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世紀中葉，雷州半島北部灣畔的廣州軍區生產建設兵團七師二團十二連（今火炬農場12隊），匯集省內各地知青近百人。</p><p class="ql-block"> 十年知青生涯，雖說百般磨難歲月蹉跎，卻也青春跳躍苦中有樂，生發不少奇聞趣事，其中最令人難以忘懷的，是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野豬風波”。</p><p class="ql-block"> 1978年春播時節，新官上任的侯木豐隊長集中全隊力量，一天之內在十三段種下近百畝花生。大家都期望秋后花生大豐收，不料花生地一夜之間被野豬拱得一塌涂地，花生種子被吃去大半。</p> <p class="ql-block"> 侯隊長氣得臉色鐵青，發誓要堅決打擊野豬的囂張氣焰。他把我這個民兵小頭目和打鳥神槍手王振強找來，布置一項夜間伏擊野豬任務，要求三天之內將作惡多端的野豬擊斃。 </p><p class="ql-block"> 當晚11點，我倆全副武裝(配備1支56式半自動步槍、1支63式自動步槍和10發子彈)，來到十三段花生地旁的樹林里設伏。</p><p class="ql-block"> 春季悶熱潮濕，我倆用雨衣鋪地，堆上幾個劍麻頭，架好槍枝，子彈上膛，披上樹葉偽裝，借著朦朧月光，靜悄悄地監視著花生地的動靜。</p><p class="ql-block"> 樹林里蚊子轟然而來，把兩人的頭臉叮出不少紅包。而更讓人擔心的是，千萬別從黑乎乎的草叢中鉆出一條眼鏡蛇來......</p> <p class="ql-block"> 第一夜埋伏5個小時，不見野豬蹤影。</p><p class="ql-block"> 第二夜繼續設伏。漫漫長夜，不敢交談，甚是難捱。兩人只有各自轉動小腦筋，王振強在盤算打到野豬后如何烹調，讓難兄難弟們大飽口福；而我卻在醞釀一首黑夜狩獵小詩。</p><p class="ql-block"> 突然，北邊傳來"嗷"的一聲。野豬出來了！振強反應快速，推我一把，迅速將步槍保險擰開。但是，因為夜霧較濃，視線不遠，一時看不清獵物，我們屏住呼吸，雙目死死地盯著花生地。</p> <p class="ql-block"> 當我倆高度緊張、充滿期待地靜侯野豬影子出現之時，突然從林段道路射來一道電光，有人大聲呼喚我們。原來，侯隊長關心我倆，讓給夜間犁地拖拉機手送餐的炊事員，順道給我們送來加班夜餐。</p><p class="ql-block"> 哎！這叫什么埋伏呀？快到槍口的野豬就這樣給嚇跑了，實在讓人哭笑不得。</p><p class="ql-block"> 我倆又白守了一夜。</p><p class="ql-block"> 第三夜，侯隊長指示，如果野豬再不顯身，則每人鳴槍5發，以作震攝。于是，我們埋伏到凌晨三點，不見動靜，便執行隊長命令，我用自動步槍先向北邊樹林由下而上打出一梭5彈連發，王振強則用半自動步槍打了3個單發，余下2發子彈不打了。我問為何，他說咱們去打狐貍吧。于是兩人從十三段巡至標角山塘、竹園一帶，宛然像兩個巡山夜叉一般。走了半個鐘頭，僅見一些老鼠、灰蛇穿路而過，不見狐貍蹤影。</p><p class="ql-block"> 正當失望之時，忽然聽到“owl！owl！”聲音，王振強興奮大叫“貓頭鷹！”兩人循聲而去，終于在九段樹林里找到一只夜啼的貓頭鷹。</p> <p class="ql-block"> 振強用電筒光死死罩住它，只見它兩個閃閃發光的圓眼一眨一眨的。振強把槍遞給我，示意我來打（那個年代，人只有填肚子的渴望，尚無保護貓頭鷹的法律和意識）。夜間打鳥，我毫無經驗，匆匆瞄準后連擊2發，只聽到“撲撲”響聲，樹上飄下幾片羽毛。我們以為擊中，打著電筒在地上找了好久未果，看來打偏了。我好懊悔，身旁有位“打鳥神槍手”，干嘛由我來動手？</p> <p class="ql-block"> 鳥飛夜闌，我倆掃興歸隊，結束了這次野豬狙擊戰。</p><p class="ql-block"> 誰承想，事情并未了結，大禍正在降臨。</p><p class="ql-block"> 天剛亮，我倆在夢鄉中被緊急叫醒，速去隊部面見農場武裝部和保衛科的領導，我們象犯人一般被審問一通。原來，我們清晨的兩次鳴槍，闖下大禍了。</p><p class="ql-block"> 當天晚上，正值海康縣組織全縣民兵演習夜間圍殲空降特務(十年前曾有美蔣特務在火炬農場附近的烏石港登陸)。因農場屬于垂直管理，不參與地方組織的各種活動，所以沒有參加演習。而我倆深夜第一次鳴槍，槍彈超低劃過十三段附近的茶龍仔村上空，正在待命的村民兵以為真有特務空降，甚為驚慌，急忙向上級報告。半小時后的第二次槍響，更印證了他們的判斷。于是，海康縣全體民兵緊急調動，大批民兵聚集茶龍仔村，展開圍捕空降特務大搜索。而我和振強此時已經回到宿舍遁入夢鄉。</p><p class="ql-block"> 此次野豬風波，雖然事態極為嚴重，但又因為體制管理不同，國營農場不接受地方的領導，因此據理力爭，從輕處置，不作張揚。最后的處理結果是: 侯隊長寫一份深刻的個人檢討，承擔全部責任；12隊民兵排的槍支全部上繳。當然，我這個民兵排長也干不成了。振強取笑我：“槍繳啦，官丟了，人還在”。</p><p class="ql-block"> 我和王振強兩人僥幸躲過一劫。但事后反思，如果當時林段里有農村民兵演習，或有夜戀情人、夜游者經過，那么后果不堪設想。唉，那時尚年輕，處事不穩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附：《霧夜狩獵小詩》</p> <p class="ql-block">相思樹下，</p><p class="ql-block">立幾棵淘汰的劍蔴頭，</p><p class="ql-block">蔴頭后草叢中，</p><p class="ql-block">閃晃著兩雙機靈的銳眸。</p><p class="ql-block">盡管月光朦朧夜霧重重，</p><p class="ql-block">兩束無影的激光，</p><p class="ql-block">卻要把這霧夜穿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幾處草木動，</p><p class="ql-block">幾聲鳥禽走，</p><p class="ql-block">蔴頭背后，</p><p class="ql-block">慢慢地移動著準星槍口。</p><p class="ql-block">即使狡猾多端的狐貍，</p><p class="ql-block">或是兇悍惡猛的野獸，</p><p class="ql-block">此時此刻，</p><p class="ql-block">無法逃過食指的輕輕一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忍住，喉嚨再癢</p><p class="ql-block">也不能咳嗽；</p><p class="ql-block">莫動，蚊子再兇</p><p class="ql-block">且暫別抽手。</p><p class="ql-block">任霧風撲臉，</p><p class="ql-block">任爬蟲鉆袖。</p><p class="ql-block">只有一個念頭，</p><p class="ql-block">堅持下去，</p><p class="ql-block">別讓那群可惡的野豬溜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8年3月26日，吳覺生王振強深夜在13段林帶伏擊野豬，此詩醞釀于狩獵之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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