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這是敖東仙霞村的一棟石頭厝，平淡無奇。三間面闊，兩層樓高，花崗巖條石壘砌，水泥勾縫，青瓦覆頂。屋后的皂角光莢樹細長的枝條錯落延伸，高過屋頂，透過樹縫，兩條磚紅色的煙囪貼著房子的后墻竄出。彼時，夕陽正從西邊的村子緩緩落下，晚風輕拂，扎著三角頭巾的農婦扛著鋤頭，沿著村道回家。</p> <p class="ql-block"> 盯著那兩根煙囪，恍惚又恍惚，似乎那里可以輕吐出兩道炊煙，淺淺的灰，淡淡的白，緩緩地升上屋頂，然后慢慢消散在村落的上空。這個時候，灶間里的女人們應該正在忙活。土灶里的柴噼啪作響，蒸汽沿著笨重的木鍋蓋邊縫氤氳了整個灶臺，挽了發(fā)髻的祖母或者打了兩根又粗又亮辮子的母親，一邊忙著往灶里添柴，一邊忙著從碗櫥里取出一摞粗瓷大碗，院里的狗和貓則圍著腳邊打轉。</p> <p class="ql-block"> 記憶中的童年，鄉(xiāng)村的一天通常由屋頂上的炊煙來開啟和暫停。清早的晨霧尚未消散，村子上空的炊煙便裊裊升起，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穿透樹林和薄薄的晨霧，與清白的炊煙交織出村莊上空的晨曲，輕柔飄逸。傍晚時分，夕陽西沉，暮色漸濃，三三兩兩的炊煙陸續(xù)升起。望見炊煙，田里干活的人也開始收工歸來。村路上扛著農具的村民彼此寒暄，院子里娃娃和貓狗跑跳吵鬧。家家戶戶在傍晚的炊煙里卸下一身的疲憊，圍桌坐定，放松地享用一頓并不豐盛但其樂融融的晚餐。</p> <p class="ql-block"> 可惜的是，眼下走進許多村落，只看見舊時候的煙囪在村莊的石厝角落靜默。煤氣灶、電磁爐還有許多說不出名稱的廚房電器早已取代了從前的土灶。而與土灶相依為命的煙囪也一并被冷落。連同被冷淡和遺忘的還有從前的舊時光，以及在時光里漸漸模糊和遠離的物件和場景。但，每每在那些陳舊的石厝角落瞥見煙囪的影子，許多往事和舊光影總會如炊煙般緩緩升起，隨之升起的還有那一絲絲的遺憾和失落，村莊的熱鬧終究是隨著消散的炊煙走遠了呢，而我和村莊的距離也變得若即若離，許多時候我以訪客的身份走進一座村莊，但終究無法抵達炊煙下的灶間。</p> <p class="ql-block"> 曦拍了一張村落炊煙的照片，深灰的青石石厝，田疇井然，綠樹錯雜，一道炊煙裊裊升騰，被海島四月的輕風攜帶，在一個村莊的上空輕輕描了一筆。那隨風而起的輕煙，瞬間繚繞成鄧麗君的《又見炊煙》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里/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就歌詞而言，更喜歡這首曲子的原創(chuàng)，齋藤信夫作詞，海沼実作曲的日本歌曲《故鄉(xiāng)的秋天》，靜謐的，靜謐的，村落的秋天，夜晚后門樹木的果實落下，只有媽媽和我兩個人，在用地爐煮著栗子果實。那打動人心的旋律和場景，多么像故鄉(xiāng)的炊煙啊，輕輕裊裊地散開來，散開來，又多像母親、妻子從夢中遞送而來的叮嚀啊，天涼了，記得添衣啊，家里的稻谷已收割，我們等著你。</p> <p class="ql-block">陳曦攝影</p> <p class="ql-block"> 故鄉(xiāng)的炊煙，炊煙里的安寧、溫情，是多少游子的鄉(xiāng)愁記憶。而散落在村莊角落里的煙囪，緘默沉靜，如同箱底的一件舊衣裳，替我們保管著舊時光里的溫暖記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河2024.5.9于嵐島</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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