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的旅程

彩霞滿天

早上，當我打開辦公室門，走進庫房，抬眼就見有好幾只鳥，在房頂上空盤旋，唧唧喳喳叫個不停。我仔細盯看了一會，發現原來是五只可愛的小燕子。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币豢葱卵嘟蹬R無疑像家中賓客來訪，我禁不住喜上眉梢。 “飛進了五只燕子，看房頂上!”我興奮地向另外兩個同事吆喝道。 “怎么一下子進來五只?”小俞好奇地仰起了頭。 “它們怎么飛進來的呢?” 小高也驚喜連連。 “那肯定是早上誰開門的時候，它們乘機而入的唄?！蔽一卮鹫f。 此時，溫煦的陽光透過房頂一長排的玻璃窗鉆了進來，庫房內顯得寬敞又明亮。燕子們飛過庫房的房頂，沖向了更高寬的車間里去了。說是庫房，也就是在車間內圍了一個區域，庫區頂部沒有加蓋房頂，庫房的房頂直接就是車間的房頂。當燕子們從庫房頂端的橫梁上飛出去時，也就毫無阻攔，自由自在。新燕們一字型地飛向車間，很快又一字型地飛了回來，歇在庫房東南角的橫梁上。嘰嘰復嘰嘰，眼前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它們滿心喜悅和興奮，彼此交流著，齊飛向左，齊飛向右，諾大的車間無阻也無擋，競飛自由，我們也因與新燕有了近距離接觸而興奮不已。 很快，繁忙的日常事務削減了我們關注小燕子的熱忱。九點多，我再次走進庫房，發現五只燕子的鳴叫聲不知道啥時候變得急促起來，沒有早上聽起來那么悅耳動聽了。三只燕子停息在最上面的橫梁架上，蜷縮著，其中一只燕子的頭朝內壁，看不見頭部，只露出長長的尾翼。另外兩只不停地在最頂部的玻璃窗沿邊俯沖，又倏忽不見了，似乎它們在尋找突圍出去的飛行路徑了，我的心頭掠過一絲不祥之兆。 我們公司的廠房近千的平方，兩大胯的車間，四周門窗緊閉，最頂部的透明窗戶足足有近幾百扇窗，全封閉的，密不透風。車間四周的窗戶，去年因為裝空調，都在玻璃窗上安上了空調的葉片，平時窗戶也是不能打開的，只有在夏天開空調的時候，葉片才可以啟動透氣。我們以為聰明的燕子能飛得進來也有辦法飛得出去。 小燕子的叫聲越來越頻繁而急促，嘰嘰······嘰嘰嘰······一會是三只燕子同時飛出去，幾秒鐘后，都飛回?？吭谧铐敹说臋M梁上，一會是一只燕子單獨飛出去，眼睛來不及眨的瞬間，也不見其蹤影，片刻，又見她飛了回來，再次停在頂端歇停。燕子們顯然慌了陣腳，她們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不斷地飛出去又很快地飛回來。此時，她們一定有她們自己的語言，也許彼此在交換著彼此的信息，只是我們不能理解她們的世界罷了。顯然，她們的努力變得徒勞無功。一次次的突圍，一次次的失敗。燕子們飛出去，又飛回來，又飛出去，又飛回來。一次又一次，來來回回，看著她們來回忙碌的影子在空中時遠時近，我們的心揪緊了，無論如何得想個法子，幫幫她們，不然，等待她們的結果可想而知。 眼下，偌大的車間像一座巨大的牢籠，想要密室逃脫，談何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歸屬于我們管轄的庫房的窗戶打開，能開一個是一個，多開一扇，就給燕子多一個飛出去的機會，當我們把能開的窗戶全打開時，我們松了一口氣，不知道我們的用心良苦究竟能幫到她們多少，誰也沒有數，大家的心里七上八下。 中午吃過飯，我再次來到庫房。今天進出庫房的次數明顯比前幾日多了很多，燕子的出現徹底打亂了我們工作的節奏，愛莫能助，我們都憂心忡忡。 燕子們飛出去了嗎？當我再次抬頭看向屋頂的橫梁時，只有一只燕子立在那里，另一只聽見我推門的聲音，估計是被驚嚇到了，迅速地飛走了，我的心頓時有了一絲驚喜，看來三只燕子已經突圍飛出去了，剩下可憐的這兩個小燕暫時還沒頭緒，像驚弓之鳥，在做著徒勞的努力。果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剩下可憐的這兩個家伙該怎么辦呢，我們都無計可施，只能關注著事態的發展。一方面為五只中的三只脫險而感到高興，她們終于贏得了新生，另一方面也為剩下的這可伶的兩個小家伙而感到惋惜。 我再次來到窗口，把窗戶開到最大，并把窗戶來回推動了幾次，企圖想讓小燕子明白，這里有你逃生的通道。小燕子對我的用苦良心顯然無動于衷，我只能心里默默地吶喊“小燕啊，怎么能幫到你們呢？車間還有兩扇卷簾門開著，你們還有逃生的機會?！?lt;/p> 焦灼的心，一陣緊一陣。我們也只是偶偶能聽到燕子低低的叫聲，失去了同伴的她倆，聲音極其微弱，她們只是不停地飛來飛去，似乎我們庫房頂端的角落里是她們唯一的停靠處，除此之外，她們失去了方向。再不出去，就真的沒有希望了，我們都心知肚明。 吃過晚飯，五點多，我回到辦公室。眼下我最大的工作注意力集中在這兩只燕子身上，也并沒有馬上開始手頭的工作的打算。在我急切的找尋中，我只看到了一只燕子在不停地飛著。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的心也變得異常焦慮起來，一旦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飛了整整一天了，沒有食物補給，沒有光線的情況下，等待她的命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殘酷現實了。我無力地把一扇窗的搭扣輕輕地合上，想來她已是無法破解我為她找的求生之道。暮色籠罩大地，也迅速吞噬了我們身邊的一切可見的景物時，我依舊看見那只可憐的燕子在不停地飛著，飛出去一小段就折回，停在上面，再飛出去，再折回，一遍遍，一次次，做著最后的掙扎，可這掙扎連最后留給她的機會此時也被剝奪了。同伴們都逃出去了，它們重獲了自由，唯有她還在掙扎，還在一次次地努力，雖然此刻我們比任何的她們都知道這樣的努力注定是功虧一簣的。 晚上八點，我不死心地打開庫房的門，企盼著不要看見那只可憐的小燕子，希望她也像她的同伴們那樣已經找到了飛出去的出口，回到了她們的大家庭，她們的同伴們也一定在焦灼地等著她回歸。可悲的是，我還是在最頂端的橫梁上，看見了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我的心頭酸楚極了。 第二天，我再次提前來到辦公室，打開庫房門的瞬間，我心里默念，一切都會隨人所愿。可是，我還是看見了她，那家伙已經發不出聲了，還在做短程徒勞的飛行。經過一天一夜的努力，看來等待這只小燕的命運將是兇多吉少?？粗⊙噙€在我的頭頂做著無畏的努力，我的心也要碎了。 生命的過程確實不易，歷經千難萬苦，未必能找到光明的出處。千次的努力，萬次的掙扎，到頭來，也可能是窮途未路。生命是頑強的，也是脆弱的，某天，說不定就災難降臨了。浩瀚的生命海洋中，無論人和動物都是如此的短暫，送別寒冷，迎來的未必是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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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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