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滿鮮花的旅程

二黑哥

五月的磨西古鎮，正是杜鵑花盛開的季節。時隔二十年后，再次啟程海螺溝，踏上開滿鮮花的旅程，同行的是交往一二十年的，都多次去過海螺溝的老友。 第一天 上午十點，三輛車從家門口出發，秋雨母女倆從成都出發。一路暢通無阻，百度關于貢嘎山、海螺溝景點相關信息，車觀越來越密集的山景。下午四點抵達預訂的覓境民宿。和網上點評的完全一致，價格合理，套房大床房，多處獨立的公共空間，鮮花環繞的屋頂花園，室內車庫。等等。 透過窗戶往外眺望，對面的山樹形成長長的綠色屏障，有被泥石流沖出的幾道鴻溝，猶如慘白的傷口，在郁沉的天氣下清晰可見。 暮色四合，我們坐在磨西古鎮的川菜館喝酒，那是長途跋涉后最幸福的時刻。回想第一次到海螺溝，還是2000年，那時的我，正是三十而立的好年華，蓬勃的青春，映照在晶瑩剔透的冰川上。 夜晚，磨西古鎮下起了雨，海螺溝該是飄雪了吧。和團友們縮到了二樓茶室，摜蛋。夜雨里，酣然入睡，不知南北。 第二天 早起，雨停，氣溫偏低。沿著小街晨跑，當地的婦女姐妹開啟廣場舞，政府的工作人員在旅游咨詢點上班了。這個季節的磨西古鎮，尋芳可見，沿街店家都種上各式鮮花，創造美麗、分享美麗。由政府統一投放的花架，鮮花開得都特蓬勃，這是一般古鎮少有的細節。難怪游人如織，口音天南地北。 八點半回到酒店，民宿的小劉妹已經做好了豐盛的早餐，豆漿，青稞餅，炒野菜，又有營養，又有色彩。 邊吃邊聊，她夫妻倆都是我們的老鄉，早已在磨西古鎮安家落戶，丈夫做小生意，她在覓境民宿做管理。她說，覓境民宿2018年開業，因為環境好，生意興隆，收入不錯。可好日子剛兩年，三年疫情來了，緊接著，2022年地震來了，景區關門，到2023年12月才恢復正常。我能感受到她談話中的酸楚，這幾年，市場主體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走著走著就消失不見了。還好，他們走過來了。 世事變幻莫測，誰又不是一邊過日子，一邊學著過日子呢。 今天要去海螺溝看冰川。瀘定的老鄉林業場的劉場長趕來陪同。一路坐觀光車，又乘纜車，白茫茫的大霧蓋住了纜車下的冰川，能感受的是氣溫驟降。劉場長介紹道，貢嘎山有五千米以上中年積雪的雪山200余座，6000米以上的就有45座。 下得纜車，冰雪世界就這樣靜靜的呈現在眼前。四周除了冰就是雪，冰雪之外的空白，就讓花兒來填補好了。天寒地凍，沒有妨礙杜鵑花的開放，一樹一樹的花，猶如一朵朵紅云點綴在冰雪世界，這份生命的飽滿和韌性讓我們感動。 看到雪，大家快樂得眩暈，直接走不動了，在衛生廁所旁開始各種拍照，沒錯，是在廁所旁。喊不走啊！ 想起2000年也是這樣，我們在冰川上跳躍，躺在冰川上看雪花飛舞，嘆人類好渺小。 拍照潮結束后，這群平均年齡50多的大叔嬢嬢，投入的玩了一場打雪球游戲。快樂的他們，也曾勇往直前，全力以赴，勤勉了大半輩子，才過上了現在說走就走的生活。滿意現在的自己，心里叮囑道：非上上智，無了了心，不求太多，不懼將老！ 經過幾個冰川營地，最中意的是草海子。同行看海子去了，劉場長教我認識路邊的努爾韭、山白菜等野菜，他一輩子在林場工作，瞇著眼都能辨別各種植物。山林處處都是寶啊！只一會兒功夫，我就掐了兩小口袋，夠炒兩盤菜了，餐廳里28元一份。很開心，我又多認識了幾種野菜。 在二號營地，偶遇一群猴子，只討不搶，算是斯文。母猴的肚子下面，露出一個小猴子的腦袋，眼睛滴溜溜轉，好乖。把兜里的餅干全部掏出來，高度興奮地，又小心翼翼地放在猴媽媽面前，孝敬給了它。猴媽媽一口塞進嘴里，看我手里空了，毫不猶豫棄我而去，追逐下一個游客。也沒說聲謝謝。 最驚艷的還是漫山遍野的杜鵑花。當地人告訴我們，貢嘎山野生花卉資源異常豐富，野生花卉品種多達數千種，其中杜鵑、報春、龍膽三大高山野生花卉舉世聞名。單是杜鵑屬植物80余種，其中63種為中國特有種。 正是杜鵑花競相開放的季節，美麗的花兒一路開放，盡情的展現絕世容顏，紅的，粉紅的，白的，真是漂亮啊，仿佛給森林穿上了艷麗的服飾。風過，三三兩兩花兒落在地上，輕微的一聲響，花就落了滿坡。草木用生命開花，我們用鏡頭采擷，只記花開不記年！ 看我們流連忘返，劉場長繼續推薦道，海螺溝的秋天層林盡染，色彩飛揚，每片葉子都是花，那才叫一個絕美！聽得我們心動極了——要不，今年秋天再來？下個春天還來？ 天擦黑，古鎮此起彼伏亮起霓虹燈，游客們像約好了似的，突然冒出來，街巷熱鬧起來了，搖曳起歡欣的笑臉，走菜聲、攬客聲、劃拳聲一圈一圈蕩漾開來，古鎮的夜生活才剛開始。我們在古鎮的特色店品嘗當地美食，朋友們熱情爽朗，舉杯即干，無需討論。 酒足飯飽，繼續睡充足的覺，過有序的生活，愛良善的你們。 第三天 早起晨跑，秋雨逛了市場，買回紅艷艷的櫻桃，小劉妹把昨天掐的野菜炒好端上餐桌，自己的勞動成果，吃得格外香。 今天要去的是紅石公園。劉場長說，由于去年發生了泥石流，紅石規模小多了。不過也值得看，因為獨一無二。 汽車一路盤旋而上，海拔越高，越是銀裝素裹，藍天白云和遠處的雪山交相輝映。遙望云霧繚繞的山峰，仿佛與自己的內心對視。“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云深處。”真是一種奇異的心境。 散落在草甸的牛羊，悠閑的吃草，偶爾抬頭看看我們，見慣不驚。還有馬匹大搖大擺走在公路上，沿途車輛慢行，給它們讓路。我知道了為什么叫馬路。 沿途正在施工打隧道的隊伍，井然有序作業，隧道建成后，可縮短路程20分鐘。一個藏族阿媽身穿民族服飾，背著背篼，也在工地幫忙。還有遠處耕種的人，放牧的人，在寺廟拜佛的人，不爭不搶，不慌不忙。他們定會求仁得仁，求義得義。涅盤重生后的地震災區，重啟新顏，盛世歸來。 紅石公園的石頭呈艷麗的鐵銹紅，分布在溪流間、山坡上、灌木叢，十分耀眼。一旦遇上雨水沖刷，紅石就會變得鮮紅如血。林業工人說，石頭上面紅色的是一種藻類，外層富含蝦青素因此呈鮮紅色，科學家將這種藻類命名為“喬利橘色藻”。它只能生長在貢嘎山海拔2100米以上的特定地區。雖然紅石不多，我們依然近距離拍照打卡，大腦儲存的知識點又增加了一個科目。 看還有時間，我們又前往雅家情海景區。這個景點還在打造，所以并沒有多少游客。重頭戲是山頂3400米海拔處的海子，叫情海。 依然是滿山的杜鵑花迎接我們。走到半山腰，細雨開始淅淅瀝瀝，涼絲絲地搭在身上。劉場長叮囑我們，不要大聲吼噢，否則就要下冰雹，是不是真的，也沒有考證。他說，這里是離天最近的地方。 有團友開始出現高反，留下來原地等待。還有兩公里上山路，在劉場長的鼓動下，我們繼續慢慢攀爬。果然，山高沒有腳背高，路長沒有腳板長。我們終于登頂，山水朦朧，在水一方，眼前的海子像經典的中國山水畫：薄霧籠罩下的湖水，平靜得像鏡子，水中還有數個小景，沿湖全是濃密的杜鵑花，水面隨心所欲地映照天空樹木，清清的湖，微微的風，仙仙的花草樹木。萬事皆可拋，惟美不相忘。我們拍了霧里的我們，拍了霧里的那花那樹那水。 一會兒，陽光出來了，大霧瞬間沒了。大自然翻臉翻得可真快！ 返程的路上，走走停停。看到大片大片的樹樁，我們油然而生凄涼之情。劉場長告訴我們，這些“傷痕”，是1998年以前砍伐的。不過后來就封山育林了，此后又建成了貢嘎山國家森林公園，管理更嚴，植被又茂密起來了。公園里還有國寶大熊貓吶！ 老鄉特地帶我們去看他們守望的菌子，長在樹樁上，現在還小，再等幾天會有碗口大。樹樁上還長滿了一簇簇頭頂紅帽子狀如火柴棍的植物，用植物識別軟件也無法辨認。它們擠擠挨挨，相親相愛。劉場長介紹，貢嘎山巨大的谷嶺高差，復雜的地貌形態等因素影響，形成了復雜多樣的氣候自然環境，為物種提供了“避難所”，從而造就豐富的植物多樣性。 下午，請小劉妹推薦了半畝山莊溫泉。海螺溝溫泉是冰融型碳酸鈉鈣中性優質醫療熱礦泉，與冰川直線距離只有1.2公里，在特殊地質條件影響下，冰川與溫泉實現共生共存共榮，在國內外都極為少見。上述專業的表述，是后來在貢嘎山自然資源博物館淘到的。 帶著沒有工作的輕松，從大池子跳到小池子，又到另一個小池子，穿行其中，樂此不疲，洗去上午爬山的疲乏，也逼出了這幾天雪山冰川帶來的寒氣。 朝而往，暮而歸，晚上，選擇了牦牛湯鍋，配辣椒拌豆腐乳調料，喝上一勺熱湯，香氣由鼻孔直沖腦門，熱汗立馬冒出來。這樣的好日子，酒是高錳酸鉀碌酸鉀，不敢喝是托辭，心里卻滿是期待。我們互相勸著酒，彼此傷害心肝脾腎。有朋友糾正說，是有傷無害。傷害著傷害著，就慢慢變老了，我從深海先生開始長眼袋的臉上看到了自己。 旁邊正是磨西古鎮的廣場，晚上將有一場篝火晚會。熟悉的彝族達體舞音樂響起來，男女老少游客開始圍著篝火里三層外三層轉圈，踢腿，擺手，轉身，向前，又退后。我們的團隊被熱情的隊伍沖散了，選擇一個角落自得其樂，厚德載物和春春、勇頭輪番表演鬼步舞，腰姿柔和，動作協調，儼然巨星降臨的氣場，年輕時風采可見一斑。 晚上摜蛋，按生物鐘作息，空空如也，清清夢鄉。 第四天 早餐繼續晨跑，干凈整潔的磨西古鎮，富有生活氣息。鈴兒響叮當的音樂由遠及近，是垃圾車沿街清運，這是我聽到的最歡快的勞動“號子”了。在海螺溝之旅里，鈴兒響叮當成為我的獨家記憶。 今天的行程是去燕子溝鎮，因為公路在地震中毀損嚴重，景區尚未恢復對外開放。車出古鎮，坐在副駕駛的厚德載物突然一聲驚呼，一座山峰的山頂就在眼前，陽光照耀下，主峰晶瑩剔透，狹窄的山脊，猶如傾斜的刀刃，坡壁陡峭，巖石裸露。一陣大霧彌漫，山峰沒了。真是此處有仙山，虛無縹緲間。 沿途不時有隊伍在修路，動用挖掘機清障，道路很窄很窄，高山峽谷，我們像探險的隊伍，提心吊膽，慢慢在盤山路上爬行。驅車半小時，終于安全抵達，坐車人的心放了下來。想想梅大高速路上的塌方事故，我們多幸運。辛苦同行的三個司機兄弟伙，他們經受住了考驗。 歡迎我們的，不是景區管理人員，是哼哼唧唧的一群豬。兩只豬媽媽，帶著眾多小小豬，在林地里找吃的，它們好奇的看我們闖進來，以為食物來了。呵呵，對不起，讓它們失望了。 景區緊鄰貢嘎拉曲河，“十里仙境”的牌匾已經長滿紅銹，向來人訴說著它的滄桑。除了零星的鳥雀聲，一片死寂。我們開始進入類似阿凡達的世界——三五步就是大樹，需要仰視目光才可及，若干年后倒下來就成了養分。野花，苔蘚，藤蔓，互相依靠，生機勃勃，讓我想起詩經里的關關雎鳩，呦呦鹿鳴，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春春說，還是靜靜欣賞吧，拍下來沒有視覺好看。 途經留下亭，讓大家把祝福留下。亭子頂著一頭茂盛的花花草草，失去了應有的莊嚴，估計它也哭笑不得吧。 還有一個叫放下亭，生活有太多“放不下”，將不該背負的放下，輕裝上路，把希望帶回家。 下午，興致勃勃參觀了貢嘎山自然資源博物館。簡直是不虛此行呀，惡補貢嘎山冰川和動植物知識。博物館專門介紹了杜鵑花，最常見的有美容杜鵑、無炳杜鵑、亮葉杜鵑、團葉杜鵑、山光杜鵑、絨毛杜鵑、毛肋杜鵑 …… 再復制一段博物館關于貢嘎山秋天的解說詞吧，“在秋日的呢喃中，密林中的楓樹、連香樹、樺樹等百余種植物搖曳生姿，各顯其態，放眼望去，紅的黃的紫的橙色的綠的各種色彩錯雜其間，美麗至極。” 博物館外，一家民宿的薔薇和香水茉莉，淹沒了一整面墻。看著那些從房頂垂下的木香花、薔薇和月季，吞了吞口水，很想把它們搬回家。 隨后，又參觀了緊鄰的紅軍長征磨西陳列館。1935年，中央紅軍夜宿磨西，飛奪瀘定橋，毛主席神甫樓夜讀。陳列館再現了這段歷史，“人無精神則不立，國無精神則不強。唯有精神上站得住，站得穩，一個民族才能在歷史洪流中屹立不倒，挺立潮頭。”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和夢想，時代變化，社會發展，一些人和事已經離我們遠去，但珍貴的精神因賡續傳承，激發著更強大的力量。 晚上，選擇了李記燒烤，點了羊排等特色菜，給此行做了一個豪華小結。飯后，看電視、摜蛋、看書，風吹哪頁讀哪頁，茶室的光影從一頁頁薄薄的紙張濾過。讀到《小說選刊》葉兆言的一篇小說，他回憶小時候的生活，“往事不堪回想，當時的落后和貧瘠，真是不能回想，不敢回想。” 讀完書，像炎炎夏日喝了冰凍果茶般提神。現在的我們，好幸福！ 第五天 人生，不過是居家，出門，又回家。今天早起，陽光毫無遮擋灑下來，明亮得晃眼。磨西古鎮在后視鏡里慢慢退去，我們即將回到世俗的環境里去，繼續從事一輩子都在做的事：上班掙錢，下班回家，哺育子女，贍養老人。 如何做到既能欣賞世間的好，也能接納生活的苦，是我需要長期解決的問題。 中午，在雅安停留，選擇紅櫻桃家常菜，這是一家大眾點評很高的小店，砂鍋雅魚、霍香雅魚、包漿豆腐，還有若干家常菜，好吃不貴，真心實意的店家，才長久。 寫這篇游記，真是江郎才盡了！就是想把短暫的五天所見所想整理出來，以此感謝給予我們幫助的劉場長和他的朋友，感謝樂于奉獻的同行者。他們，要么有專業的歌聲，要么有輕快的思維，要么有溫潤的性格，要么有豐富的閱歷，要么有任勞任怨的奉獻意識。我從他們身上學到不少有益的品質，如敬業、自立、沉穩、愛家、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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