋒在前一樣,行動就是無聲命令。</p><p class="ql-block"> 在他這種身先士卒,率先垂范的精神鼓舞下,機務排從排長到戰士,對連長都很服氣,沒有人敢頂撞這位上司。不過,還是有一位二百五車長公然同連長干了起來。事情起因是,機車出了毛病,無法繼續作業。蔡連長恰好在該車上跟班。眼看要耽誤生產任務,兩個人都很著急。車長急得抓耳撓腮,連長也急得跑前跑后,尋找毛病。不料,這位車長發起飆,公然向連長耍起技術權威,厲聲道,“你走開,別在這兒跟我搗亂!”連長一聽,也火冒三丈,“什么!你有什么了不起,離開你不行啦?”這位車長開始耍他的技術權威,想拿一把,看你怎么辦?于是他把扳子往地上一扔,“老子不干了!”。連長道,“你不干,老子撤你的職!”</p><p class="ql-block"> 兩個人僵持了半天,那家伙回過來味兒后,又慢慢拿起了扳子,爬到了機車上……。以后,他再沒有在連長面前耍威風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時任四連(原六隊)隊長,后調入二連的蔡景堂連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時任四連(原六隊)書記李思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時任四連(原六隊)副隊長,后調入二連的副連長張建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北京第一批女知青,二排左一是文中提到的薛培松,與作者張錫鎮同進領導班子的女知青代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北京第一批來到延軍農場的知青。圖二排第 三位是文中提到的江學成副書記。第三排右三:薛培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文章中多次提到的上海知青,當時的文書陶明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上海第一批知青:一排左一為三排長張文英。右二:八班長葉彩霞。二排右一:一排長殷俊。右二:文書陶明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1973年新年,男生一排二排部分戰友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插圖:把浪費的饅頭吃下去。作者:天津知青邵志毅。</span></p> <p class="ql-block"> 1969年春天,大地仍然覆蓋著皚皚白雪,天空仍然刮著凜冽的寒風,四連人仍然熱炕上面貓冬,但一股小小的熱潮在我們知青心里開始涌動。這就是,我們面臨一項重要任務——開辟新建點兒。四連是一個物質基礎較好的老連隊,團里委托四連承建新連隊的任務,即在四連地界以東的一片荒原上建立二連。這可是一項艱巨任務,相當于重新書寫五十年代十萬官兵開發北大荒的創業史,當然,這時的條件不同了,有四連這個大本營,也有物質上的雄厚支持。盡管如此,這畢竟是一張白紙,從頭開始,艱苦程度可想而知。誰來承擔這項重任,是大家格外關注的問題,也是當時談論的中心。很快得知,蔡連長在領導班子中主動請纓,要率先頭部隊,前往二連打前站。究竟誰能成為先頭部隊,大家議論紛紛。我們二排首先在誓師會上要求充當先頭部隊,并在會后公開張貼了我們的《請戰書》。毫無疑問,蔡連長必然會選中了我們排,因為這符合蔡連長的個性。這就像他帶領戰士沖鋒一樣,要選最勇猛的士兵作為前鋒。說心里話,蔡連長主動請纓對我鼓舞很大。雖說,他那時歲數并不大,但戰爭年代的出生入死,開發北大荒的爬冰臥雪,已經將他的精力和心血耗盡大半,未老先衰的外表凝聚了他多少無私的奉獻和犧牲。盡管如此,他又像當年在戰場上一樣,又一次扮演了沖鋒陷陣的角色,令人感佩之至。自開創二連到我離開二連時僅僅10個月,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同蔡連長朝夕相處,對他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認識。是他親自帶著我和文書兼通訊員陶明淵趟著近膝蓋深的雪,最先到二連踩點,打樁;是他帶領我們二排坐著爬犁,開進了新建點兒;還是他教我們一鍬一鎬安營扎寨,打井蓋房,使北大荒的原野上又增添一個有人定居的連隊。</p><p class="ql-block"> 蔡連長雖然南征北戰,今天仍身先士卒,帶領我們摸爬滾打,每每想到這點,就令我十分感動。最使我難忘的,要算是打二連第一口井的那個場面了。當時,我在日記里是這樣記述的: 新建點兒,頭擎藍天一頂,腳踏荒原一片。餓了,吃口干糧;渴了,吞口積雪。水井打了七天還沒有見水。一個月過去了,同志們看著眼前一片茫?;脑及櫰鹆嗣碱^。我也低下了頭。這里什么時候才能變成我們圖紙上那樣呢?老連長看到這一情景,把我們叫到一起。他,一位飽經艱苦環境摔打的硬骨頭連長看了看身邊這些剛剛飛出來的‘雛鳥’,講起了當年五八年十萬官兵開發北大荒的情景。他指了指遠處老團部的瓦房說,“那時,這里沒有一間房子,到處是樹木叢生,野獸出沒,哪里像現在這樣?”他頓了頓,接著又語重心長地說,“創業嗎!就會有困難,就要吃苦。過去先輩們吃苦不就是為了我們少吃苦?那么,我們就不應該為后人吃點苦嗎?”最艱苦的任務就算是打井了,為了打出水來,連長早起晚歸,一直在井口指揮戰斗。到了第十天,終于出水了,但還得繼續深挖。在水里干活更加困難,不僅水冷刺骨,還時時有塌方的危險。那天,正在深挖,一大塊泥土塌了下來。連長立即命令井下戰士趕快上來。人脫離了危險,井還要保住,怎么辦?這時,連長不由分說,把井上的指揮權交給我,自己抓住了井繩,命令戰士們把他送到井下。我急忙抓住他的衣服說,“不行,你還有嚴重的關節炎……”沒等我說完,老連長就下到井底。他一直在井下工作了一個小時。當他上來時,已是渾身泥水,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看到此情此景,我的眼眶濕潤了……。</p><p class="ql-block"> 連長沒有向我們發出克服困難的動員令,可是戰士們的干勁早已融化了積雪,喚醒了大地,新建的連隊終于以無限生機展現在我們面前。那時,接受再教育是我們知青的主課,老連長的榜樣不就是我們學習的好教材嗎?出于學習,也出于好奇,有時一閑下來,我就主動湊到連長跟前嘮嗑兒。很愿意聽他講打仗的故事,特別是聽他講起攻打濟南城的故事。那時,他是班長,濟南城墻很厚,久攻不下,他就帶領他的戰士,把棉被澆上水,然后頂著被子,穿過槍林彈雨,爬上城墻……。</p><p class="ql-block"> 一次清早,和連長一起刷牙,連長又講起戰爭時的生活。他說那時,發的牙刷是木頭把兒,牙刷毛是黑豬毛。他指指他那個鐵皮肥皂盒,對我說,“它比你的年齡都大,已經跟隨我27年了”。隨著同連長接觸的加深,他的形象在心目中愈來愈高大起來。</p><p class="ql-block"> 作為連長,他要比大家考慮的更遠,當我們還在打井、修路的時候,他便考慮開春解凍后,農田開荒的事了。一天,我們剛剛吃完午飯,有人看見從三連的方向有一個黑點在向二連方向移動。這一發現立刻引起了大家好奇,要知道,二連剛開建不久,很少有人知道,更不要說會有人造訪了。那時,厚厚的積雪還沒有溶化,我們二連就像茫茫白色海洋上的一葉方舟,只要周圍遠處有一點黑色物體,我們就會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也極其敏感,因為,只要發現有人來,就會帶來什么東西,或什么消息。那天,沒有人外出,通訊員陶明淵也待在連里,不可能是我連的人。不少人都出來辨認,不像是熊瞎子,更不像狍子之類的小動物。那黑點很黑,移動的十分緩慢。愈來愈近了,確定無疑了,是人,手里還拄著拐棍兒。會是誰呢?肯定是一位老人,二連的知青們不可能知道他。只有蔡連長熟悉這個身影,“哦——是他啊,王承先,王副團長?!边@個人我也知道,是原延興農場的場長,五八轉建的老干部。兵團組建后,被任命為副團長,主管農業。我只是知道此人,但從未打過交道。今天,他光臨二連,肯定與開荒有關。</p><p class="ql-block"> 王副團長已年過半百,個子矮小,胖墩墩的,綁著個裹腿,像個小老頭,外貌比他實際年齡老得多。到二連來,本來就沒有道路,再加上地上30多公分的積雪,讓老頭走得筋疲力盡。到了臨時的連部,二話沒說,就連忙叫蔡連長坐下來謀劃啟犁開荒的事。開荒里頭的事情的確有學問,二連周邊土地如何開發,犁口走向,道路設計都必須根據地勢高低,土質好壞,而這一切都基于準確的調查和資料。然而,此時仍是大雪覆蓋,如何進行調查和考察。看來沒有必要調查了,所有資料都儲存在這位老人的頭腦里了。據說,“文革”前當場長時,他就跑遍了延興的山山水水,尤其是沒有開墾的荒地,哪里土質是沙性,哪里是黏土;哪里的草是小葉樟,哪里是什么什么……我根本就叫不上來。</p><p class="ql-block"> 他把蔡連長叫到跟前,我也湊了上去,聽這位老頭指手畫腳地用山東話描畫著二連的未來。他沒有地圖,只是用一個小木棒,在地上畫了個圈,說這是二連,然后,就在二連的不同方位,講述各個地塊的水文、地質、土質情況,并能一口氣說出什么地方適合種什么作物。</p><p class="ql-block"> 看著他和蔡連長討論著,勾畫著,我暗暗對這位不起眼的老頭肅然起敬。這些在“文化革命”中曾被批倒斗臭的“走資派”,一旦出山,重新啟用,絲毫沒有怨氣,像啥也沒發生,像一臺永動機一樣,又轟隆隆地運轉起來。蔡連長不也是這種人嗎?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無私忘我,什么叫對事業的忠誠,什么叫真正的革命戰士</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中國版圖最東北端,紅色圓圈處,延軍農場。是我們開發北大荒的地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插圖:開荒人。作者:二連天津知青邵志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開發丈量新建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起犁開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插圖:北大荒人。作者:二連天津知青邵志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插圖:打井。作者:二連天津知青邵志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以下幾張照片是修水利,開公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開墾出的荒原,一眼望不到邊??梢愿夭シN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收獲季節……二連人的喜悅??</span></p> <p class="ql-block"> 到了1969年的初冬,隨著連隊基本建設的完成,連隊主要干部的配備也逐步到位。副連長張建元是山東移民中培養起來的干部,是隨我們先頭部隊來到二連的。從團里調來的錢通禮被任命為指導員,是1966年轉業兵。我被任命為副指導員。</p><p class="ql-block"> 1970年1月,是我政治生命的里程碑。那時,雖然我們二連從財務上已經脫離了四連,但組織上,仍屬四連黨支部領導。作為一個力求上進的青年,我和四連的薛培松遞交了入黨申請書。1969年11月黨支部準備討論我和薛培松的入黨申請書。履行的程序非常正規,是嚴格遵照黨章的規定,由兩名正式黨員介紹。我的介紹人就是蔡景堂和李思考,他們倆人手把手把我教出來,可以說他們是最了解我的人。</p><p class="ql-block"> 11月11日,討論我和薛培松入黨的支部會就在連部的辦公室。那天晚上,辦公室來了不少人,這是黨支部全體會議,所有黨員全都來了。會上,指導員主持會議,連長介紹了我的情況,指導員念了接受我入黨的支部決議,然后全體黨員投票。投票結果,全票同意接受我們兩人入黨。根據九大新黨章的規定,取消了新黨員的預備期。1970年1月16日,十三團黨委批準我為中共正式黨員。那時,還沒有宣誓這一程序,只是讓我在會上表了個態。蔡連長和李指導員成了我名副其實的政治道路上的領路人。</p><p class="ql-block"> 在二連同蔡連長朝夕相處,并肩戰斗不足一年,1970年2月份,我被調到團機關的整黨辦公室。知道自己要離開二連時,我的心情很不平靜。</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b><span style="color:rgb(25, 25, 25);"> 我有一篇日記,記述了我離開的情景:</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十點半了,可我怎么也不能入睡。是啊,明天就要被調到機關了,將要離開火熱的連隊,離開這朝夕相處的戰友,心情怎么能不激動呢?</b></p><p class="ql-block"><b> 我索性穿好衣服,走出了宿舍,好像要把整個連隊再看個夠。初春的深夜仍是冷得刺骨,夜幕把整個營區遮蓋的朦朦朧朧,但在我的眼里,仍然是那么清晰可見。面對一排排整齊的營房,有誰能想到兩年前這里還是荒原一片呢?兩個冬夏,兩個春秋??!面對這親切的連隊,我可以無愧地說,這里也留下了我冬雪的腳印,融進了盛夏的汗水。再看看吧,這熟悉的連隊,再聽聽窗內的鼾聲,更使人產生依戀之情。一個個血氣方剛的戰士,是毛主席的指示使我們走到一起來了,為創這個新業,我們送星月,迎朝陽,并肩戰斗。而今,如何同他們分手呢?</b></p><p class="ql-block"><b> 我緩慢地移動著腳步,忽然,營房的盡頭一個窗戶的燈光映入眼簾。定睛一看,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影在晃動,啊,是他,又是他,我們的老連長,身穿一件絨衣,旁邊豎著一捆條子,還在編筐呢!我的心潮一下高高地涌起,用敬慕的目光望著他的背影。老連長,四六年參加革命的老兵,戰爭的硝煙帶走了他青春的面容,北大荒的風雪又為他畫上累累皺紋,滿頭蒼蒼華發。冬天,一身黑棉襖為他檔風雪,夏天,一件發白的舊軍裝為他浸汗水。冬去春來,在革命的征途上,他沒有歇過腳?;叵脒@兩年和連長并肩戰斗的日日夜夜,更是我心潮難平。是他教我在艱苦環境中如何磨煉,是他領我在階級斗爭中怎樣沖殺。是他的行動告訴我,革命戰士應該怎樣做,路應該怎樣走。他不僅是我的首長,而且還要更準確地說,他,是第一個把我領進生活的老師?!?</b></p><p class="ql-block"><b> </b>這就是我離開二連的最后一夜<b>。</b></p><p class="ql-block"> 1995年7月1日,我人生道路上的第一盞啟明燈熄滅了。蔡連長積勞成疾,終因治療無效離開了我們,年僅69歲。當我得知這一噩耗,心情格外難過,沒有想到他走得這么早,最終沒有等到我們親自去看望他。</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 25, 25);"> 1998年,當我們全家再訪兵團的時候,就沒有機會見到我崇敬的師長,只能拜訪他的家人,向他們表示我對蔡連長的深切哀悼與懷念。他的女兒蔡玉英接待了我們??吹剿暮笕耍拖窨吹竭B長的影子,感到格外親切,</span><b style="color:rgb(25, 25, 25);">愿他的精神能在我們這一代得到延續……</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插圖:魂系鄉情。作者,二連天津知青邵志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二連第一任指導員錢通理?,F已80多歲高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本文中多次提到的女知青干部薛培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b style="color:rgb(237, 35, 8);"><i><u>朋友們,《鴨蛋河的訴說》張錫鎮的文章分為上下兩集,已經發布完畢。謝謝朋友們閱讀!</u></i></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 下一集即將發布我連天津知青趙樹森的文章—我的兵團生活。請朋友們繼續關注!</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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