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枚珍藏的書簽

曉雨

<p class="ql-block">一本初中畢業留念筆記本，是2000年初三畢業霞光初級中學學校發給每一個初三畢業生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的他，造就了他細心、勤儉節約的性格。這本嶄新的筆記本，還有那嶄新的學校印章，對于十六歲的他有著特殊的意義，因為這是學校對他三年初中學習成果極大的肯定，也是他在人生的路途上取得的第一個小小的碩果。因此，他一直舍不得使用，精心保存著，后來周轉了好幾處地方，便被他存放在了他爸從別人手里買來讓他上初中的小課桌里面。然而，這一放，就放了二十多年，如石沉大海，仿佛天地之間也都忘了......</p> <p class="ql-block">2022年的春天，當他再次踏上歸鄉的路途，他已不再是個對未來充滿憧憬和美好幻想的少年，他已經變成了三十多歲的青年人，他的思想、他的性格、他的人生，已經被歲月的塵埃覆蓋的毫無青春那時發出的耀眼光環。他的生活，被定格在了普通與平凡之中。遙眼望去，周邊的祁連山高高聳立在云端和藍天之中，猶如鑲嵌在天地之間的一連串藍寶石。冷清的街上，過往著幾個穿著陳舊的老年人。小草和樹枝還沒有發芽，一派蕭條的景象。人啊，一到了成熟的年齡段，在某些熟悉的地方，自然會回想起過往的好多往事，從而觸景生情，牽掛起好多人，讓自己的心情，如同烙鐵烙了一處處印記，變得沉重不堪，時而擁擠如潮流，時而跌落如低谷。周圍的環境，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心態的衰老，變得這么熟悉而又陌生，唯獨不變的是，是一顆回歸家鄉的游子之心。</p><p class="ql-block"><br></p> <h3>回到家里，看到父母身體還尚好，自然放心了許多。曾經孕育他長大成人的小院子，小時候便被父親修了很多次，從茅草屋修改成土坯房，又從土坯房改成磚瓦房，修來修去還是在老地方。他和他哥哥長大后，父親又想著再把房子折騰一遍，被他兄弟倆不約而同勸說住了，因為他們都明白，父親想把房子修的嶄新一些，以便將來兩兒子找媳婦有新房子住，但他倆都敢肯定，若許年以后，他倆肯定不會繼續住在這個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何必枉費那么多錢財。</h3> <p class="ql-block">每次回家，都要仔細的觀察一下家里的每一個角落，那些墻上的裂痕，猶如長大的過程中經歷了的一處又一處挫傷，又像是埋藏在歲月深處的一處處兒時家里的的記憶，歷歷在目。那些被遺棄在墻角里的破舊物品，猶如父母的身軀一樣年邁。閑暇之余，打開屋里面他上初中時使用了的課桌，驚喜的發現了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打開一看，是2000年他初中畢業時學校發給每個畢業學生的留念物品，“霞光初級中學”的紅色印章赫然躍于紙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可見父母也這么多年沒忍心動過他的個人物品，沒有把它撈出來當記賬本使用。</span>高中時候，他到城里見到花卉植物文竹，它纖細的枝葉和亭亭玉立的樣子讓他特別憫愛，便采摘了一片枝葉，粘貼在頁面上做了葉子標本。里面應該還有他保留的什么吧，他在筆記本里小心的翻了幾下，果然發現了栓在一起的兩個精美的書簽，一個是生日書簽，一個是祝福書簽，能記住他生日的，除了自己的親人，還有誰呢？他翻過來一看，一排排熟悉而又溫馨的藍色鋼筆字跡映入他的眼簾…</p> <h3>1997年的秋天，他順利小學畢業，進入鄉鎮初級中學。他家離學校比較遠，只好在學校住宿。學校住宿條件很簡陋，東南角是男生宿舍，西北角是女生宿舍，都是平房，高低床，冬天一個宿舍架一臺煤爐子，每周從老師那里領取十幾塊煤泥塊，二十幾個學生擠在二十幾平米的宿舍里，節省著燒煤，煤剛能湊合燒一周。他像高年級的學生一樣，每天下午到食堂打上一飯盒燙開水，領取一塊白饃饃，吃喝完后剩余的開水倒進洗臉盆里，明天早上洗臉用。即便這樣，早晨起床洗臉盆上還是結了一層薄冰，洗臉冰冷刺骨，草草臉上抹上幾把，然后就匆匆去上課。期末考試，他考了第一名，一個女孩考了第二名。想不到平時默默無聞的她，學習竟然這么厲害，他開始關注她并對她逐漸產生了好感。她也是住宿生，學校每天晚上都要上晚自習，待自習課上完，都晚上九點了，其他同學都回宿舍睡覺去了，有時候他們兩個為攻克一道難題，還在一起埋頭研究學習。<br><br><br><br></h3> <p class="ql-block">然而，時間久了，自然會被一些多管閑事的學生過往看到，難免會傳出去一些閑話。其中有一位小子，就是教他們語文課程的老師的孩子，遺傳了他父親的基因，個子矮矮的。說來也奇怪，老師能教好別人的孩子，但卻唯獨教不好自己的孩子。更奇怪的是，初中三年，這老師提問過學生無數個問題，他每次舉手最踴躍，卻一次都沒叫他回答過問題，叫的盡是那些差學生，對于回答不上問題的學生，女孩子那老師板著面孔瞪上幾眼也就罷了，男學生的話，拉到講臺前就像打牲畜一樣拳打腳踢一陣子，把他嚇得都手心直冒汗，全班同學都嚇得屏住呼吸，心驚肉跳。整個霞光初中每一個學生聽到這老師的名字，都聞風喪膽，逃之不及。也許就因為沒叫他回答過問題，因此他也沒挨過那老師的耳光，至今他由衷的感謝那位語文老師對他學習上的寬宏大量。這小子仗著自己爸爸是老師的威風，經常自以為是，膽大妄為，學生們一般都不敢惹他。一次他竟然公然在他們班那么多同學面前幸災樂禍的誹謗侮辱他倆的關系，她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羞紅了臉。他向來膽小,但這次卻氣憤不過，不知哪來的勇氣,沖上去照著那學生的臉就掄了一拳頭。誰知那學生鼻血被打了下來，瀝瀝啦啦止不住。周邊學生嚇壞了，急忙去找語文老師。一會兒，他父親來了，看了自己孩子的模樣，一臉冷酷的表情，狠狠的說了一聲“活該！”，也沒有指責他，然后帶著他孩子去附近醫院看病去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在背后說他倆的閑話。</p> <h3>有一次，她熱情的邀請他周末去她家玩。他想，她學習這么厲害，是不是她家里藏著什么法寶，他憑著一顆好奇心愉快的答應了。他跟在她后面，一人騎一輛自行車，他想努力記住去她家的路，奈何一路山路坎坷，岔路口太多，走了好久，一座大山地下就是她家所在的村莊。她父母只生了她一個女兒，她家的經濟條件和他家差不多，也并不是太富裕。她父親戴著一副又厚又笨拙的近視眼鏡，穿著樸素，敦厚樸實，和藹可親。她母親倒看起來年輕一些，待他也很熱情親切。他在她家里玩得很開心。</h3> <p class="ql-block">不知不覺，短暫的初中三年畢業了，2000年夏天，她以全年級第一、他以全年級第二的好成績順利初中畢業。他去了縣城繼續上高中，她父親可能顧慮到家庭經濟能力方面的原因，則選擇了讓自己的女兒去本市區上了一所農業技術學校。他為她爸的選擇和她的命運而惋惜不已，但他又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但他可以肯定的說，如果她父親支持她上高中，她絕對會考上比他更好的大學，更或許，她會到更好的城市找上更好的工作，過上更好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時間，猶如一條溪流，平靜而又緩慢的流淌著，但從未停止過奔流的腳步，流走了年復一年的春夏秋冬，一次次沖刷和侵蝕著無數少年不斷成長的心靈，也一遍遍的開撥和演繹著無數人悲歡離合和喜怒哀樂的往事。不經意期間，才發現自己在時間的長河中一個人孤獨擺渡了很久很久，親眼目睹了好多美麗的風景和淪落的夕陽，但卻發現美好始終握在別人的手里，留給自己的，只是無聊的孤寂與漫漫無期的追尋、期待與無奈，下一處漂流何方，誰也無法注定，任歲月帶著我們在寧靜的風聲中無聲的流淌。</p> <p class="ql-block">高中的生活，忙忙碌碌，似乎誰都忘了彼此。只有在寒假縫過年的時候，他能從學校放假回到家里。他家鄉有個習俗，每到正月十五，鎮上都會組織戲曲團在鎮中心的舞臺上唱戲，鎮上四面八方的農民朋友們都帶著老人小孩專程趕來看戲。這時候也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了，因為在街上他能找見初中一起上學的同學們，自然也期待能在茫茫人群中遇見她。兩個人見了面自然非常的高興，相互問問學習、生活等情況，在那個沒有電話的年代，情感的溪流和彼此的牽掛被遙遠的距離屏蔽在天地各一端，情感的交流是如此的飄渺迷茫，欲說不能、欲訴不通，能見一面尤為顯得珍貴，他們彼此抄下了聯系地址，約好了上學后相互寫信。</p> <h3>歲月，是一把鋒利的磨刀石，磨平了多少人心中的傷痕，也不知磨淡了多少人腦海中的記憶，如果不是這些秀氣的真字實跡，誰還能記得二十年前誰給誰曾經寫了些什么，也不曾記得，究竟是誰先給誰寫了第一封書信，只模糊的記得，他沒有特意用錢去買城里男孩子使用的那種帶迷人香味的彩色信紙，執筆的那一刻，忐忑而又有點兒緊張和羞澀的心情瞬間涌在了心口，寫得平淡，怕她笑話，寫得高尚，又怕她說他浮夸，思來想去，只能亂七八糟胡說一堆，然后照著她留的地址，小心翼翼的抄上，投進了郵政信箱。<br></h3> <p class="ql-block">沒有期盼的心情，如同蔚藍的天空，時而烏云密布，時而碧空萬里，時而白云朵朵，時而百鳥飛過。然而，一旦一顆平靜的心有所期盼，竟然變的是如此的躁動不安，閑暇之余他經常在猜想，這封信件這會到了哪里，郵遞員會不會把信件遺漏在路途中，她是否已經拿到了他親筆寫的信件，她是否正在看他信件的內容，她看信件的心情是迫不及待還是一如平常還是面帶微笑呢？當一顆期盼的心期盼的沒有了結果，便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忽然有一天，有同學告訴他學校信箱有他的信件。他猶豫了，在這么長時間了，究竟是誰給我寫的信呢？看到信件上那熟悉的字跡，他恍然大悟，她竟然收到了他的信件，她竟然給他回信了！激動的心情一發不可收拾，他迫不及待而又小心翼翼的拆開信件，里面附帶了她的一張照片，還有一份精美的書簽，正面是“在這個溫馨的季節，是否也曾想起，一同走過歲月的朋友，和那一份最珍貴的友誼，深深祝福你，朋友！”，背面是她的留言：“友：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我沒有珍珠和財富，沒有厚重的禮物相贈，只有一張刻滿祝福的瑩瑩賀卡送于你！祝你學習進步，身體健康，早日圓大學夢！”他才想起來，他的生日快到了。這是多么樸實而又厚重的祝福語，他相信，她一定找了很多的商店，挑選了很多張書簽，才挑選了中意的這一張，在有限的空間里，還精心畫了圖案，注入了無限的情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把她的書信小心的保存在課本里，后來又帶回了家里，保存在了初中一起上過學的那個留念筆記本里....</p> <h3><br>2003年后，他沒有辜負她的祝福考上了大學，他邀請她來他家參加了他的升學宴。她亦從學校畢業步入社會，忙著找工作，他不知道那時在大學都忙了些啥，只是記得有一天晚上宿舍的電話響了，舍友說是找他的，他接起了電話，是她打來的，她平靜的告訴他她近期要結婚了。他一時有些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愚蠢的忘記了給她買件結婚禮物，只是平淡的說了些祝福話語。<br>2007年秋天，他順利大學畢業，也順利的在本市區找到了工作，按部就班的買了房子、娶了妻子、生了孩子。<br>她現在生活在他所在的縣城里，初中時候一位給他們教課的老師相中了她的聰穎才智，把她請到縣城一所中小學培訓班里當輔導老師，她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可惜的是，她的爸爸，他那位親愛的伯伯，在六七年前在家里勞作時因突發心臟病突然去世了......<br></h3> <p class="ql-block">在那個不以物質條件為基礎的純真年代，我們爛漫天真，我們懵懂無知，但我們彼此之間有一顆非常純真的心。成長，留給了我們思考的空間；時間，留給了我們沉淀的記憶；歲月，抹平了我們路過的坎坎坷坷。我們彼此牽掛、彼此愛慕、彼此鼓勵，共同渡過了各自美好的青春年華，各自尋找到了幸福生活的源泉，但回眸過往，那些失去的美好，無可尋覓和追補，那種美好才是恒久留在心中真正的美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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