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月初,一個陽光暖照的日子,我特地來到昭潭書院——原湘潭師范專科學校所在地,看看這片我曾經學習、生活過三年的熟悉的校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從昭潭書院東面正門走進校園,一條東西走向的校內馬路將校園分成兩大區域,路的南面是大片的綠茵草地和文廟,路的北面排列著幾幢教學大樓;路的盡頭是昭潭食府及兩棟學生宿舍。走在這條路上,整個校園似乎可以一覽無余。這還是我曾經熟悉的校園嗎?雖說,西舍旁的樟樹已經茁壯,教學樓外墻上的毛主席語錄仍然清晰可見,金瓦紅墻的大成殿依然矗立,但在這些熟悉的場景中又覺得有些陌生。一時間,我有些恍惚,那逝去的生活故事與眼前的現實景象在我的眼前錯雜紛呈。畢竟,從大學畢業到再走進當年的校園,已經過去四十二年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四十二年回故園。我曾經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漸漸浮現在眼前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食 堂</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食堂,是最明白不過的叫法,通俗得直接地氣,比用“食府”等叫法更適合那時的我們。學生們在這里學習、生活,除了教室,食堂就是我們最重要的場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同學來自不同的地方,有的來自城市,是城市戶口,吃的是商品糧;有的來自農村,是農村戶口,“吃提米”。來到師專讀書,這下就好了,大家一律平等,都吃商品糧,而且每月定量多多,男生34斤,女生31斤,都超過了我們的預想。況且每月生活費由國家負擔,不用花一分錢就能吃飽,單憑這一點,這書就值得念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一吃圍席,八個人一桌;席有席長,專事領取飯菜。菜用大號的陶缽裝,一葷一素;飯用生鐵制成的大盆蒸好,再用特制的大網架一插,整盆飯均分成了八塊,一人鏟一塊。這一塊飯大約三四兩吧,男生勉強夠吃,菜卻少油與肉。好在女生們常會勻出一砣飯給男生,算是能吃飽飯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80年代大學生食堂</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月14.3元的菜金,要想吃得有油有味,怕是奢望。許多同學正是處在長身體的階段,想吃飽;讀書費神費力,使人餓,想吃好。然而食堂的飯菜卻是那樣糟糕,菜品幾乎沒有什么變化,明顯地不能滿足大家的胃口,這構成了同學們增長身體需要更多能量與生活費少難以弄出有油水之菜之間的矛盾。這供需矛盾終于沒能化解,我們的學兄們決計罷食了。我們“吃瓜群眾”在人數上聲援著學兄學姐們,當然也正想有這樣一場熱鬧。罷食終究有了效果,學校決定從新學期開始實行分食制,改進學校食堂長期不變的食譜,增加菜品。也是“前人栽樹”啊,自此后食堂飯菜果然有了變化,個人選擇的余地也大了,吃飽的問題算是真正解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關于吃飯,印象較深的還有兩件事。一是打菜師傅的手法變化。眼看著他將勺子從盆底舀起,滿勺的菜,然后手一抖,迅速地扣在你的飯盆里,分明滿勺的菜轉瞬就只有半勺扣到你的飯盆里,他的手法極為嫻熟而令人失望。二是挺能吃的W同學。他的飯盆中常重疊兩塊飯,他將調羹從飯的上部垂直鏟下,舀起來,直送口中,動作一氣呵成,吃得酣暢淋漓,常讓我們羨慕且慚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總之,食堂的伙食還是不錯的,至少對于我應該是能滿意的。除了吃飽之外,我在師專身高提高了6厘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老 師</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師專,食為大,師更為大。給我們授課的老師個個都是挺不錯的,差異只在“好”與“更好”上。在與老師交往方面,我向來膽小,不善交際,學習也不出眾,故與老師談不上有什么深入的交往,只是老師們的授課給我留下來或深或淺的印象。然而,正是因為老師們誨人不倦的精神和有教無類的修養,使如今的我也能接近成為有修養和有知識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秦文兮老師身量小巧而精神?鑠,是大有來歷的一位老師。她上世紀四十年代就讀于西南聯大,師從余冠英先生(余冠英,中國古典文學專家,曾編選《唐詩選》)。她治學范圍廣泛,研究詩經,研究屈原,研究古典戲劇,都有成效;后期研究《水滸》,尤有成就。她給我們講授的正是《水滸》。上課時,她端坐講臺,用了尖細而高調的聲音講宋江,講林沖,講三打祝家莊。講到激動處,她坐不住了,一面滔滔不絕地講,一面手舞足蹈的,聲音也提得更高更尖,那尖聲和故事直直地滲入我們每個人的耳朵和心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我們上課的教學樓</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何詠軍老師給我們上課,任何時候都顯出她獨有的嫻雅與文靜。其實,我早就熟識何老師,她是我的高中語文老師。我是高中沒學好語文(高中正處在動亂時期,老師們沒辦法教,我們沒心思學),到大學來“補課”的。這絕不是玩笑話,我的現代漢語基礎知識就是在師專跟何老師學習的,比如,跟何老師學習了漢語拼音,學會了查閱字典。在何老師的教導下,我連《新華字典》都從頭至尾讀過兩遍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班主任李德仁老師教我們《教材教法》,雖說大家并不認為他的學術水平甚高,但就與人為善來說,李老師是極好的。他面容黝黑,背著他我們說他是從潭家山煤礦來的。曹鐵根老師教語法,講課精道,很有些牛逼。康詠秋老師是資深老師,他把對現代文學研究的成果講授給我們,從他不急不緩的語氣中,我們得到了學習的信心。年輕的周建設老師帶給我們的不僅是知識,還有活力。更具活力的是夏昭炎老師,雖說我們的知識根底與他講授的文藝美學相差甚遠,但這并不妨礙他確是一位好老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說到老師,周士一老師是無法繞開的極具特色的一位。據秦文兮老師說,她家抽屜里放著的各種各樣的小藥瓶,只讓周老師看上一眼,關上抽屜,周老師就能清楚講出各種小瓶擺放的位置、瓶蓋的各種顏色等等。他是記性極好的老師,更是學識淵博的老師。古典詩中很難講授的《離騷》,他總能從從容容、淺淺深深的道來。一句“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他就講了一節課,旁征博引,左右逢源,不時還粲然一笑,有著兒童般的單純。他上課,教案基本上是不用的,香煙卻不能少。當然,火柴也是基本上不用——他吸香煙是一支接一支,從不熄火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37, 35, 8);">80年代的大學課堂</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寢 室</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舍是我們男生最早住過的地方,它是一棟兩層樓的宿舍,共有14間小房子。我們進入師專時,學校安排我們7911、7912兩個班的男生住在西舍。我們7912班三十多個同學住在一樓。八人住一間,人多嘴多,氣味混雜,寢室里涌現勃勃的生氣。我住的那間寢室,同寢的有瀏陽來的周班長,有如兄長般的學習委員,他比我大十歲;有會打太極的趙同學,還有到過北京、上海、廣州見過世面的劉同學。他們有來自湘潭縣、湘鄉縣的,也有來自茶陵、攸縣的,是五湖四海、群英薈萃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現在的西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集體生活自有集體生活的規矩,出早操便是其一。某同學歷來沒有出早操的習慣,能多睡一會兒便睡一會兒,操有什么好出的?學生干事是一根筋,非得讓他起床去跑步,竟然有掀他被子之舉動,終至兩人大鬧一場,某同學的早操之事最終也不了了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寢室生活就自由多了。上課時不能做的事,不好說的話,回到寢室就能做、能說了。這個說看到某老師頭上飄動的稀疏的頭發真想笑,那個惟妙惟肖地模仿老師的口頭禪;這個說某某人趁機拿走了燈管上的繼電器,害得他們寢室開不了燈,那個說某同學好久不洗澡不洗腳,臭氣熏天的。寢室間充滿了輕快的氣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二時我們搬入了正規的學生宿舍,住在四樓,住宿條件也好多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80年代的大學生寢室</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對于寢室生活,印象特深的有幾件事。一是聽評書,一是吼新詩。劉蘭芳的評書《楊家將》實在太吸引人了。我們四樓男生宿舍僅有一臺收音機,是那位見過世面的同學的寶貝。當他心情好的時候——大多數時候是心情好的,便會打開收音機,并拿到走道里讓大家共享。每天中午,大家急急地打上飯菜,趕到四樓,順手拿出一張凳子,坐著吃飯,也靜靜聽劉蘭芳講評書。“上回書說到,潘仁美進幽州城,沒想到中了空城計……”。《智斷潘楊案》,《兵困黃土坡》,《三請穆桂英》,《大破鬼魂鎮》,一個個中午,一回回聽書,口中的飯菜忘記了滋味,耳中的評書卻味似醯醢。忠烈舍身赴國難,奸邪茍且謀身安。那些激蕩人心的歷史演義,補充了我們精神上的鈣質,伴著我們享受生活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青春朦朧的我們遇見了朦朧詩,碰撞出的是充滿激情的閃亮火光。“中國,我的鑰匙丟了!”“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寢室里,走道上,不時傳來旁若無人的吼聲。那吼聲中,似乎要把久積于胸中的郁悶之氣全都傾吐出來。班上幾位充滿靈氣的同學也開始寫詩了。那幾位同學常常口中念念叨叨,發直的眼光飄去得很遠。不多久,新詩便產生了。在走廊上,他們激昂地朗誦著,贏得大家一片叫好聲。至于他們抒發什么情感,其實我們也不太懂,這又有什么關系呢?</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5px;">80年代詩歌朗誦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青春的歲月也是希望異性同學關注自己的歲月。除了少數幾對男女同學相約晚上去湘江邊散步、去百花電影院看《少林寺》外,公開地直抒胸臆也不失為一種方式。四樓男同學寢室正對著四樓女同學寢室,相距甚近,正好交流。“對面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這里的表演很精彩,請不要假裝不理不睬。”好事的男生用歌聲撩撥起女生了。中文科的同學更會用詩詞傳遞情意,“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湘江水’。”歌聲飄過去了,詩歌飄過去了,往往能得到女生們一陣哄笑,卻沒了應和之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繼續吧!“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讓我編織你們,用青春的金線和幸福的瓔珞編織你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37, 35, 8);">80年代大學生舞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紅日升在東方,其大道滿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懷。承一脈血流淌,難同當,福共享,挺立起了脊梁。”宿舍樓里飄出的歌聲使我從恍惚中回到了現實。初夏的夕陽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我漫步在昔日的校園。四十多年過去了,那些過去的日子,也是充滿遐想的日子,烙下了我們青春的足跡。時光似流水,歷史如砂礫,總有一些沖刷不去的東西在。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早已與我的生命融為一體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楚紅輝 2024年5月11日</p><p class="ql-block">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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